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綸會在後文有個不錯的官職,並且,可以升職很快。
沒說過康熙是好人,他的表現,只是爲了自己的統治,一種有條件的英明與愛民而已。
“幾位是……”莫睛的話讓施世綸不明所以,“我們認識嗎?”
“怎麼?施兄真的不認識我了?”
在莫睛的告知下,施世綸很快就想起了莫睛的來歷,只是,他沒有想到莫睛居然是一位有封號的多羅郡主,更加沒有想到,跟在莫睛身邊的,除了另一個郡主之外,居然還有幾個滿洲的重要官員,儘管他也算是挺有些來頭,仍然被面前幾人的身份震的暈忽忽的。
於中和馬德兩人以三品官位斬殺一品總督,名聲早就哄傳天下,何況還有種出了奉天米的費老頭。
這三個人,於中手握黑龍江最大的財源,整個天下都數得上的肥差,而且還是黑龍江參領,管着黑龍江的八旗旗務,由於滿洲幾乎全是旗人,管着旗務,就相當於管着整個政務;馬德既是寧古塔都統,也是吉林參領,同時,也是布哈特烏拉總管,那是負責爲宗室貴族在滿洲採集東珠、藥品等物品的肥差,尤其是康熙每年都要去木蘭打秋圍,從滿洲僱人活捉獵物去木蘭圍場,這也是布哈特烏拉總管的活計,而這些都要錢,所以,內務府每年撥給布哈特烏拉總管的錢不會少於幾十萬兩,更重要的是這個職位還跟內務府以及宗室貴族直接搭班兒,絕對的手眼通天,其間的關係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至於費老頭的奉天府尹,雖然名目上不怎麼起眼,可是,那也是給大清朝兩個開國皇帝看陵墓,再加上奉天地域廣闊,比關內普通的行省都大,費老頭的實際權力,不在一個巡撫之下。
……除了軍權之外,這可是掌握了大半個滿洲事務的猛人組合了。何況莫睛和羅欣還有一個皇貴妃的拜把子姐妹,也就說,她們是皇帝的幹大姨子,論起禮來,皇子見到她們也要行晚輩禮。
施世綸的腦子很好使,在莫睛講明白一切之後,很快就把所有消息都釐了個一清二楚,所以,他的頭皮也發炸的厲害。
“這些滿洲的大佬……”施世綸在心裡一個勁兒的敲鼓,滿大臣可沒幾個好脾氣的,尤其是面對於中和馬德兩個“殺神”,他總覺得心裡毛毛顫。這兩個人,於中長得彪悍一些也就罷了,馬德雖然膚色有些黑,卻也顯得文雅,可是,施世綸卻反倒覺得馬德更加可怕。他老子施琅也長得很不怎麼猛,可殺人從來不眨眼。收服臺灣之前,鄱陽湖八旗水師提督賴塔不服管教,就差點兒被他老子笑咪咪地砍了頭,要不是李光地求情,恐怕骨頭現在都朽了。
“施兄,你上科真沒有考過?”大新聞啊,“施青天”居然是二進宮才考上的,馬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想着以後要不要專門爲施世綸寫一本傳記,並且附帶上這條消息。
“馬大人開玩笑了,”覺得自己靠馬德太近,施世綸不着痕跡地後退了兩步,這才拱手道:“下官前年得中二甲進士出身,呆在京城,只是因爲還沒有出缺而已。”
“出缺?噢,明白了,沒有官位空出來讓你去……嘖嘖,太可惜了!”於中連連搖頭。施琅收復臺灣,他卻一向不怎麼看重,倒是對施琅的這個兒子比較服氣,在清代這個貪污橫行的年代裡,施世綸能傳出那麼大的清名,那說明他絕不是吹的,至少,他比于成龍的名氣大多了,要不然,怎麼沒人弄個《於公案》出來?(施琅有十子,其中:施世綸,清漕運總督,康熙皇帝諭嘉爲“天下第一清官”;施世驃,清福建水師提督,首次測繪西沙羣島入清輿圖;施世榜,清開發臺灣,興建八堡圳水利工程。)
“呵呵,施公子相貌不錯。”費老頭點頭說道,結果,他這話把施世綸嚇得心裡一突嚕,差點兒以爲費老頭是“兔子”。要不是看到是大街上,恐怕會掉頭就跑。其實,費老頭這麼說是因爲他聽過評書,按評書上講的,施世綸禿頭、麻面、獨目、歪腮、羅鍋、雞胸,端支胳膊,走路劃圈,號稱“十不全”,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多醜不拉嘰有多醜不拉嘰。如今看到真人,雖然不怎麼出色,卻也遠沒有那麼慘淡,費老頭這才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只是他沒有想到,因爲這麼一句話,害得施世綸在以後的好些年裡,一直對他心懷惴惴,不敢面對。
