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大雨陳媽媽怎麼會突然過來。
四太太看看容華,微微一笑,“你有事先忙,我一會兒再過來。
容華笑笑,“也沒有什麼事,是孃家打發人來了。”四太太倒是沒想到容華這樣直率地說話,這府里人有什麼事,哪個不是遮遮掩掩,三弟妹時常出去見孃家人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三弟妹卻從來都說去市面上買香粉。
容華做事少了那些個虛假,特別是看人的時候,眼睛明亮,真心誠意。
早晨三弟妹旁敲側擊地說了她一番,說是有人順水推舟地買了好,讓她心裡有個數。
這話還不是在說容華。三弟妹說的煞有其事,可是她仔細想來就覺得並不是這樣,明靄沒找到明哲之前,容華院子裡的下人就護着明哲到了府前,這怎麼能說是順水推舟的人情?容華對薛明靄說的那些話,無不是她心裡真正想說卻說不出來的,如果她再不明白這一點……
仔細想想,這些年也就大房沒有在意他們四房庶子的身份。亦宛和亦雙是要好的,明容又幫忙明哲找了西席,聽說容華的弟弟還要和明哲一起進學。都是大房照顧她們,她們有什麼好讓大房圖的。
容華張羅買米的事,如果他們能幫上忙,那是最好的了。
四太太道:“親家太太應該也是擔心侯爺,所以讓人過來問問。”
容華點點頭問錦秀,“問問陳媽媽,如果不忙,讓她先坐一會兒。”
錦秀應了出去。
容華接着和四太太說話:“今年莊子上前遭了災,農物也就沒有了指望,我讓人打聽着說冬天有人火炕種菜的,就想着說不定也可以……”
四太太聽了稍稍思量,“去年冬天我們家裡也買了些新鮮蔬菜回來,不過都是留在過年那幾日。有些菜是極不好買的,我還問了你四叔父,聽說了這個火炕暖棚種菜的法子.”四太太看看容華,“只是聽說十分麻煩的,天冷了要盤暖炕圍起來,天熱了要拆掉,再說咱們也沒有經驗。”
容華想了想,“四嬸說的是,可是有些事不去做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可行的話倒不如試試了。”
四太太點點頭,容華這是好法子,府裡雖然進項不少,可是開銷更大,自她嫁到薛家來就看着老夫貼梯己的銀子,不說家裡的開銷,就是出去人情禮住的就要花去不少。
二房二伯、明柏、明靄在朝廷裡都各有職司,朝廷裡備下車馬錢、置裝錢等都不在少數,二嫂光憑平日裡在老夫人身邊辦事,每年至少有千百銀子入賬,大房雖然有爵位,卻只是侯爺一個人入仕,平日裡花在外面的也多,一半的爵位傣祿還要交在公中,老夫人的梯己大嫂又是半點不爭的,至少她知道大嫂這些年沒少動用孃家的錢,花在面子上得錢往往被二嫂一攀就要花去很多。
這些年大嫂從孃家帶來的首飾沒少變了銀錢出來。容華嫁過來,大嫂想幫襯着容華,卻沒有什麼底子。
容華道:“麻煩四叔父問問,看着那人有沒有興趣,畢竟現在火炕種菜的家不多。入冬菜又搶手……若是四叔父需要人手去幫忙,就領了石傳一去,石傳一對莊子上的是都清楚的。四太太點頭應下來。
容華忙謝了一番。
四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不過是小事,大事我們也幫不上忙。”
容華道:“四嬸要是這樣客氣,以後我都不敢再開口四太太不禁抿嘴一笑,“你這孩子。”容華將四太太送了出去,錦秀才將陳媽媽領了過來。
陳媽媽上前給容華行了禮。
容華忙問,“怎麼了?”
