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監審司是專門用來暫時羈押朝廷命官的,還有領侍衛跟着,領侍衛是皇上身邊的親軍,也就是說這是皇上的意思。
二太太先開口,“是不是明睿的事找到老爺?”
第一個念頭是期望與自己無關。
容華垂下眼簾看着手裡的手帕,聽到薛明睿的消息,她不能不慌張,這畢竟不比別的,再說她也知道堤上的兇險,就怕炸堤的時候有人會做出什麼動作來。
怕的是到了最後,有人會下狠心魚死網破。
看看薛二太太的樣子,她不能就因爲這個消息慌亂,畢竟是最重要的關頭,只有冷靜才能面對一切可能會發生的事,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斷,這個家裡,尤其是二叔父、二太太,是怎麼也靠不住的。
容華鼻子微微有些酸,腦子裡第一次這樣的混亂,讓她難以思考,只是一味的牽腸掛肚,正想着,只聽外面傳來顫掛的聲音,“明睿怎麼了?”
容華擡起頭看到薛夫人蒼白的臉,被薛亦雙攙扶着整個身體搖搖欲墜,薛亦雙也紅了眼睛勉強支撐。
幾人急忙讓雪玉桂薛夫人攙扶過來薛夫人坐在椅子上,老夫人才道:“只是下人跟丟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堤上又亂的很,打聽不出什麼消息,等會兒自然就奈有人回來稟告。”
薛夫人聽得這話,彷彿才緩過一口氣來,別眼去看容華。
容華只覺得薛夫人和薛亦雙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剛纔壓在心頭的慌張頓時消去了大半,看着薛夫人緩緩拂點點頭,薛夫人這才又相信了幾分。
二太太向外望了一會兒,見還沒有下人來稟告,不由地急起來,“要不要多聽幾個人去打聽,明柏、明靄都在衙門裡,萬一也有個什麼事那可……”
老夫人看向二太太,“外面還沒有確切消息,都慌張什麼。”
老夫人動了氣,屋子裡沒有人再敢說什麼,都坐下來等消息,平日裡極好過去的時間現在就像是凝住不動了,只聽得外面雨聲匆匆,好不容易熬了一會兒,纔不到一刻鐘時間,老夫人有些疲憊,目光從薛夫人、二太太臉上轉過去落在容華身上,“我累了,扶着我去後面歇歇。
容華上前扶起老夫人,老夫人道“外面下着雨,一時半刻能有消息傳過來,你們先各自回去,一有消息我就讓人知會你們。”
二太太轉頭看老夫人淡然的神情,怎麼讓她們都離開,偏就留下了容華?往常有什麼事留在老夫人身邊的還不是她?自從容華嫁過來,老夫人就對容華百般照顧,似是將來要倚重似的。
真是笑話,她嫁進薛家這麼多年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不成?
薛二太太咬咬牙讓自己清醒過來,與其在這裡等,例不如讓人去知會明柏,現在明柏和明靄都大了,未必凡事都要依靠老夫人。
容華囑咐亦雙好好照顧薛夫人,這纔跟着老夫人進了內室。
老夫人躺在軟榻上,李媽媽急忙取來了藥丸讓老夫人含上,老夫人含了藥丸長喘了幾口氣,容華正要上前,就有丫鬟放下手裡的藥碗,忙跪下幫老夫人揉胸口,這丫鬟動作輕柔、嫺熟,一會兒就讓老夫人舒坦了些,容華端起藥碗來伺候老夫人喝藥。
老夫人吃了藥漱漱口這才嘆口氣道:“幾十年的老毛病了,吃過藥就會好一些。”說着也斜了一眼李媽媽,李媽媽將屋子裡的丫鬟都帶了下去。
老夫人這才道:“進來吧。”
容華微微一怔,不知道老夫人是在跟誰說話,下意識向門口看去,門被推開了,有個不起眼的下人進來跪在地上、也不多說別的徑直道:“刑部將工部的官員都暫時影押了,只留了工部待郎馬俊望和奉天府丞吉敏坐鎮工部。”
奉天府?奉天離京城雖然不算遠,可是這樣的天氣,起碼要兩天才能到京裡。也就是說炸堤之前朝廷早就有了準備。
老夫人接着問道:“侯爺呢?”