“呵呵,難得在北京見到熟人,施兄何不隨我們一起逛逛北京?”莫睛笑着發出了邀請。
“這個,不太方便吧?”施世綸並不適應莫睛的熱情,雖然知道滿人婦女比較膽大,可是,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莫睛的好意。
“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我跟施……噢,施兄你已經中了進士,應該稱施大人,我跟施大人你一見如故,自然要把臂交歡,走,大家一起逛北京去。……”於中不由施世綸分說,上前拉起人就走。
“把臂‘交歡’?”施世綸對於中的言辭實在是不敢恭維,可是,於中是“兇名在外”的人物,又是清廷在滿洲的重臣,他雖然有進士身份,家裡也有些背景,卻也不願得罪這等人物,再加上於中不客氣的拉住了他,他也只好跟着一起開步了。
……
“施兄,這都過了一年多了,不可能沒有官位給你的呀,你怎麼還沒有出缺?”施世綸在北京讀書的,自然識得路,聽說衆人要去天橋逛着玩兒,就當起了導遊,並對於中等人解說起了天橋的一些歷史。天橋的橋是什麼年代建的已經不可考,據說在元代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是一座南北走向的漢白玉石橋,在正陽門與永定門之間,是自南方進入北京的必經之路,修建了天橋之後更加繁華,這才逐漸出現了自發的市場。明代中後期由於外城的修建,天橋地區成爲北京城市區域的一部分;順治年間,清廷頒佈遷漢令,要求所有居住於內城的漢族民衆遷往外城居住,使得天橋的市場進一步的發展了起來。
“呵呵,這個問題在下也去吏部問過好多次了,可是,吏部的郎官們也沒有給在下答案,每次都只是說回去等,結果,一等幾個月都沒有消息,就這樣,一年多就過去了……”一路上,施世綸看到自己稍稍露出了對朝廷一些政策的不滿,幾個“滿族貴胄”卻並不放在心上,反而還稍稍有所附和,神色之間也很自然,覺得這幾個人屬於可交之輩,所以,漸漸放開了,話也說得隨便了起來。
“施兄弟難道你沒有打出你的身份來?你可是候爺公子,那些吏部的傢伙敢不賣你的帳?”於中見施世綸有些落寞,忍不住問道。
“於大人說笑了。其實,那些吏部的人,在下去過幾次之後,他們就應該已經知道了在下的來歷。他們不提,在下也不好提啊。家父是不會管在下的事情的,既然說了沒用,又何必徒惹煩惱呢?”施世綸答道。
“話不能這麼說,不說怎麼知道沒用?……我明白了,施大人你是不願意舉着父輩的名頭出來闖蕩,好,有骨氣,這年頭有你這種骨氣的人可是不多了……”羅欣說道。
“格格取笑了。”施世綸老臉一紅。其實,他何嘗不想早早出仕?只是他老子施琅早已經不在官位,空頂着爵位在家裡養着,在福建一帶倒還好說,在京城,根本就是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何況,施琅因爲打臺灣的事情,頭上一直頂着個“漢奸”的帽子,所以,功成身退之後,凡事都不願意出頭。而且施家家教極嚴,是不會靠勢力作出什麼影響的,再說了,他施世綸也不願意這麼做。
“他們爲什麼不給出缺呢?一年多,這也太不合理了,就算沒有實缺,也得有個後補的名頭吧,施兄,難道你連後補的官缺都沒有?……”馬德又問道。
“沒有。”施世化搖頭道。
“這樣吧,我們幫施公子你去問一下如何?”一個未來的青天大老爺如果因爲某些官場上的原因而不得以出仕,這可是一個大大的損失,費老頭決定幫一下忙。雖然在京中沒有什麼勢力,可是,他相信,如果他發話的話,幫施世綸弄個位子應當不成問題,最起碼,一個知縣應該可以吧?
