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坐在椅子上看自己的大女兒,自從攀上侯爺這門親,喜事一個個接踵而來,先是親家越來越受重用,現在連姑爺也進了兵部,大太太越想越高興,趁着家宴還沒開始,拉女兒過來說話。
剛剛落座,淑華忽然想起一件事,急着問母親,“聽說您把爹和外室生的女兒接進府來了?”
大太太點點頭,“是你八妹妹,今天才進的府。”
淑華揚起眉,她素來對那些姨娘養的沒什麼好印象,更何況還是個外室,“將她接進來做什麼,還不如直接給她找個人嫁了。”
大太太佯裝嚴肅,眼角卻帶着笑意,“總是你父親的骨血,怎麼能隨便找個婆家?”
淑華一臉的輕視,“不過是個庶出,還不是在府裡生養的,送到哪裡都是一樣,要想嫁的好,那就少不得要做個姨娘。”
大太太吃口茶,不以爲然,“總是府上的小姐,還是要嫁到中等人家做正房。”
淑華像是想起了什麼,笑一笑,“那也不一定,”她欠起身在母親耳邊悄悄地說,“父親不是總想和吏部尚書交好嗎?正巧她又是個在府外生養的……”
她早就聽說吏部尚書十分**,家裡除了正妻之外有八九個姨娘,之前有人給她出主意,讓她挑個樣貌好的送去。她本想將家裡的丫頭挑去一個,可是找來找去,只有自己屋裡的秋荷和太太屋裡的春堯樣貌好,偏偏這兩個丫頭都是得力的,她怎麼也捨不得。現在好了,蹦出來個外室養的,不論是外貌還是年齡都合適……
淑華停頓了一下又道:“父親有幾次去尚書府裡拜訪都被擋了回來……與其屢屢受挫,不如……”不如將府外那個不明不白的庶出小姐嫁過去。
淑華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大太太已經明白她的意思,“這事我可做不了主,再說……那孩子我看了,還算乖巧,以前也沒有這樣的例子。”
“眼見這是父親的關鍵時刻,您又捨不得身邊的。”
大太太想起春堯,不禁沉下臉來,“我怎麼能捨得糟蹋那麼好的丫頭,說好聽是姨娘,不過是進去做個玩物。”
淑華看着母親的臉色,知道這事情已經成了大半,“沒有比八妹妹更好的人選了,再說,做尚書的姨太太,也不算虧了她。”
話雖這樣說,大太太仔細喝了口茶,她能看出老爺對這位外室是上了心的,那位外室姨太太剛剛沒了,她就要將她的女兒嫁去做姨太太,老爺恐怕會認爲她對那位外室有妒忌之心。這件事雖然可以做得,卻,“不能着急。”
淑華還想要說什麼,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倒是你自己,已經嫁過去三年,怎麼還沒個消息,要緊的是早點生下個一男半女的。你夫家是哪樣的人家,你一直沒個消息,少不了要娶進個姨娘。”
淑華揚起的眉毛猛然間落了下去,說來也奇怪,三年過去了,自己的身子竟然一點沒有動靜,補藥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見成效,最近她又請了個郎中,方子已經開了,說是一年半載就會有喜訊,如果這次再不行……
淑華正想着,春堯已經捧着盤子進了屋。
春堯剛把糕點端上桌,大太太已經笑着說:“你看,我就說這丫頭是個巧的,這點心做的多精緻,我也還是第一次見。”
大太太拿起一個,“這個有什麼名堂?”
