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剛要解釋幾句他帶陸呦來的原因,卻見陸呦先抱拳向大家行了個禮,“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聽二弟說你們在此集會,我跟着來湊個熱鬧,還望大家莫要嫌棄,也請大家不吝賜教。”
“咦,你果真會開口說話了?”有人圍了上來。
“是誰醫好你的?”
“聽說令閫很能幹,真是她治好你的病?”
“聽說你妻子前些日子被寫進了史志,那紅米稻果真是她自己種出來的?她還種了什麼?”……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問的大多是和顏彥有關的,主要是顏彥目前的風頭太盛了,可他們一羣大男人,即便想打聽也只能是在背後和自己家人聊幾句,都是轉了好幾手的消息,哪有當面問陸呦直接?
還有一點,主要是面前的陸呦帶給大家的震撼太大,這些人裡大部分只在顏彥的笄年禮和陸呦成親那天見過他,那兩次陸呦給人的印象是畏畏縮縮怕怕嚇嚇,不會開口說話,也不敢正眼視人。
可眼前的男子卻大不一樣。
儘管此時暮色已經降臨,可衆人依稀看出面前的男子穿了一身華美的錦服,氣度不凡,這倒也就罷了,最令大家驚訝的是他居然雙眸含笑,大大方方地主動向大家行禮問好。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陸鳴領着,一時之間,他們是很難把面前的男子和印象中的那個人畫上等號的。
一個男人成親不到一年居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箇中緣由誰不好奇?
更別說,顏彥目前的風頭這麼盛,她做的那些事情隨便拎出來一件就夠大家驚駭了,如今更好,居然被寫進了史志,這樣的女子誰不欣羨誰不好奇?
陸鳴見陸呦一來就被人圍攻了,剛要開口替他解脫,可一看大家問的也是他想知道的,因而,他沉默了。
此外,他的沉默還有一個緣由,他想看看陸呦會怎麼應付這個場面,他之前的傻到底是不是裝的。
陸呦一開始確實有點慌亂,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了,因爲他從大家的追問看到的是善意的好奇和欣羨,而不是惡意的揣摩和嫉妒。
這時的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去年除夕祭祖時,他也曾被那些族人們圍攻過,彼時他們關注的重點也是顏彥,所不同的是,那些人把他當成了傻子嘲弄,追問的都是些他們夫妻間的相處之道,以此來滿足他們的惡趣味。
彼時,陸呦的心態還很脆弱,不足以直面那些刁難,因而他選擇了逃避。
這一次,雖說也有刁難,但大部分人的心思還是好的,而陸呦自己本身也成長了許多,因而,他不會再害怕再逃避了。
想到這,他又抱了抱拳,笑吟吟地回道:“沒想到大家對拙荊如此好奇,可我聽說你們今日聚會的主題是賞月和吟詠。”
“賞月和吟詠什麼時候不成,可我們見你的機會卻少之又少。我提議,今晚的主題就是令閫了。”有人起鬨道。
說話間,徐鈺和吳哲兩個擠到了陸呦身邊,吳哲也向大家抱拳行了一禮,“好了,你們就別再打趣我大哥了,我們開始吧,老規矩,還是寧靜兄獻上開場曲。”
“二表哥的開場曲我們都聽膩了,不如就讓大表哥來一首吧。”說話的是朱晉。
在場的這些人裡除了陸鳴,就屬他了解陸呦,因而他知道陸呦壓根就沒學過彈琴,所以這提議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陸呦出醜。
誰叫陸呦一來就成了話題中心呢?誰叫陸呦曾經在陸鳴新婚時爲難過他們夫妻呢?誰叫顏彥成了衆人追捧的對象呢?
一旁的徐鈺也沒多想,聽了朱晉的話也跟着起鬨,“好啊,我聽寧靜兄說大嫂曾經做過一首曲子,意境很是不錯,是關於離別的,可惜他沒有記全,不如就請陸兄彈奏一遍,讓我們也飽飽耳福。”
陸呦一聽這話,不由得看了眼陸鳴。
雖說本朝沒有嚴苛規定閨閣女子的筆墨不可外傳,可這首曲子終究是顏彥自己私下怡情時玩玩的,並沒有把它公諸於世的打算,而且顏彥也說了,那首詞並不是她寫的,是一位傳教士的作品,她是因爲太喜歡這首詞纔給譜的曲子。
但有一點,這首詞曲要流傳出去,也不應該由陸鳴嘴裡說出來。
陸鳴這是想做什麼?
難道他還嫌他們之間的嫌隙不夠大?
陸鳴接到陸呦目光,只得解釋道:“大哥,我也是太喜歡那首詞曲了,那天忍不住想請大家品鑑一番,可惜我沒記全。”
其實,陸鳴並沒有說實話。
他喜歡這首詞曲不假,但卻不太相信這首詞曲是出自顏彥之手,爲此,那天他特地把首曲子彈出來,想請大家鑑定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在別的地方聽過。
這件事原本也不大,因着陸鳴確實沒記全,大家聽過之後很快也就放下這件事了,一首不全的曲子,誰會總記在心裡?
可誰知徐鈺偏偏記住了,且在這當口提了出來,偏偏這話還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很快就呼聲一片了,這種情形下也不怪陸呦會生氣。
不過陸鳴畢竟是見過場面的,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了,反過來勸陸呦:“大哥,大嫂這首曲子確實很不錯,你就給大家彈奏一遍,別埋沒了大嫂的才氣。”
“既如此,大哥就試試吧,在場的都不是外人,他們大多見過你和大嫂的詩才和畫技,都佩服得五體投地,要不是那天大嫂不答應,我們本來還想請大嫂參加我們的詩會呢。”吳哲也跟着勸道。
事實上,他也一直很推崇顏彥的才華,而且在他看來,這事不丟人,相反,還是一件好事。
他纔不認可什麼閨閣女子筆墨不能外傳的說法,若果真如此的話,班昭、文姬、文君等那些人的詩作是怎麼流傳下來的?
若非如此,她們又如何在文學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
再說了,顏彥的名字都被寫進了史志,倘若她再在文學史上留下一筆,豈不更是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