“這個……還是不用了,費老大人的好意施世綸心領了,只是,此事還是等朝廷的意思吧,施某實在是不願落人口實。”施世綸想了想,拒絕了費老頭的好意。麻煩人不好,何況,施世綸跟費老頭又不熟,自然不好請人幫忙。
“呵呵,施公子是個正直人。”費老頭的結論雖然稍嫌倉促,卻沒有人說什麼。
……
五個人在施世綸的帶領下,在天橋逛了一會兒。此時的天橋還不像後世那樣,是北京民間文藝以及市井底層文化的一個標誌,雖然市場還算熱鬧,卻並不在費老頭五人的眼裡,所以,幾個人很快就沒有了興趣。(天橋文化在清末民初才真正確立,北洋政府時期爲其黃金時代。)
不過,天橋不行,北京可以逛的地方仍然還有很多。五個人也沒拿施世綸當外人,在於中的“熱情”拉扯下,施世綸不得不給五人當了一整天的嚮導兼導遊,從天橋,到前門樓子,再到琉璃廠,再……一直到陪着五人在“隆盛館”吃完了山西抻面,這纔回復了自由之身。
“今日多謝施兄了……”臨分離時,莫睛代表五人向施世綸表達了謝意。
“格格客氣,能當二位格格和三位大人的嚮導,也是施某的榮幸啊。”施世綸笑道。一整天,莫睛五人博得了他很深的好感,五個人除了文才不怎麼樣這外,其他各方面所表現出來的博學以及待人處事的那種隨和,都讓他頗爲心折。
一番客氣的道別之後,施世綸與五人分手,回自己在北京的居處去了。
“咱們接着去哪兒?”看到施世綸走遠了,羅欣朝其他人問道。
“回家吧。”馬德苦着臉說道。他已經抱着一堆包裹在北京跑了一天,要不是近兩年經常鍛鍊身體,恐怕早就撐不住了。女人愛購物的天性,還真是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會變。他此時看向於中的眼神實實在在的充滿了羨慕,雖說於中已經“賣身”入了莫家,可至少莫睛的眼光高啊,買東西都是買有檔次、有品味兒的,可不像羅欣,看到什麼都想買,現在,於中手裡的負擔可比他少了一倍不止呢,雖然於中手中有幾件贗品的青銅器,可看上去至少體積小啊。
“天色還早,咱們在北京又沒有府邸,這麼早回客棧幹嗎?還是再逛逛吧。”費老頭壓根兒就沒理馬德和於中那殺人似的目光,逛了一整天的他倒是越發顯得精神健旺了。
“那咱們去哪兒呀?”羅欣先用眼神把馬德反對的話語從嘴邊強行壓回了喉嚨,然後,又朝費老頭問道。
“來到北京,怎麼着也要拜見一下當朝的大臣,你們說呢?”費老頭向幾個人問道。
“拜見?拜誰啊?”莫睛問道:“我跟羅欣難道也要跟着去?以我們的身份,恐怕不合規矩吧?”
“你們當然不必去,明天你們還要進宮見寶日龍梅,還是早點兒回去休息,我跟於中和小馬一起去就成了。”費老頭說道。
“這樣啊?……那這些東西怎麼辦?”羅欣一指馬德抱着的那些包裹,露出了爲難的表情:“難道讓我們自己抱回去?”
