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事又回到她的腦海裡,她拿着新刻的印章把玩,不知道從哪裡走出個人嚇了她一跳,那印章就掉在了地上,她還以爲那人將印章撿起來會還給她,可能是印章已經損壞,他一面抱歉一面怎麼也不肯還,還說要賠給她塊籽料。∑?
雖然是巧遇,她如何能跟一個外男說那麼長時間的話,她只能匆匆忙忙地走了,沒想到過了段時間,他真的託人捎給她一塊尚好的籽料,讓她收也不是,不收卻不知道怎麼才能退還給他。
她一直惦念着要回那枚印章,後來兩個人漸生情意,他就更不肯給了。他還拿詩經裡投木報瓊來打趣她。
見她生氣了,就說:“我一定會還給你。”
什麼時候還?
她讓弘哥透露些消息給趙宣桓最大的原因是不想讓他娶了瑤華,讓瑤華得償所願,就算是趙宣桓對五小姐的死有了懷疑,應該會顧及陶趙兩家的關係,不會明着將事說出來。
卻沒想到……
假設真的是趙宣桓所爲,這一切也就能合情合理,埋五小姐屍骨的地方趙宣桓清楚,找一個農婦來狀告也不難。
容華抿緊了嘴脣。
這件事遲早會查個清楚,到時候趙宣桓要怎麼過陶趙兩家這一關?明明之前已經做了一次選擇,又何必……
容華想不下去,畢竟是她前世的事,她怎麼能一下子擇的乾乾淨淨,人心都是肉長的,趙宣桓爲了五小姐的事做到這個地步,她也不能不動容。
容華一時之間只覺得心煩意亂。
若說這件事與她無關,卻是她讓弘哥提醒的趙宣桓,若說這件事與她有關,她已經是再生爲人……
薛明睿因公事繁忙,很晚纔回了府。
容華伺候薛明睿換了常服,一邊係扣子一邊道:“時辰還早想必老夫人、夫人都沒歇下,先過去請個安吧想吃什麼?我讓小廚房做一些。”容華說完這些擡起頭來,只見薛明睿正看着她。
“你有個五姐也叫陶容華?”
他的聲音清亮,她的手指不由地一縮,不知道怎麼了竟不如往日鎮定,只勉強笑笑,“是啊,我原在外府後來進府之後才知道是犯了五姐的名諱。”頓了頓又道:“不過最近族譜上已經改了,將五姐姐的名字改了一筆,換成了‘諸越則桃李冬實,朔漠則桃李夏榮’的榮。”
“你還看過沈括的《夢溪筆談》?”
容華笑道:“只是翻閱過,沒有看完。”
一般人家不會有這麼全的藏書,陶家算是書香門第,陶府家裡的小姐,看什麼書都不足爲奇。
人的學識是自然而然流露的。
容華叫來木槿,“讓廚房簡單做兩樣菜端來就好。”薛明睿吩咐只要兩樣菜,不要太繁瑣。
薛明睿去給薛夫人、老夫人請了安回來,容華已經讓小廚房做好了飯菜,還讓春堯做了盤點心端上來。
容華還從來沒見過有人吃飯吃成這樣。
不論是在陶府還是和姨娘在外府生活的那段時間,接觸到的人,要麼是老爺、夫人、小姐們,哪個吃飯不是大碟小碗的大堆剩下的比吃掉的還多,要麼是偶爾見到丫鬟、婆子聚在一起說笑吃東西,那也是沒有十分的仔細。
薛明睿是從小在貴勳之家長大的,沒想到卻有這樣的習慣,吃飯的時候端得稱得上是優雅,到了最後飯菜卻又都吃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的浪費。
是不是因爲在軍中養成的習慣?
那盤點心也吃了不少。
一個大男人卻那麼愛吃甜食。
容華低下頭微微笑了。
吃過飯,薛明睿看到容華正整理從孃家帶來的書,於是拿了兩本來看看,其中有一本是《了凡四訓》,應該是經常看的緣故,書頁被翻舊了許多。
容華笑笑,“侯爺也一定看過這本《訓子文》。”
她明亮的眼睛閃爍着,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有一絲的不安。
《了凡四訓》是本修身治世、種德立命的書,“汝今既知非。將向來不發科第。及不生子之相。盡情改刷。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也。”
就是她經常看的一段。難不成他是發現了什麼?那晚她做了噩夢是不是說了些讓人起疑的話?
容華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薛明睿,他細長的眼睛裡似是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書房裡有不少藏書,你喜歡就過去看看。”
就算是收拾書房都是在薛明睿在的時候,現在他卻發話讓她可以去書房裡看書。
晚上梳洗完上了牀,薛明睿點了燈看公文。
等到外間的丫鬟們都收拾完東西下去休息,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順天府說你五姐的事有沒有什麼結果?”
