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顏彥扶着顏彤進了裡屋,然後親自幫着她摘了衣帽,這才細細打量起她來。
可能是因爲長途跋涉一路沒有休息好,整張臉有些憔悴,氣色也不是特好,不過人倒不瘦。
據顏彤自己說,王崢對她還算不錯,北地雖然清苦,可府裡是顏彤說了算,沒有長輩的約束,日子還是比較和諧。
再則,以他們的條件,日子也不會真正清苦,頂不濟就是吃的上面沒有之前在京城這邊豐富,可比起真正的勞苦大衆來說,他們的日子不知好過了多少倍。
不過這次回到王家,王家長輩的臉上就不怎麼好看了,剛進家門,也沒有問問她和孩子如何,而是先關心起王崢,問完王崢,又問她之前到底知曉不知曉顏彧和陸鳴私相授受和私定終身一事,見顏彤否認,王家長輩埋怨顏彤沒有說實話,又抱怨說顏彧的名聲不好連帶他們王家也吃了掛落,弄得王崢到現在也不能回京城等等。
“他一個右相,還能不清楚自己兒子因爲什麼去的大名,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放心,改天我若是有機會見到你那個婆母,一定要好好說說她。”顏彥動氣了。
“別,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還是別去說了,你要是說了,以後她不定又有什麼話等着我呢。罷了,左右我和他們也不怎麼住一起,我能忍,忍忍就過去了,等過了年,天暖和了,我還回大名。”顏彤忙拉住顏彥的手說道。
“幹嘛要忍,二姐是二姐,你是你。”顏彬氣呼呼地說道。
“還是先忍忍吧,二姐這邊,還不定怎麼說呢。”顏彰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麼回事?”顏彥看了眼顏彰,見顏彰低頭,又看向了顏彬。
顏彬咬咬嘴,低頭說道:“二姐好像又有孩子了,我娘說,這可怎麼合離?”
顏彤見此補充了幾句,原來,顏彧收拾東西正要離開時,突然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了,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適合舟車勞頓,而且顏彧知道自己懷孕後,也不想合離了,她想賭一把,看自己能不能生個兒子,若是兒子,她在陸家也能站住腳了,畢竟這個孩子是陸家的嫡長子,也是將來的世子。
陸鳴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或許這就是天意,當初是他招惹的顏彧,而他對顏彧也不是真的一點舊情沒有,只是因爲這段時日戰事失利,再加上母親的勸告,因而他把這些失利和不滿都歸結到顏彧身上。
事實上,顏彧一個深閨女子能拋開京城的一切遠赴前線來找他,陸鳴一開始還是比較感動的,且兩人相處的這些時日,沒有長輩們的干預,沒有那些外在因素的影響,他們夫妻兩個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彷彿又回到了剛成親的日子。
可惜,奈何家裡長輩死活不同意他留下顏彧,又是搬出兩人的八字又是搬出顏彧的品行來說事,陸鳴也沒想去抗爭什麼,不過這次的懷孕倒真是一個轉機,他再冷血冷情,也不會拋棄自己的骨肉。
“陸家知道了這消息?”顏彥問。
她可不認爲朱氏願意留下這個孩子,陸鳴還這麼年輕,戰事結束後再娶一個大家閨秀,一樣可以生下嫡子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誰能保證戰事結束後陸鳴能四肢健全地回來,能保證京城還有世家女願意嫁給這麼一個聲名狼藉的風流公子?
“知道了,昨兒那個女人打發人來咱們家鬧了一場,說是被二姐氣病了。”顏彬忿忿說道。
“大姐,你說這個孩子來的是好是壞?”顏彤問。
她剛做了母親,自然清楚沒有哪個母親願意割捨自己的孩子,可問題是,兩家鬧到如此不可開交的地步,這門姻緣還怎麼走下去?
偏二姐還不是一個萬事能忍能吃虧的人,因而顏彤着實爲她的將來擔着心。
“這個我可說不好。再則,我們怎麼認爲不重要,關鍵是顏彧心裡怎麼想。”顏彥扯了扯嘴角。
其實,她是真不看好這一對,也低估了顏彧對陸鳴的感情,想必是真愛吧,所以纔有這種飛蛾撲火的勇氣。
衆人正覺得這個話題堵得慌時,可巧青釉青雨兩個領着陸衿和陸初來了,顏彤忙拿出了見面禮,摟着兩個孩子又哭又笑起來。
這天晚上,顏彥留他們在家吃了頓飯,隨後又從皇上送的衣料中找出了幾匹拿給顏彤,讓她拿回去送給她公婆,這種宮裡的貢品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顏彥此舉也算是爲顏彤撐下腰。
次日,也是除夕這天,顏彥收到了陸呦的來信,信裡告訴她幽州守住了,只是狀況有些慘烈,也說他自己有些膩味了這場戰爭,每次看着這些哀鴻遍野的場景,他都會問自己,爲什麼非要有戰爭,就不能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麼?
字裡行間,顏彥讀出了他的掙扎和困惑,也讀出了他對她的思念。
其實,顏彥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她也希望戰爭能早點結束,希望能少一點生靈塗炭,可就像是周祿說的,還能回頭嗎?
這天晚上,顏彥提筆給陸呦回了一封信,安撫了他幾句,不過說的更多的是兩個孩子,而陸衿知道她在給父親寫信,嚷着說也要自己動筆寫點什麼,可她剛開始學描紅,還不會寫字呢,因而用毛筆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幅畫,畫面是天上有一輪圓月,地上有幾朵花,花瓣落到了地上。
“衿娘,你想告訴爹爹什麼?”顏彥沒大看懂這幅畫。
“娘,先生說月圓人圓,也就是說月亮圓了爹也該回來了,可我等得花兒都謝了爹爹還沒回來。”陸衿噘嘴說道。
“是啊,花兒都謝了好幾回,你爹還沒回來。”顏彥抱住了女兒,把頭埋在女兒身上。
陸衿學着顏彥平時哄她的樣子,也拍了拍顏彥的後背,用她稚嫩的聲音說道:“娘,別哭,我會陪着你的,我和弟弟都會陪着你的。”
顏彥的眼淚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