“當然不能勞動老婆大人了,只是,欣欣啊,……我跟費老去是有正事,這些東西……”馬德對羅欣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一副即將脫離苦海的架勢。
“是是是,莫睛啊,我雖然很想繼續爲你效勞,可是,正事要緊啊……”青銅器不輕,於中頭一次知道,原來莫睛喜歡的是有份量的東西,如果早點兒知道的話,他打死也不會同意莫睛去琉璃廠玩兒的。
“你們很着急去辦這些正事嗎?”於中和馬德的表現,使得他們在各自夫人面前一直保持的任勞任怨的形象大壞,莫睛和羅欣的語氣裡充滿了威脅。
“送東西嘛,這有什麼難的?你們看看街上有沒人轎子,僱一個就是了,如果找不到,就僱輛車,實在不行,到人店裡喝杯茶,然後,找兩個店小二幫忙把東西送回客棧就是了,大不了多打賞錢……”費老頭看着於中、馬德兩個傢伙的嘴臉,慢悠悠地說道。結果,他話一出口,於中和馬德兩人的表情立即急轉直下。
“費老,這個辦法你爲什麼不早說?”馬德怒問道。
“當然不能說了,難道咱們逛街還要一大批人跟着嗎?那早知道就不讓阿古達木他們呆在客棧裡了,他們更有力氣……”費老頭白了一眼馬德。
“這……”馬德跟於中對視一眼,無話可說。誰叫自己倒黴呢?看來兩人天生就是被欺壓的命啊。
……
雖然有些憤怒,有些幽怨,有些……可是,一切的不滿都在無奈中消逝,於中和馬德如釋重負的交付了重“抱”之後,終於得以解放,可以跟着費老頭去找某個官員了。
“費老,咱們去拜誰啊?”親眼看着莫睛和羅欣找了一輛馬車,並且幫着把東西放到車上,看着兩位郡主夫人坐車離開,於中和馬德這才向費老頭問道。
“到了北京,當然要拜望一下地頭蛇了。”悠然自在地走在街上,費老頭微笑道。
“地頭蛇?”
“是啊。”
“哪個地頭蛇?這北京的地頭蛇可多了去了,上書房大臣、六部九卿、親王貝勒,無論哪一撥,可都是地頭蛇裡的地頭蛇啊。”馬德搖頭晃腦地說道。
“不錯,說得有理。而且,這最大的一條……”於中看看兩旁沒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最大的一條,就是紫禁城裡的那位。”
“然也,是也,沒錯也!於哥,你的眼光很準嘛!”馬德腆着臉,朝於中伸出大拇指,一副“諂媚”的樣子。
“哈哈,不客氣,小菜兒,小菜兒,你也可以看到這一點的,只要你再變聰明一點點……”於中伸出手使勁兒朝馬德肩上拍了兩巴掌,打得馬德呲牙咧嘴,擡腳就踢。
“行了,不要鬧了!”費老頭看着兩個脫離了一種名爲“夫人”的牢籠的束縛之後變成這副德性,只能無奈苦笑。都是挺大的人了,怎麼還這樣?難不成莫睛和羅欣欺壓的他們太狠了?看來得找空說一說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好好好,不鬧了……費老,咱們到底去見誰?你總得給個準信兒吧?”於中躲過了馬德的踢腳,正色問道。
“嗯,這回,咱們去見的還是一個熟人。”
“又是熟人?難道也是像陳夢雷一樣從滿洲過來的?費老,別賣關子了,說吧。”馬德不耐煩的說道。老年人啊,都喜歡賣弄,不賣弄以前的“光輝事蹟”,就要賣關子。
“咱們去見順天府尹。”
“順天府……玉恆?”於中和馬德同時說道。
“沒錯,就是玉恆。”費老頭點頭笑道。
明天還是晚八點,不過要上班,所以字數會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