那人匍匐在地,“仍舊沒有消息。”
老夫人揮揮手,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門重新被關上。
老夫人似入定了一般,“彆着急,明睿不會有事的。”
容華點點頭。
老夫人嘆口氣,“難爲你了,才嫁過來幾天,這就要經歷這些,他們在外面,我們在家裡就要擔驚受怕,等他們回來我們就鬆口氣,可是沒幾天就有又差事。”
說着話,不知道怎麼的,老夫人想起夫君和哥哥宣王,她嫁到薛家還是哥哥宣王從中牽的線,理所當然薛家就和哥哥宣王走的更近,有些年他們的日子過的多好,夫君年輕有爲,她也能放下公主的架子融入這個家中,只要在家裡,她從來不讓人用公主的名號稱呼她,外面又有哥哥的事情,一時之間薛家也似安全氣色色有了繁花着錦之盛。
先皇對宣王的寵愛那麼明顯,誰會想到將來會有一場殘酷的儲位之爭,真正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無法選擇地捲了進去,從此就沒有了退路。
一個是她最親的哥哥,一個是她的夫君,她當然要用盡全力和他們站在一邊,宣王失利之後,夫君覺得對不起哥哥得了心病,沒有幾年就撇下她去了,哥哥也因企圖謀反的罪名被圈禁,她最親近的人一下子都離她而去。
爲了一大家子她還是挺了過來,藏起哥哥的血脈並不是爲了什麼政治利益,而是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總覺得要做些什麼……卻沒想到就釀成現在的局面。
大媳婦一遇到政局變化就憂心忡忡,她又何嘗不是如此,畢竟聖意難測,皇上登基之後還曾真心誠意地讓宣王做朝廷的股肱大臣,結果又如何?
她這一生已經經歷過太多了。
“朝廷動靜越大侯爺就應該越安全才是。”
老夫人擡頭看容華,容華的目光儘量柔軟,年紀輕輕的突然經歷這些一定會害怕,卻還儘量鎮定下來,關心地開解她,“看來皇上是早就懷疑到了工部。”
容華點點頭,若不是平有懷疑就不命佈置的這樣縝密,甚至連按管工部的官員都想好了。
堤壩剛炸,立即就讓刑部將工部的官員都拿辦了能有一個盡心爲朝廷辦事的大臣,皇上應該奈儘量保證他的安全。再說,都是闢府的人找不到了薛明睿,朝廷還沒有什麼話。
仍舊像往常一樣冷靜地分析、可是轉念仔細思量,這些畢竟都是她想的,真正安心還要等薛明睿回來。
薛夫人睡了覺,容華和薛亦雙睡在了側室,容華躺在牀上,將今天做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施米那邊人手不夠,她和石傳一又選了許多人出來過去幫忙。
下午高金瑞回來報信,莊子上的房屋許多都漏了雨,周圍佃戶的房子更是年久失修,許多已經住不了人,她吩咐高金瑞將莊子上能用的房屋儘量利用起來,周圍佃戶沒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讓他們進莊子躲一躲。
從早到晚幾乎忙了個不停,每次處理完一件事就會讓錦秀再去打聽有沒有薛明睿的消息,雖然知道老夫人有了消息一定會讓人來知會她,可還是忍不住……
她派去沈家的人回來說、沈三爺在堤壩上也沒見到侯爺。她想過讓人去上次幫了她的定南伯世子榮川那裡打聽,可是定南伯家的情形她卻並不大知曉,定有伯家的大奶奶她也從來沒見過,這樣去多少有些冒險。
她不能因爲慌張就壞了薛明睿的事。
就這樣想着,怎麼也睡不着,躺着只覺得越來越僵硬,忍不住輾轉反側,卻打猶到了薛亦雙。
薛亦雙低聲問:“嫂子是在擔心哥哥吧。”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睜菲眼睛看着薛亦雙沒有說話薛亦雙道:“我哥哥小時候不是這樣,聽祖母說哥哥也喜歡說話的,又很頑皮,只是忽然之間就……這些年府裡更沒有什麼人和他說話,大哥和三哥也不怎麼喜歡和哥哥親近。”
她能看的出來,二房的薛明柏和薛明靄都和明睿保持了距離、所以她才一度感覺到,有許多事都像是針對薛明睿一個人似的。
薛亦雙輕輕道:“我是希望母親和哥哥都能開心,嫂子嫁過來之後,家裡好了許多,栽真是很高興,嫂子會做那麼多事,不像我只有哥哥護着我的份,我想要幫忙都幫不上。”
容華眉角一顫,微微揚出個笑容,“亦雙很好,善良又會體貼別人。”薛亦雙拉起容華的手,“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在這種輕聲軟語下,容華卻覺接自己少了接受的能力,只能安慰亦雙,“早些休息吧,說不定一覺醒來侯爺就回來了。”
薛亦雙乖巧地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容華轉過身去動也不敢再動,她莫名怕那些話,真誠的沒有摻雜其他,到了人心裡暖洋洋的,她不像告訴自己得到了這些難能可貴的情感,是因爲她更怕會再失去。
第二天天剛亮,老夫人身邊的李媽媽進屋來低聲道:“少夫人快裝扮一下,有人要見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