“其實我給你的這些話並不一定能讓朝中的那些人接受,可是,一定可以對你大有裨益。當然了,至於聽沒聽進去,對不對別人說,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只要你出了這個帳篷,以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只在科爾沁過了一夜,胤褆就辭別自己的舅公卓索圖,帶着法俄兩國的使臣急趕到了烏蘭布通。在那裡接到了康熙的聖旨以後,就又馬不停蹄地帶着費要多羅和亨利·路易趕回了北京城。
一路上,亨利·路易這位法國王子險些被顛散了架,費要多羅也沒有多好受。不過,胤褆卻沒有心情注意這些,他的腦袋一直都沉浸在羅欣給他的那幾條建議的震驚中!
“好聰明的一個女人。本以爲她是跟着莫睛纔會有此地位,如今看來……如果她是個男的,不是國之棟樑,也足以成爲一代權奸!”羅欣的話尤在耳邊,胤褆暗地裡給這個女人做出了這麼一個評價。而同時,他再也不敢輕視跟羅欣一起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他本以爲只是因爲沾了莫睛的光才當上黑龍江海關提督的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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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您可回來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把費要多羅和亨利·路易送到驛館休息,胤褆立即便進宮朝見康熙,不曾想,康熙已經等了他好幾天了。李德全更是被派到宮門來迎接他,這讓他頓時受寵若驚。
“李德全,皇阿瑪現在哪兒?”自行走在前面,胤褆朝李德全問道。
“在上書房,跟幾位相爺正等着大阿哥您呢!唉喲,這幾天的事情可是真多,萬歲爺和幾位相爺,還有李光地李大人一直議個沒完。萬歲爺還派人去南京,聽說是要把魏軍門也叫回來呢……”李德全顯得有些多嘴多舌。
“魏東亭也要回來?”驟然聽到這個名字,連胤褆也被嚇了一跳。難不成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可不是?說是魏軍門好些年都沒撈着到北京看一看了,怪想得慌的。其實,太皇太后大壽的時候魏軍門還不就回來過?唉,萬歲爺這幾天可是真的累了,要不然也不會想着招魏軍門回來……這論起來,畢竟還是魏軍門跟萬歲爺貼心啊!”李德全繼續說道。
“……”胤褆沒有再問什麼,他只感到有些不太對勁兒。難道他不在的時候京城裡還發生了其他的大事?要不然,僅僅他目前所知的這些事情,恐怕還不至於讓康熙這麼慎重吧?
……
胤褆不說話,李德全也不便再開口,兩個人默默的穿過道道宮門,直往上書房而去。
……
上書房在乾清宮東南廡北向。因爲康熙愛讀書,好學問,是以,收集了很多書籍。後來,隨着書籍的日漸增多,乾清宮書房裡放不開,康熙便單獨開闢出一片房子用以藏書。再加上康熙認爲:上者,尊也;書者,清也;房者,藏也。所以,這藏書之地便被命名爲:上書房。
上書房與南書房不同,南書房是康熙聽大臣講學,相互推敲學問的地方,上書房則是康熙自行學習的地方。後來,由於康熙在上書房裡接見大臣,處理國事的次數日漸增多到成爲一定規制,這纔有了上書房行走乃至上書房大臣之職,直至成爲宰相的代名詞。
胤褆和李德全來到上書房門口,自有御前侍衛進去稟報康熙,李德全則因爲是太監的身份,所以,並沒有在這裡等着,而是退回了乾清宮等着伺候。
“大阿哥,皇上讓您進去……”今天在康熙駕前當值的是素倫,不過,也正是因爲素倫在這裡,反倒更加讓胤褆的心裡感到了一絲模糊。……不是事關重大,康熙會讓這御前第一侍衛守在外面嗎?
