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剛矇矇亮,顏彥還在睡夢中呢,陸呦悄悄爬了起來,他要去上朝了。
這是皇上昨日特地囑咐他的,說是要論功行賞,也要對朱晉問罪,他必須得出席。
陸呦趕到的時候,宮門口聚集了一堆人,本來正圍着陸端說笑,看到他出現,紛紛圍了過來,打趣他又成了大周的風雲人物,也打探皇上這次會給他什麼恩典。
陸呦一邊抱拳一邊說道:“不敢不敢,大家同爲皇上效力,只是分工有所不同,小可不敢居功。”
陸端見兒子一來便成了衆人追捧的對象,心下既是自豪又是酸澀,自豪的是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今的聲望早就超過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酸澀的是,他缺席了兒子的成長,說缺席或許還不準確,是放棄,從兒子一生下來他就放棄了他,唯一可以稱道的是,他替他娶了個好女人。
還有一個感觸良多的人是顏芃,顏芃見陸呦仍是一臉謙恭地應對衆人的追捧,不由自主就拿他和陸鳴做起了比較,越比較,心情就越複雜,既欣慰又苦澀,欣慰的是彥兒嫁了一個如意郎君,自己總算不負父母和兄嫂所託;苦澀的是,顏彧就沒這福氣也沒這眼力,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不說,好好的一個家也支零八碎。
陸呦正應對衆人的盤問時,忽一眼瞥見了圈外立着的兩個人,陸呦愣了一下,繼而,穿過衆人,走到陸端面前,正要跪下去請安時陸端先一步扶起了他。
隨後,看着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兒子,陸端剛要開口,卻覺眼角一熱,忙替兒子整了整衣衫,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推着兒子轉向了顏芃這邊。
陸呦走到顏芃身邊,剛要長揖一禮,顏芃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真的很不錯,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對彥兒。”
“二叔放心。”陸呦只了這四個字。
顏彬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擠到了陸呦身邊,“爹放心,大姐夫絕不會辜負大姐的。”
顏芃斜睨了兒子一眼,正要開口,宮門打開了,他只得把話收住了,跟着大家陸陸續續地往裡進。
衆人進殿時,李琮也滿面春風地大步進來了,後面有兩對太監各自擡着一幅大卷軸進來了,待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站好後,李琮命這四個太監打開了這兩幅卷軸,都是大周的輿圖,所不同的是,一幅是舊的,是燕雲十六州收回來之前的,另一幅是現在的,多了燕雲十六州,還多了之前的南京道一帶的六個州。
衆人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於是,場上有人歡喜有人惋惜也有人長嘆,歡喜的是這次跟着陸呦一起上戰場的還有一部分武將世家的世子,他們也或多或少立了些戰功。
惋惜和長嘆的是那些追隨陸鳴去蒙古戰場的世家子弟,陸鳴因爲朱氏之死不得不早早歸京,連帶着他們也跟着受影響了,到戰爭結束他們也沒有拿下蒙古一寸土地,只是幫着遼國把蒙古人趕出了他們的地界。
還有一個扼腕長嘆的是吳起,明明一開始他纔是女真戰場的統帥,卻因爲技不如人被陸呦接管後又被皇帝召回,白白錯失了這麼好的立功機會。
唯一覺得安慰的是,吳哲傷好後又重返戰場,和陸呦一起參與了幾個戰役,幸不辱家門。
“諸位愛卿,看到這兩幅輿圖,想必你們也清楚接下來朕要說什麼,我大周自立國以來,和鄰國之間常有紛爭,尤其是遼國,更是我大周的心腹大患,這些年幾乎就沒停止過爭鬥,更因爲燕雲十六州,歷任先祖均死不瞑目……”
李琮把大周立國後歷任先祖和遼國的幾場大戰役複述並點評了一遍,隨後又報出這些年因爲征戰所耗的兵力和財力,最後落到了陸呦身上。
“平燕侯陸呦,這些年征戰沙場,可謂鞠躬盡瘁,先是奪回燕雲十六州,一吐我大周忍辱百年之氣,今又聯遼滅金,壯我大周之聲威,併爲我大周版圖再添上灤、平、榆、宗、利、綏六個州,實乃我大周第一功臣,理應重賞,各位愛卿,依你們之見,該如何賞?”李琮說完,往臺下掃了一通,從武將緩緩掃到文官這邊,最後在王實修臉上停頓了一下。
王實修乃中書省右相,這些朝政決策、詔令、詔書什麼的一般先由他起草,故而皇上纔會示意他先站出來。
可問題是,事先皇上並不曾和他通過氣啊,他如何才能揣摩準皇上的心思?
罷了,看皇上的意思是要往高裡擡擡,侯爵再往上就是公爵,憑陸呦的功勳,再封一個公爵也不是什麼大事難事,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不對,若單單只是一個公爵,皇上會爲難麼?上次陸呦收回燕雲十六州,皇上直接給陸呦封平燕侯時和誰商量了?不就是直接當堂宣佈的嗎?
彼時朝堂上反對的人不少,可皇上不是一一駁斥了大家最後力排衆議定下此事,因而,這一次絕不僅僅是賜封一個公爵這麼簡單。
聯想到陸衿和李熙的親事,聯想到陸呦的火藥和火炮,聯想到顏彥的火槍和望遠鏡,再聯想到這些年顏彥上繳的稅賦以及捐贈的銀兩,再聯想到大周接下來要修的長城,最後再聯想到顏彥和顏彤的關係,王實修兩手握拳,深吸一口氣開口了,“啓稟皇上,臣以爲,以平燕侯這些年的功勳足以封王,外姓封王的先例本朝也不是沒有過。”
王實修的話像平地炸起了一聲焦雷,大殿上頓時響起了嗡嗡聲,反對者居多,氣憤者也有,贊同者寥寥,欣羨者亦有,看來,這個提議委實太出乎衆人意料。
因爲大周只在立國之初封過一位外姓王,這人就是當年蜀國的國君,因爲國力漸空,無力和大周抗衡,同時也不願百姓遭到戰爭荼毒,在大周士兵入蜀之際,這位蜀國國君主動提出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