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靜初前腳去廚房裡鬧,後腳就有人將消息遞到瑤華房裡。
傳信的人退下去,瑤華板起臉看向湘竹,湘竹慌忙跪下來,“奶奶不要動氣,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趁着青穹和大廚房的廚娘要血燕的功夫將奶奶的藥倒了些在四姑奶奶的藥碗裡。”
瑤華將藥放在桌子上,“所以你讓我過一會兒再喝藥。”
湘竹老老實實地點點頭,“舅太太雖然安排了婆子盯着奶奶,可是並沒說讓奶奶立即將藥喝了。四姑奶奶會按時喝保胎藥,這些藥喝下去過半個多時辰就應該能有結果。”
瑤華皺起眉頭,“你是自作聰明,若是四姑奶奶有什麼不妥,你以爲府裡不會查起來?”
湘竹低聲辯解,“以四姑奶奶的脾氣沒吃到血燕一定會去大廚房裡鬧,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是四姑奶奶和廚娘動了氣,誰會想到藥上去,就算被人查出來,奴婢也說是奴婢煎藥的時候不小心端錯了碗,和奶奶沒有任何關係。”
瑤華聽得這話頓時急得咳嗽幾聲,“你以爲這樣就能讓我置身事外?”
湘竹眼淚掉下來,“不管怎麼樣奶奶不能沒了孩子,孩子是奶奶唯一的出路了。”
這幾日舅太太催的緊,什麼樣的藥都讓奶奶來試,現在任家這種情形,奶奶也不敢逆着舅太太的意思。朝廷裡的消息還要靠舅太太打聽。可是萬一請來的郎中用錯了藥,奶奶的孩子沒保住,舅太太就不會再理會奶奶。
瑤華怒其不爭,“我肚子裡的孩子是靜妃娘娘最後一線希望,李家也不會隨便亂來。剛纔我已經讓人和舅太太說了,讓她尋幾個懷着孩子的婦人,我的藥先讓那些婦人來喝,免得中間出什麼錯漏,舅太太已經答應了。”
湘竹頓時一怔,“奴婢也是擔心奶奶纔想出這樣的法子。”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是無用,瑤華讓湘竹起來,“眼見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你過去打聽打聽看看四姑奶奶怎麼樣。”
湘竹抹了抹眼角點頭,“奴婢這就過去。”
瑤華拿起笸籮裡的針線,不知道任延鳳能不能從大牢裡出來,任夫人'動用了任家大部分銀錢來買棉花,也沒有將朝廷要求的數目湊齊,現在任家是漏底的船,隨時都可能沉。
瑤華正想着,李大太太帶來的婆子笑着進屋,“奶奶是不是該吃藥了?”那婆子笑容可掬,“這些藥可是輕怠不得,少喝了一頓都是不頂用的,奶奶爲了肚子裡的小少爺也要堅持吃藥纔是。”
瑤華勉強露出個笑容,從前她在陶家爲了養病不得不每天喝藥,而今嫁來任家爲了保住地位又要被人看着吃下這些苦藥湯,瑤華端起一碗藥放在嘴邊。
聞着藥湯苦澀的味道,她就忍不住一陣噁心。真想就將這碗藥砸在地上,這麼多年的苦她都已經受夠了。她用了再多心思又有什麼用,終究是命運多舛。明明已經沒了希望,她一再堅持,是不甘心落得這樣的結果罷了,爲自己抗爭並不是她的錯。
瑤華低下頭正要喝藥,只聽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瑤華擡起頭來,看到湘竹蒼白的臉,“奶奶,那藥喝不得。”
瑤華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湘竹也是驚魂未定,走到瑤華身邊低聲道:“四姑奶奶肚子疼,夫人'正讓人去請御醫來。”
瑤華手一軟,藥汁潑出來落在她的衣襟上。瑤華卻顧不得這些,“怎麼回事?”
