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望之中往往會爆發出異於常人的力量。
這一點,在花非昨等人的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帶着這股悍不畏死的決意,依仗着突然殺出的奇襲之意,大軍甚至在短時間內壓制住了司馬詡手上的百萬雄兵,一刻鐘個光景近乎收割了五萬敵軍的性命。
甚至,他們還搶回了穆梁山的屍首。
他畢竟是星殞,雖然不知爲何沒有送葬者前來送葬,但作爲星殞,肉身葬於大地,英魂歸於星海,這道理,古來如此。
這是他應得的待遇,也是每個星殞必經的過程。
這樣的折辱對於穆梁山來說很不公平,對於夏侯明帶領的大軍來說亦是恥辱,所以,他們奪回了他的屍首,派人護送回了嘉漢郡中。
而這樣的勝勢,在夏侯昊玉手下那十一道身影來到戰場之時徹底被碾碎了。
那十一道身影那般冷冽,那般陰沉,宛如雕塑般嚴苛,有帶着死神一般的威嚴。
即使還未出手,光是自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也足以讓在場諸人感到一陣膽寒。
他們是大魏朝曾經的五王十三候。
除卻已死的英王夏侯淵、武王浮三千以及萊雲城中的鎮西神候,另有四位死於某些不知名的戰場之上,如今只餘十一位。
但他們每一個都擁有無限接近太上的實力。
每一個的存在都足以扭轉一方戰場的勝敗。
而他們在來到這戰場上空之時卻並沒有急着出手,而是冷眼看了好一會,臉上卻皆露出興趣寥寥的神色。
夏侯明手下,除了那位太白道人算得上是一位星殞外,便再無有一人能入他們法眼。
對於他們來說,對這樣一羣螻蟻出手,應當稱得上是折辱。
於是十一人之中自有一人站了出來——對付這樣的雜魚,在他們看來一人出手便足以。
而事實上,也卻是如此。
出手那人,說起來還算得上是蘇長安的舊識。
那是一位老者,面容陰桀,臉上雖有些許皺紋,但卻不顯老態,他腰身挺得筆直,宛如一棵蒼松。
他叫古青峰。
北地晉王,古羨君的爺爺,古青峰!
只是與之前的幾次見面不同,此刻的古青峰臉上已然找不到半分曾經的嚴肅與慈愛,他變得冰冷,就猶如北地的雪一樣,純粹而冰冷。
他張開手,方纔還殺氣四溢的戰場驀然冷冽了下來。
連空氣都在那一刻似乎變得凝固,一陣徹骨的寒意自諸人的身上升騰而起,他們還不來及疑惑這股寒意究竟由何而起。古青峰的背後便驀然浮現出一排排閃着寒芒的冰刺。
它們猶如士卒一般在他的背後排開,隨着古青峰的一聲輕喝,他的大手隨即往前一推,那些冰刺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而出。
伴隨着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夏侯明一方的士卒猶如麥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他們的身子好似被凍成了冰塊一般,倒下的同時,發出一陣巨響,身子便碎裂成了零亂的數塊。
衝殺在最前沿的夏侯明自然也無法免除成爲那冰刺的目標,只是夏侯明早已殺得雙目通紅對於這呼嘯而來的
冰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那冰刺便已然來到了他的身前。這時他心頭一凜趕忙一劍逼退涌上來的敵軍,想要趁此機會橫劍擋下這一道冰刺。
但他的修爲終究還是太弱了一些,那冰刺的速度儼然超出了他的預料,冰刺已到眉心,他的劍卻還未舉到身前。他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死亡的陰影猶如濃霧一般籠罩向他的身軀。
而一旁一直在爲夏侯明掠陣的太白道人見此狀,趕忙大呼一聲,手中的靈力催動,已到靈壓涌出,險之又險的在那冰刺觸及到夏侯明眉心的前一刻將之擊碎。
“嗯?”感受到這般異狀的古青峰轉過了頭看向那太白道人,他的眉頭皺起,顯然對於太白道人此舉極爲不悅。
他的大手又是一揮,一排排寒冷的冰刺再次浮現,而這一次,他們不再如之前一般散射入大軍之中,而是齊刷刷的對準了那夏侯明。
隨着古青峰雙眸之中一道寒芒閃現,那些冰刺便再一次飛射而出。
夏侯明畢竟年少,面對如此數量,又如此殺機凌厲的冰刺頓時慌了手腳,他甚至忘了去試圖躲避,愣愣的僵在原地。任由那些冰刺飛速來到他的跟前,眼看着就要將他的身軀射成一排馬蜂窩。
可一旁的太白道人豈能將他如此,他也顧不得其他,身子一閃便來到了夏侯明的身前。
一道巨大的靈力屏障便豁然被他凝結而出。
砰!
砰!
砰!