容華看向薛明睿,他已經知道了。
“這樣的案子並非小事,順天府不會輕易結案。”
不會輕易結案,那就是不論是要辦清楚還是不了了之都很不容易。
“你父親是浙江司郎中任上滿三年,今年該參加考滿。”
也就是說,今年要決定升遷和去留。
“你弟弟年紀尚小,若是離開順天府……”
就是說降職外放。
容華心裡不由地一陣緊張,弘哥要是離開她眼前,她也實在是不放心,可是現在卻沒有理由讓弘哥留在她身邊。
“明天你回去,家裡必然會找你商議,我幫你找了個人,這件事可以暫時壓下來,你五姐的屍骨,你可以尋個好地方暫時安葬。”
她本來不知道該怎麼更好地去解決的事,他卻幾句話描淡寫地幫她化開。
容華不由地對薛明睿感激一笑,如果光靠她自己,一定做不到這樣好。
“明**回去,正好與家裡說,我幫七弟請的西席是我之前的一位好友,若是家裡願意,就讓弘哥也過來聽聽。”
容華頓時欣喜。
“那位先生曾教過幾位世子,家裡若是問起,你就說是伍端範,伍先生。”
容華點點頭,想來這位伍先生一定名聲不小,陶老太太聽到說不定就會痛快答應了,畢竟弘哥在宗學進益也不大。
薛明睿將公文看完,轉過身來,容華已經睡着了。閉着眼睛,氣息平穩安詳,只是仍舊側身蜷縮成一團。
薛明睿吹了燈躺下來,伸手將一旁的容華攬了過來。
……
義承侯府,趙宣桓進了屋門,趙信頓時瞪圓了眼睛,厲聲道:“逆子,你給我跪下。”
蔡夫人急忙上前攔着,“侯爺,問清楚再說,說不定和宣桓沒有關係。”
趙信臉頰通紅,額頭皺成一團,一開口就如同震雷一般作響,“與他無關?與他無關媳婦會說出這種話來?”
蔡夫人想起淑華大吵大鬧弄的全府上下皆知,也不禁皺起眉頭,忙使了眼色讓屋子裡的下人都退得遠遠的,這才溫言道:“侯爺,媳婦的品行我素來知道,這種事哪裡就能隨便說的,順天府還沒有個章法,我們家裡就能斷什麼是非不成?再說了,陶五小姐明明就是病死的,有人拿出這樣的事無非是與親家有仇,怎麼就能說到我們宣桓身上。”
“無論怎麼說也與我們宣桓沒有半點關係,再說媳婦的那些話就更是無稽之談,我們趙家與陶家說親的時候,陶五小姐就已經沒了,何來爲了陶五小姐不救親家之說?”蔡夫人邊說邊去看丈夫兒子的臉色,似是要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蔡夫人並不知這裡面的實情。趙信看着趙宣桓,卻知這事興許並不是空穴來風。
幾個人正說着話,便聽得外面有人道:“大*奶來了。”
蔡夫人忙看了趙信一眼,趙信冷“哼”一聲,重新坐回椅子上,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茶,就看到淑華披散着頭髮急匆匆地衝進來,見到趙信立即就跪下,“爹,順天府的事,您一定要出面幫幫忙。”
趙信看淑華這個樣子,又聽她悲慼地哭求自己,嘆口氣,“我怎麼會眼睜睜地看着不管,只是這件事卻沒那麼簡單,就算我們家與順天府尹相識,也要將人請過來商議才行。”說着連忙讓淑華起來,“出了這種事,家裡越不能亂了章法。”
淑華點點頭。
蔡夫人又好一番勸慰,淑華的情緒這才稍稍穩定。蔡夫人將淑華送回屋子,又讓淑華躺在牀上,笑着安慰,“你這孩子就是傻的,我像你這個年紀,侯爺身邊已經有了好幾個通房丫鬟,裡裡外外都是我在籠絡。現在你卻比我好了許多,宣桓與你成親之後還沒有納妾,你心裡應該高興纔是,怎麼能這般猜疑,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你心裡應該有個思量,不能因一時口快壞了夫妻之間的情分。”
淑華心裡本來委屈,卻沒想到蔡夫人句句都向着趙宣桓。胸口不禁一悶,頓時咳嗽幾聲,想到自己從嫁進來之後的苦楚,整個房間憋悶地讓她喘不過氣來,“娘是覺得我不懂事,卻不知道他是怎麼說的,他說要娶了我五妹妹的牌位回來,這要我如何能受得了?”
更新完就走了,上火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