湘竹道:“聽說是夫人'訓斥了四姑奶奶幾句,四姑奶奶突然就難受起來。”
任靜初是被訓斥的動了胎氣,還是因爲那碗藥……
瑤華道:“給我換件衣服,我們一起過去瞧瞧。”
……
任夫人'聽着任靜初哭喊的聲音,心已經亂成一團。
秦媽媽進內室看過任靜初,回來道:“夫人'是不是該讓人去向薛家說一聲,四姑奶奶這種情形我們也不好不提。”萬一出了問題,薛家一定會找上門來。
任夫人'又是擔憂又是生氣,“我說的有錯嗎?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不知道關切,只是要吃要喝,她拿孩子來要挾我,誰家出嫁的女兒懷着身孕回到孃家養胎?若是她有好強的心思,倒不如回去薛家。”
秦媽媽忙道:“夫人'消消氣,四姑奶奶也是一時的委屈。”
任夫人'道:“她覺得拿出點銀子就有多了不起了,要是真的算起來,我給她花了多少銀子,她出嫁的時候薛家又給了多少聘禮?她將銀錢貼補給婆家開酒樓都不心疼,現在用來救她哥哥,她就整日掛在嘴邊上,好像我要貪圖她的銀錢似的,等到延鳳出了大牢,我便讓延鳳將那些店鋪贖回來還給她。”
秦媽媽聽得這話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家裡是真的拿不出銀錢了,否則夫人'也不會這樣着急。
任夫人'握起拳頭捶向胸口,“我是作孽了養了他們兄妹兩個。”
任夫人'話音剛落,門上的婆子傳話進來,“薛老夫人'身邊的李媽媽來看四姑奶奶了。”
任夫人'頓時止住眼淚,薛家人什麼時候來不好,怎麼偏選了今天。
薛老夫人'讓人來看靜初,她也不好就將人攔在門外。
任夫人'看向秦媽媽。
秦媽媽忙道:“我過去說一聲,就說四姑奶奶走路不小心扭到了。”
……
李媽媽讓丫鬟拿着補藥、點心和時令水果進了門,見到眼睛紅腫的任夫人'嚇了一跳,“親家夫人',三奶奶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任夫人'眼淚又掉下來,“我也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這要是出了事我要怎麼向親家交代。”
李媽媽忙道:“您千萬別這樣說。”李媽媽讓丫鬟放下東西,詢問任夫人'的意思,“奴婢能不能進去瞧瞧?”
任夫人'道:“媽媽不是外人,去看看情形回去也好和親家老夫人'說。”
李媽媽隨着秦媽媽一起進了內室。
任靜初縮在牀上哭成淚人,“我肚子疼。”
李媽媽見任靜初翻來覆去的模樣忙上前,“三奶奶,三奶奶要靜養着纔好啊。”
不一會兒下人帶着御醫進來看脈。
李媽媽這才和任夫人'一起到外面說話。
任夫人'喝口茶嘆氣,“這可怎麼辦?家裡本就亂成一團,這靜初又……”
李媽媽在老夫人'身邊久了,什麼暗語沒聽過,何況任夫人'話說的露骨。李媽媽心中稍作思量便開口,“老夫人'早說讓三奶奶回薛家養着,只是不知道三奶奶現在的身子能不能顛簸。”
任夫人'目光閃爍,“說的是,靜初畢竟懷着明靄的骨血,我也怕有差池。”
這話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任夫人'是想讓薛家來接人。
……
天色漸黑了李媽媽纔回到武穆侯府。
容華正在薛老夫人'房裡坐着說話,李媽媽將小丫鬟遣下去然後將任家的事說了,“御醫說要吃保胎藥好好養着。”
薛老夫人'皺起眉頭,“怎麼就動了胎氣?”
李媽媽躬身道:“奴婢瞧着三奶奶和親家夫人'似是起了爭執。”母女兩個面色不自然,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出來,“親家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們家將三奶奶接回來。”
容華看向老夫人'。任家老夫人'沒了,任靜初手裡的店鋪也被任夫人'拿去換了銀錢,現在任靜初是一無所有。
老夫人'冷笑,“利用完了就一腳踹開。她能不顧女兒,料定我們家不能不顧明靄的骨肉。”
任夫人'的算盤打的精細。任靜初從小在任老夫人'身邊長大,和任夫人'的母女感情能有多深。將親生女兒留在金華府,常寧伯夫妻圖的就是銀錢,現在任夫人'不過是收回她多年的投入。
老夫人'道:“怪不得會有傳言說我們家的媳婦賴在孃家,任家是逼着我們將人接回來,”說完話看向李媽媽,“御醫怎麼說?三奶奶現在能不能挪動?”
李媽媽道:“御醫說養兩日看看情形。索性我們兩家住的也不遠。”
“不是要將人接回武穆侯府,”老夫人'神色陰沉,“二房已經買了新宅子,等到搬了家直接將三奶奶接過去。要不是她懷着明靄的孩子,我是絕不會讓她再進我們薛家大門,現在出了這麼多事,她心裡也該有個計較,若是還迷之一竅,也是無藥可救了。”
任靜初現在一無所有,又被孃家推了出來,也該清楚肚子裡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出路。
李媽媽道:“奴婢挑選幾個得力的去伺候三奶奶。”三奶奶不明白的地方,身邊要有人提點。
……
容華回到自己房裡,蘇長久家的早就等在一旁。
等着容華換了衣服,蘇長久家的才上前道:“李大太太請了個郎中給任大奶奶看脈。”
容華知道這件事,李家好不容易從邊疆請了個聖手回來,正謀劃着進宮給小皇子看病。李大太太將這位聖手帶去任家,就是要在瑤華身上試試手藝。
蘇長久家的道:“剛纔李家傳出消息說,那郎中是個騙子,開的藥方將人喝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