陳媽媽匆匆道:“義承侯府給了消息,說是大姑奶奶……”
說着眼睛一紅。
容華心裡一沉,詫異地看着陳媽媽,“怎麼會這樣快。”
陳媽媽用手帕擦了眼淚,“二小姐已經到趙家去了,老太太說大太太病成這樣也沒辦法過去,要是六姑奶奶、八姑奶奶有時間就過去看看,萬一……我們家也不能沒有人去。”
容華聽着陳媽媽抽泣的聲音,自己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想到淑華的處境,心裡也難免一酸。
因義承侯府趙家這門親,先是她枉死,後是淑華嫁進去。結璃不過四年多,淑華竟就……容華不知道心裡是作麼滋味,五味雜陳,似是漸漸想到了自己那時候和淑華、瑤華一起花園裡看蝴蝶,蝴蝶翅膀上的亮粉落了她們一手,失去亮粉的蝴蝶飛不起來,撲騰着落在地上,那時候只想着會一起長大,從未料過生死。
陳媽媽接着說:“老太太也知道侯爺在前面,八姑奶奶家裡事多,可是大姑奶奶拍回來信說,想要見見八姑奶奶,就請八姑奶奶明天去趟義承侯府,去瞧瞧大姑奶奶。”
容華點點頭,“你回去與祖母、母親說,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大姐。”
陳媽媽手撂着帕子,聲音顫抖地應了。
木謹送陳媽媽出去,剛走出長廊正準備着雨具,瞧見外面的婆子帶着個小廝拿了東西進來,那婆子見到木槿頓時一臉笑容,進了長廊笑着道:“是侯爺讓人回來送東西。”
木槿看一眼那小廝又看看小廝手裡的盒子。
那婆子笑着道:“這是少夫人身邊的姐姐。”
小廝的頭頓時更低了幾分,恭敬地向木攆回道:“濟醫堂定下來的藥膏子,侯爺在前面不得用,讓我送回來給少夫人。”木槿聽着頓時笑了對那婆子道:“送進去就是了,春堯、錦秀都在呢。”
那婆子自然無話說,只是笑着等木槿和陳媽媽走了,這才接着住裡面走。
陳媽媽出了垂花門,走到街面上,老太太體恤她特派了車跟着,陳媽媽腦子一時之間昏昏沉沉,讓趕車的下人,“先往前面走,一會兒在坐車。”
趕車的不明所以,卻也不敢深問,只在一旁跟着,走了好一會兒陳媽媽似乎是想起什麼,上了車,讓趕車的繞過東城回陶府去。
半路上,陳媽媽讓趕車的停下,自己下了車,辨別了方向,向方一轉,不自覺地停在一家鋪子前, 擡頭來看,雨水飛進她的眼睛。
這家的蜜膏是大姑奶奶管用的,每次出來大太太都會多給她一些銀錢,讓她買回去兩盒。
大姑奶奶喜歡的插粉色只有這家才賣的。還是她出的主意,她以爲大姑爺說不定看着插粉色會喜歡。因爲五小姐尤其喜歡那種插粉色,似是用蜜調的,先抹在脣上,然後將殘留的在掌心勻開拍在臉頰上做了胭脂,雖然沒有殷紅色的深,卻也不失亮麗。
她現在來到這裡又有什麼用?大姑奶奶再也用不了這蜜膏了。
大姑爺那樣溫文儒雅的人竟然不如外表冷冰冰的侯爺。可憐如花似月的女兒,怎麼就年紀輕輕的……陳媽媽愣了一會兒,才又回到車上去。
濟醫堂的藥膏盛在白瓷盒裡,容華伸手拿了。
白瓷盒放進手心似是有些暖意。
容華擡起頭問拿東西回來的高越,“侯爺有沒有帶話回來?”
高越恭恭敬敬地道:“侯爺只是讓與少夫人說,一切如常。”
那一定是十分的順利。
高越回了話要離開,容華不知道要拿什麼東西給薛明睿。
按理說薛明睿在大堤上,應該不方便。身邊一定有不少人跟着,送什麼都不大合適。
再說薛明睿那日明明到了家門前,卻都不進門,就是要公私分明…她擡帶東西去會不會讓人覺得不大好?
