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面對八個門戶,獨孤鴻毫不猶豫選定一條,走入其中。
“爲什麼是這條?”斯諾跟在後面,大惑不解,她也曾設想過很多情況,卻唯獨沒有想過,開門竟是黃泉水路。
黃泉路里現在一個槍盟玩家也沒有,這裡的鼎一次會刷五個,當金棘叢裡的陷坑被填滿,就會空出三個來,因爲火熔甬裡奇窄無比,一次僅能容納一隻鼎進出,加上一隻在門邊盛滿水候着,同時兩隻鼎已經是極限了。
這些鼎高至人腰,三足圓頂,口徑米半,頗爲壯實,粗估一下,至少也在千斤上下,就一溜排開在直通入水的斜坡上,而且一個個形狀古怪,它們的三叉足既短又細,偏偏口處被鑄的又寬又厚,乍一眼看去,倒更像被放大了的三足爵。
獨孤鴻沒有回答斯諾的問題,上下打量了那些鼎一番,欣賞了它們的造型,看看它們擺放的角度,目測一下它們距離水邊的距離,點點頭:“現在,有八分了。”
換上一身膂力裝,爆發了膂力,他雙手撐住大鼎一足便是猛力一擡,那鼎雖有千斤,因爲立足坡上,兩足下一足上,又有那古怪造型,重心偏的厲害,竟被獨孤鴻很輕鬆擡起了一角。
不過,他一身膂力裝再爆發膂力,也差不多400斤蠻力,換成別人是否也能這麼輕鬆就不得而知了,也根本沒那閒暇時間來細究臨界條件到底多少。
大鼎一足就被他越擡越高,角度越來越傾斜,最後在斯諾一聲驚呼聲裡,沿着斜坡翻滾兩圈,一直衝進了水裡。
“九成。”看着大頭衝下,竟能在水裡載浮載沉的巨鼎,獨孤鴻微微一笑。
看到這畫面,誰都明白了……
原來,外面那些什麼金棘叢,什麼聚陰洞,什麼拿了這兒的物品去填那兒的窟窿,什麼加工了材料正能用來剋制機關,一切彎彎繞的東西都是騙人的,是多餘的,根本是誘人走彎路的陷阱,那看似再努一把力就能看見希望曙光的形勢,只是人家在陷阱底放了一盞小油燈……
這迷宮版的八陣圖也算名副其實了,火熔甬、淵崖塹、毒沼道、萬蛇窟、機關巷,五條雖然都不是死路,卻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只會讓人前赴後繼去送死的路,死門之名也算名副其實了。
至於金棘叢聚陰窟,雖然是死路,從兩路上挖掘加工出的東西,正是誘人在五條死路間奔波的罪魁禍首,與那生門景門會讓人陷身陣中,久久不得解脫的真意,也是差相彷彿了。
最終的生門,反倒是最早被界定爲死路的黃泉路,而道具,也不過是把水邊大鼎推下水裡而已……
這些大鼎一個個都是特殊工藝製作,入了水盡數大頭衝下,而且剛好能浮沉水裡,存儲在鼎裡的空氣,比那些個游泳好手帶來的羊皮氣囊之類要悠長太多了。
斯諾拿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獨孤鴻,只是聽着別人轉述,問幾個問題,就能將困擾數千人的迷題頃刻間解開,她知道獨孤鴻是天才,卻還是第一次意識到,他可能比所有人認知的更加天才。
“別那麼佩服的看着我,剛纔已經說過,只是因爲我對第六夜的設計員比較熟而已。”
“這些人啊,最喜歡的就是,把出路放在陷阱邊上,甚至不小心摔一跤,都有可能跌進門裡去,還樂此不疲,說什麼這樣才顯得有諷刺意味……這樣設下的迷題,如果一眼看不到答案,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解題方向錯了。”
“而且,第六夜公司運行遊戲習慣了沒有最高權限,所有的任務設置,必然有它合乎情理的一面。這裡的八條路固然真假難分,可是別忘了,再怎麼難分,它也是一條路,路是方便人通行的,如果每次都要像幾條死路那樣拼盡全力,那還算是路嗎?”
“唯一可能的,也就這黃泉路一條而已。”
原本雜亂無章的迷題,經獨孤鴻這麼一分析,答案簡直像寫在紙上一樣明顯。
能透過紛亂的表象,直視本質,也許,這就是天才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吧……
腦袋露在鼎下空氣裡,雙手扶着獨孤鴻的肩,不會游泳的斯諾,整個人幾乎是貼在獨孤鴻背上,被帶着往前遊。
四下裡漆黑一片,只有汩汩水流聲響,那是獨孤鴻划水的聲音,偶爾的,自己的腳還會跟他的腿腳撞到一處,兩個人,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近的,好像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雖然智計無雙,慮事周詳面面俱到,在解釋完迷題之前,獨孤鴻卻沒有想過,水裡的氣氛會是這樣的。
不那麼讓人激動,也不會心跳加速,卻只是一種安寧、平和的氣息縈繞不去,當中還夾着那麼一絲溫馨,一絲事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理所當然,就好像,暇時閒坐家中,舒適、恣意,無論多久都不會厭倦……
兩個人沒有一個願意開口說話,破壞這時的氣氛。
黃泉路真的好長,長到遲鈍如獨孤鴻,也在抵達終點之前,徹底理清了心底的念頭,他於是滿心疑惑——
難道,就因爲斯諾已經搬來共住,才讓自己生出這種好像是一家人的古怪感受?
還是說做她家教已經太久,彼此間太熟悉了……
真的很熟悉嗎?如果不是一時興起尾行了她,自己對於她的事,其實是一無所知的吧?
那麼,爲什麼揹着這麼個大美女,自己都不會興奮激動呢?醫生明明說過,病情已經有好轉了啊?難道……又反覆了?
正患得患失間,一點亮光,就出現在遙遙遠處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