那些冰刺撞在那靈力屏障之前,一道接着一道的化爲粉粒。
但他的屏障也隨着這些撞擊而不斷搖晃。
古青峰眸子中的寒意更甚,他又是一揮手,比之之前數量更加巨大的冰刺,又一次暴射而出。
太白道人的靈力屏障搖晃得愈發劇烈,甚至他的身子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波及,變得有些顫抖,臉色更是漸漸變得蒼白,額頭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跡。
砰!
又是一道冰刺射來,那靈力屏障之上豁然浮現出一道如毒蛇一般的裂痕,太白道人的身子也在那時一震,一絲鮮血自他的嘴角溢出。
“亞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夏侯明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聲線之中帶着某種難以壓抑的哭腔。
是的,他喚太白道人爲亞父。
不同於當年他的父親稱呼司馬詡爲亞父,那是迫於形勢的無奈之舉,夏侯明這般稱呼太白道人是發自真心的感謝他這一路上的相助,及時是在江東衆叛親離,蘇長安獨攬大權,太白道人依然堅定的站在他的身邊,因此,他早已將之認爲亞父,此言真心實意,絕無半點虛假。
砰!
又是數道冰刺射來,那太白道人身前的靈力屏障之上,裂紋猶如干枯的大地一般開始蔓延,很快便已密佈其。
而古青峰的攻勢並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又是數道冰刺緊隨其後。
他們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伴隨着那冰刺的撞擊。
那道靈力屏障猶如琉璃一般破碎開來。
而太白道人身子也在那時被那穿過屏障的冰刺給刺中,頓時再也無法穩穩的站立,一個趔趄,便栽倒在地。
一旁的夏侯明見狀,趕忙上前將之扶起。
而這時,隨着古青峰的出手,本就不佔優勢的夏侯明大軍瞬間兵敗如山倒,大片大片的士卒死於敵將之手。
夏侯明也只能扶着太白道人的身軀在一些士卒的掩護下,且戰且退。
說來也奇怪,那古青峰擊敗了太白道人之後,便失去了繼續出手的興致,退到了那十道與他一般的身影之中,冷眼看着眼前這一切。
很快,夏侯明一衆便退了道嘉漢郡的城門口,十萬大軍在這時只餘下四萬不到,其中大半都是喪命於古青峰之手。而活下來的這四萬人也大多身上帶着不小的傷勢。
司馬詡的大軍還在逼近,他們試圖將夏侯明一衆趕到死角,然後徹底趕盡殺絕。
諸人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們面對這樣數量的差異,以及古青峰這樣近乎無敵的高端戰力,根本難以組織起任何有效的反攻只有一步步的被他們逼入死角,蠶食殆盡。
“亞父!亞父!”這時,人羣之中忽然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前方抵禦敵軍猛烈進攻的花非昨回頭一眼,卻見渾身是傷的夏侯明此刻正跪坐在人羣中,抱着已經冰冷的太白道人的身體嚎嚎大哭。
勿需多問,花非昨也知曉這太白道人已經死了。
他們最後一位星殞死了。
死亡的陰影如期而至,將他們籠罩其中。
“給我守住!”穆歸雲在那時發出一聲暴喝,心中的悲慼與憤怒化爲槍芒將撲殺殺來的敵軍盡數斬滅。
“至少等到太白前輩的英魂歸去,不能再讓司馬詡拘留他的肉身與魂魄!”
他這般說道,他雖然對於夏侯明極爲不喜,甚至一度將穆梁山的死歸咎於他的身上,但此刻那些芥蒂早已散去。他已經品嚐過自己父親屍首被人肆意凌辱的痛苦,他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所以,他最後信念,便是如此。
“沒用的。”而就在這時,那是十一位王侯之中忽的響起這樣一聲長嘆。
“白河遠死了,星辰閣如今自顧不暇,哪還會有什麼送葬者來送葬星殞。”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那時自十一道身影中走出,他那般雄壯,幾乎遮住了天上的光芒,讓他看上去整個人都如同籠罩在陰影中一般。
而他的手也在那時伸出。
被夏侯明抱在懷中的太白道人的屍首便在那時飛入了他的手中。
“不過我倒是很樂意幫助你們,將他的屍體......”
說道這兒那高大的男子頓了頓,目光瞟向驚尤不定的衆人。
一道玩味的笑意在那時自他的嘴角浮現。
“化爲粉劑!”
伴隨着他陰冷的聲線,一道磅礴的靈壓自他的掌心的彙集,作勢就要朝着那已經冰冷了的太白道人的屍首殺去。
“不要!”諸人的驚呼,夾雜着不敢憤怒響了起來。但這卻並不能阻止男子的行動,他的手裹狹着磅礴的靈力,還是直直的拍了下去。
但下一刻。
他卻愣住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
因爲,他並沒有拍到任何東西,他提着太白道人屍首的手上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物。
而一道綿長又滄桑的二胡之音在那時忽的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