容華微微遲疑,還是想起櫃子裡那領斗篷,“侯爺有沒有說……”第一次說話這樣,頗有些拿不定注意,吞吞吐吐起米。
沒想到那高越卻十分的聰明,“侯爺說了,其他的東西不用帶,少夫人給的就……”話也說到半截。
聽到這話,容華心裡不禁有些埋怨,不知道薛明睿是不是讓人帶話也帶半句。而且明明是讓人帶話了,這話又不說在前面,偏要等她先開口才有似的。
容華臉微微一熱,站起身來將那領斗篷拿出來,親手包好讓木槿遞給高越。
高越拿了包裹眉開眼笑,“少夫人放心吧,東西我一定會妥善送到。”木槿也忍不住笑了,高越的表情就像剛纔她看到侯爺送東西給少夫人時一樣。
到了晚上,三太太來和容華商量,“你看看需用多少出來,果然能湊了好讓去準備。”
容華和三太太一起算了清楚,三太太這才走了。
容華看了會兒書早早就睡了,一開始還有些睡意,閉了會兒眼睛,忽然想起淑華,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第二天早早起來向老夫人、薛夫人說了情形,老夫人聽了皺起眉頭,“怎麼小小的年紀得了這樣的病症,親家太太這樣,也就你們姐妹能去瞧瞧。”
容華道:“昨天母親打發人過來,也是這樣說。”
薛夫人聽得這樣的事也皺起了眉頭,“你去看着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幫忙的,就遣人回來說一聲。”
容華應了。
老夫人道:“外面畢竟下着雨,多帶些人去伺候着,小心着了涼。”
容華點點頭,回去收拾好了東西,帶着錦秀、木槿、馮立昌家的和三個粗使的婆子,這才住義承侯府去。
到了義承侯府,跟車的馮立昌家的低聲道:“前面有輛馬車,我看着下車的像是六姑奶奶。”研華?
容華剛要下車,就聽到外面研華的聲音,“八妹妹來了?”
婆子將拿撐好,馮立昌家的將車廂打開,錦秀、木謹先從車上下來,這纔將容華接了下來。
容華見了研華剛要說話,二奶奶劉氏已經迎過來先給容華請了安,“武穆侯夫人來了,快請進吧!”
容華回了禮,研華和二奶奶才互相見禮。
容華看看二奶奶一臉的悲慼,連忙問,“我姐姐怎麼樣二奶奶眼睛一熱,邊和容華、研華住裡面走邊道:“昨天就將武穆侯夫人請來的郎中和太醫院的御醫都接過來候着,熬了幾劑湯藥,可大嫂就是吃不進去。”說到最後嗓子一緊,哽咽起進了容華的院子,蔡夫人早已經等在門口,將容華、研華迎進去,蔡夫人紅着眼睛小聲道:“我們先去側室裡說話吧,現在宣桓在裡面。”
容華進了側室見沒有研華,“聽說我二姐也過來了。”
蔡夫人點點頭,“這兩天多虧二小姐在這邊,淑華的心情纔算好了些,”頓了頓從袖子裡拿出一張藥方,“剛纔郎中開了方子,二小姐去小廚房裡煎藥了。”
蔡夫人將郎中開的底方遞給容華看。
容華雖嘴上說:“我也許不大懂。”還是將方子從頭到尾認認滇地看了一遍。
蔡夫人心中不由地有些異樣,臉上卻不動聲色。
容華看過方子,研華也接過去看,“我姐姐仍舊是之前的婦人病?”
蔡夫人嘆口氣,“郎中是這樣說,都是之前小產受驚嚇留了病根,這倒是其次的,要是能向之前好好調理也能見成效,只是淑華現在水都難喝上幾口,人瘦的……”說着掉起了眼淚,“身體怎麼能受得住。”
剛說到這裡,門簾一掀,穿着淡碌色家裙的瑤華,進了屋瑤華眼睛紅腫,嘴脣蒼白,一身素淡的衣服,臉上不着脂粉,看起來竟然比平日裡還要俏麗幾分。
蔡夫人忙將瑤華叫到身邊坐下。
瑤華擡起頭看了容華一眼,見容華目光閃亮地正定定看着她,瑤華心裡一慌,眼淚跟着掉下來。
容華正等着瑤華嬌弱地開口說話,就聽外面傳來趙宣桓的聲音,“淑華,淑華……”
衆人頓時臉色大變,齊齊地站起身。
不好意思,淑華的內容還有一章。
裡面包括瑤華的花擡,容華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