“有勞素大人!”聽到康熙讓自己進去,胤褆當即一躬身,以示領命,並且朝素倫示了一下意。
“大阿哥請!”素倫讓開道路,做了一個請的姿式。
……
胤褆邁着方步走進上書房,禁不住暗暗心驚。
果然一切皆如李德全所說,此刻上書房中不僅四大臣都在,連李光地這當了十幾年第一候補宰相的直隸總督也在。而除了這五個朝廷裡的重量級人物之外,胤褆還見到了另外三個人。
一個是陳廷敬,這也是康熙駕前的元老了;第二個,則是一位紫膛臉,兩臏斑白的老者,這位老者穿着一品武官服,頭戴紅寶石頂戴,相貌普通。可是,就是這乍一看去很普通的相貌之中,胤褆卻隱隱感到一絲絲寒意與威壓,就像他當初第一次見到飛揚古的時候一樣;然而,這麼一位極有可能是康熙駕前重要武將的人物,胤褆卻沒有絲毫印象,就連在聽說過的人中,也找不出符合的人來。
不過,這兩個人都不能引起胤褆的最大關注,胤褆最關注的,是侍立在康熙身邊,身着四爪杏黃龍袍,一臉白淨那個年青人。
“兒臣胤褆,給皇阿瑪請安!”只是在心底詫異了那麼一點點時間,胤褆便越過衆臣,走到康熙御案之前,叩頭見禮。
“起來吧!……胤褆啊,你這一路可還好?事情都辦得怎麼樣啊?”康熙把大兒子叫起來,又和聲問道。
“請皇阿瑪恕罪!兒臣初到尼布楚便遇到了俄法兩國使臣一事,由於怕事情緊急,未敢多做停留!是故,皇阿瑪所交付的事情並沒有完成!……”胤褆躬身答道。
“嗯。事有輕重緩急,這也怪不得你!罷了,既然俄人有求於我,其又在西方大戰,自也不會擾我邊疆,巡視黑龍江軍務一事倒也不急……”康熙說道。
“兒臣謝皇阿瑪不罪!”又朝康熙躬身一禮,胤褆又把臉轉向了那個侍立在康熙身邊的年青人,抱拳行禮道:“胤褆見過皇太子,太子殿下安好!”
“大哥不必多禮!……大哥安好!”皇太子胤礽稍欠了一下身,算是回了胤褆一禮。
“有勞太子殿下動問,臣一向安好!”胤褆又抱拳答道。
“臣(奴才)見過大阿哥!……”皇家的人見完了禮,接着就輪到衆臣了,以佟國維爲首,上書房裡的大臣們也一起向胤褆躬身行禮,又是一番客氣。
……
“不知皇阿瑪招太子殿下,還有諸位大人一起前來,可是爲了俄人‘借兵’一事?”麻煩的禮儀過後,胤褆又朝康熙問道。在向康熙報信的過程中,他已經把費要多羅兩人的意圖向康熙說了個明白,所以纔會有此一問。
“不錯!想不到這俄羅斯人居然會想到讓我大清將領去爲他們做保……此事確實讓朕和諸位臣工感到有些爲難!畢竟,此乃亙古未有過的事情,沒有先例可循,難以決斷啊!”康熙微笑答道,笑容裡稍帶了一點兒不好意思和一點嘲諷,當然,這嘲諷很顯然是對俄國人的。雖然感到有些不尋常,可是,康熙還沒興趣去爲萬里之外的事情操心。
“那不知諸位大人都是持何種建議?”胤褆看了看兩邊的朝中重臣,又朝康熙問道。
“哦?胤褆你這麼問,莫非也有什麼想法?好,李光地,你來給胤褆說一說吧……”聽到胤褆這麼問,康熙好像很高興,點了一下李光地,說道。
“臣遵旨!”李光地抱拳道。他知道康熙爲什麼選他來回答胤褆的問題。剛纔他們這些人在討論事情的時候,上書房四位大臣各有建議,爭的不可開交,此時自然不能讓這四個朝廷中樞再開口,免得再亂攻擊人。讓他出面,是讓他以中間人的身份,平白的把諸人的建議說出來。
“俄人求將,佟相以爲其中內容必不會如此簡單,恐有奸計,以爲不可理睬;高相以爲我大清與俄羅斯國邊境接壤極廣,且俄羅斯國力於歐羅巴之中頗稱強者,便是敗於敵手也極易恢復。求將並非大事,若是拒絕,不僅使土爾扈特此心懷故國之蒙古部族陷於兩難之境,日後難以容於俄羅斯,也容易激起俄羅斯人熊虎之性,不利於我北疆穩定;至於馬相,則認爲我大清不僅與俄羅斯建有邦交,與歐羅巴其他諸國亦大多有所關聯,且南方四省海關每年爲朝廷進獻上千萬海關厘金,遠超黑龍江海關,所以,不宜爲一俄羅斯而得罪其他諸國;而張相,則以爲這‘借將’之事可應、亦可不應……”
“這麼說,便是佟相與馬相都認爲應當拒絕俄羅斯借將之事,高相認爲當許之,張相則是認爲此事並非大事,並不值得如此關注,不知胤褆所言可對?”胤褆聽完,又朝諸人問了一句。
“大阿哥所言不錯,我四人確實如您所說,意見各有不同!……”佟國維出面答道。
“那不知李總督和陳尚書,還有這位……”胤褆看向那個不認識的一品老者武將,遲疑了一下。
“噢,這位是爲我大清平定臺灣的靖海候施琅,胤褆啊,你以後要向施愛卿多多請教!”康熙看到胤褆愣了一下,便坐在龍椅上替他介紹道。
“靖海候施琅?”胤褆一愣,緊接着,他的腦子裡就冒出了一個念頭:“難道皇阿瑪要對日本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