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這次來靖王府,並非得了請帖而來,他是知道寶昕會來,裝作龐維翀的弟弟一起來的。
想起那晚他們到靖王府偷香,他便帶着唐鬥去折了一枝看起來開得最好的梅花,混着想獻殷勤的龐維翀一起,送了過去。
“秦二,沒想到你這麼摳門,只送那麼一枝梅花來歡迎寧三回家,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啊。”
龐大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把摺扇,得意地扇着風:“就得像我,明白姑娘家的喜好,又能表達一份關切。最關鍵的是,看着我送的小薰爐,就想起我。”
秦恪啐了一口:“不要臉。也許,你還不知道,寧三對你可不贊同,想討了六姑娘的歡心,寧三第一個跳出來阻止。還有,你也許不明白,寧三在庶七房的地位,我告訴你,就算她弟弟現在生下來,也取代不了她的特殊性。”
“怎麼說?”
“她年紀小,遭了不少罪,七房夫妻都很憐惜她,巴不得把所有的愛給她彌補她;六姑娘性子柔靜,非常疼惜妹妹,更聽妹妹的話。你打動了六姑娘卻得不到寧三的承認,我非常明確告訴你,沒戲。”
“不可能!”龐維翀不太相信,他有耐心等,卻不能接受等到最後一場空。
“等着瞧好了。”
兩人上了菁華閣,龐維翀與人打着哈哈,秦恪卻到窗邊站定,看向落月軒。
認識他的人極少,多年不在京城,曾經見過他一面的靖王就算看見他也認不出,所以,他到靖王府來有龐維翀擋在前面,很自在。
忽然,看見寶昕姐妹倆出現在窗邊,過了一會兒,兩人消失了,他踮起腳尖趴在窗邊看,就見寶昕出了落月軒,閒適地四下張望。
秦恪勾脣一笑,也不知道瑾兒妹妹會不會想起那晚到靖王府的驚險。
“龐大,我到梅林走走。”
“你去吧,一會兒我來找你。”
卻說寶昕聽過那個聲音,全身脫力,兩眼金花亂舞,若不是摳着樹皮,她一定跌坐在地。
那幾人走遠了,寶昕還沒回過神來。
她現在已經不怕黑暗,可是那份黏膩噁心的感覺一直無法消除,聽見這個聲音,她的感覺更甚。
期待孩子?不過掩耳盜鈴。
明明早就知道此女非彼女,他仍然接受了那個孩子,默認了他們的安排。
他的本心,也是想維護貴妃,維持與永定侯府的聯繫吧?
庶房無依無靠,無權無勢,哪裡能與侯府相比?
所以,他需要孩子,明明只需要廣納嬪妃便是,卻要同流合污,認同這般惡毒而噁心的做法。
他以爲自己很不得了?以爲誰都能以承寵爲榮?
若是知道他是誰,是不是就能阻攔他的青雲路?是不是就能切斷長房伸向庶七房的魔掌?
寶昕魂飛天外的感覺消失了,冷汗讓她的臉色蒼白,香芸正焦急地拿着錦帕替她擦汗,香薷一直在呼喚她,看她臉色好了許多才舒了一口氣。
“姑娘,您究竟怎麼了?莫非這梅林有精怪?”
寶昕搖頭:“胡說。”
突然想起什麼,從樹幹後轉出來,人呢?
“剛纔說話的人呢?你們看見沒?是什麼人?有幾個?”
香芸與香薷傻傻對望,一起搖頭:“我們被姑娘嚇住了。難道,那些人很重要?是賊匪麼?柺子?”
寶昕猛地跑出去,衝向梅林深處:“怎麼沒有?你們太大意了,居然沒看見?去哪兒了?啊,難道去了菁華閣?”
“瑾兒妹妹。”
寶昕在原地瞎轉,秦恪正好看見,眯了眯眼,探詢地看向香芸他們,香芸他們暗暗搖頭,秦恪回頭笑了:“瑾兒妹妹又偷溜?你在找誰呢?”
“找誰?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
對了,他們曾經說過話的,那個聲音說了句什麼來着?
“香芸,你們可還記得那幾人的對話?”
香芸兩手扭着,又抓抓臉:“好像有人在問‘公子,可有閤眼緣的’,嗯,想來應該是誰的隨從。”
“不是這個,還有呢?”
“奴婢記得,”香薷急急地插話:“有個年歲不大的公子說‘沒啊,懶得看’。”
“嗯嗯,然後年歲較大的男子說‘你小子眼光夠高,那麼多名門淑媛,你還懶得看?’,然後,少年公子說……說什麼來着?”
“那也應該十三叔先看先娶。”香薷一拍手,嚇了寶昕一跳。
“對,就是這樣。阿摩哥哥,你知道誰是十三叔嗎?能在今日相看的,應該是靖王嫡長孫,他的十三叔,你聽說過嗎?”
“你爲什麼確定是靖王嫡長孫?也許其他名門世族的公子也會藉此機會相看。”
“借別人地盤相看親事,敢如此明目張膽嗎?估計臨洛城也沒幾個會這般。”
十三叔?會是身爲太子的同胞弟弟嗎?
聽說祖母最寵十三叔,畢竟是她間隔這麼些年纔得到的嫡次子,比得了長子還稀罕。
也是,生下太子,那是她立足的根本,後來連生兩位公主,等太子都快娶親了,才生下十三叔。
十三叔比秦恪也大不了多少,但是秦恪認識他,卻從未接觸過。
“若是靖王府嫡長孫所稱呼的十三叔,那麼我好像還真認識。他是皇后所生嫡次子,比太子小了十多歲。”
“他封王了?叫什麼名字?王號是什麼?”
秦恪壓下心中的疑慮,他相信瑾兒妹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皇室若無特別恩典,成親纔會有賜封,也是錦上添花之意。他叫秦聿煦。”
聽到這樣的名字,寶昕覺得很陌生,可前世她就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身爲皇帝,又是什麼年號。
究竟是不是他呢?
就算知道了這些信息,可寶昕壓根無法確定,難道要找到他看一看?
不,她受不了,那種刻骨的屈辱,讓她想握緊拳頭砸爛面前的梅樹。
她很髒是不是?在那樣的地方屈辱地活着,雖然他們拿哥哥姐姐來威脅她,她情非得已,可她到底是髒了。
寶昕咬了咬牙,那就當他是那什麼十三叔吧。
只有皇室,只有文嘉帝的兒子,纔有可能謀算了東華國的天下,所以,她的目標之一,就是找人盯住他,想辦法揭露他的野心。
“阿摩哥哥,讓你擔心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秦恪摸摸她的髮髻:“我看見你出了落月軒。頭皮很緊吧?難受不?”
寶昕沒什麼精神,“還好。啊,對了,我今日見了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