春堯見主子高興,不禁也喜上心頭,“這是十朵牡丹花,取的名字也好,叫十全十美。”
大太太笑,“這樣的名字,我拿了一個倒是不好了。把剩下的拿到桌子上去,一會兒看看姑爺是不是喜歡。”
春堯將點心端了上去,衆人都等着老爺和姑爺開宴。
遠遠地聽見老爺說話,另一個人嗓音溫和淡定,不管是小姐還是丫頭無不偷偷地向前看,眼睛裡也流露出又羨又慕的目光來。
最好的命莫過於攀龍附鳳,大小姐本來不過是嫁給了沒落貴族,誰知道新皇登基會生出天大的喜事來,趙信承繼了義承侯,姑爺趙宣桓是嫡親長子,爵位的繼承人。
趙宣桓這三年在朝中勢頭極好,就像湖水中的皎月,清亮地脫穎而出,追隨他的世家子弟漸漸多,府前更是門庭若市,不論是前途還是聲望,別人都無法企及。
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就算是當個姨奶奶那也是好的。
老爺和大太太真是有眼光,竟然挑選到這樣的親事。
唯一可惜的是,大小姐成婚三年,肚子一直沒動靜,這樣的瑕疵無非是給別人一絲希望,六小姐擡起頭死死地看了一眼趙宣桓,淺笑顧盼之間,像針一樣刺了她,讓她整個心防轟然塌陷,她慌忙低下頭,紅了臉。
除了兩個嫡出的小姐,大太太對她向來不錯,如果大小姐一直沒有喜訊,說不定太太會在族裡再選一個嫁過去,那樣的話,她該再努努力,爭取這個機會,六小姐不知不覺地攥死了手帕。
衆人按規矩坐好,下人們開始忙碌,一道道菜傳上來,淑華殷勤地給丈夫夾菜,趙宣桓淡淡地微笑並不見有什麼特別的喜歡。
淑華不禁有些失望,她的這個夫君沒什麼好挑剔的,只是他對她太過相敬如賓,讓她觸不到他的喜怒。
忽然想起春堯做的點心,淑華夾了一塊過來,“嚐嚐這個。名字極好的,叫做十全十美。”
人說愛情是兩種,一種**入骨,一種痛不欲生。自以爲妥善珍藏好的東西,忽然之間,在眼前分毫畢現。
趙宣桓微微一愣,手指攣縮,半天才問,“你說,這叫十全十美?”
“十朵牡丹花,從含苞到開放,十種形態。”
本來是永遠也見不到的東西,就在他眼前。他忍不住拿起一塊來吃,連味道都是一樣的。
“我跟你說過春堯那丫頭,是她做的。如果你喜歡,我就把這丫頭要來。”
趙宣桓不說話。
淑華不禁笑了,非叫了春堯過來,“就是不知道母親舍不捨得。”
趙宣桓擡起頭看了春堯一眼。
春堯只覺得那目光,閃亮如晨光,是她見過最耀眼的,此時此刻,翻騰着,明赫赫的翩若驚鴻。
春堯頓時一驚,心跳慌亂,等到再看時,那目光已經消失不見,重新變成那種淡淡的微笑。
趙宣桓說,“那倒不用了。”
大太太這才笑了,轉身拉起春堯的手,“別聽這丫頭的,她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早就惦記着我的人,今天不過是拿這盤點心做幌子,一盤點心,差點匡了我一個人去。多虧姑爺心裡有數,不然我可是虧大了。”
衆人一笑,家宴上其樂融融。
春堯又擡起頭偷偷地看了趙宣桓一眼,趙宣桓的目光早已經不在那裡,春堯心裡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容華偷偷地躲在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是錦秀那丫頭,錦秀取斗篷來回的時間她都已經計算好了,按理說她肯定會再錦秀回來之前,從屋子裡出來。
凡事都會有意外。
“八小姐,你別嚇我,我忘記告訴你,這裡大太太是不準進來的。”
“八小姐……”錦秀帶着顫音。
錦秀的腳步聲停在屋門外,容華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既然大太太不準,錦秀應該不敢隨意走進來。
只要錦秀離開院子,她就能馬上從屋子裡出來,就算錦秀找人來尋她,她也有時間藏好手裡的東西,編一個謊言矇混過關。
錦秀似乎在門前遲疑了一下,然後便離開了。
等到錦秀的腳步聲遠,容華將屋子裡的東西恢復成原樣,退出內室,剛走到門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猛地將門推開了,容華來不及躲閃,眼看就要同那人碰個正着,一陣風吹進來,吹動了窗邊的幔子,青色的丈紗,整個兒飄在容華身上,將她蒙了個嚴嚴實實。
容華還沒動作,耳邊就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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