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霄本來還指着賀儷不開口說話,就當是凌家的姐妹姑嫂什麼的,這樣的話興許還能糊弄過去,可誰知賀儷偏偏自報了家門,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這樣也好,他倒是想看看,這李錦究竟是不是一心一意地對凌萱。
“平身吧。”李錦淡淡地回了一句,並沒有因此看一眼賀儷,反而拉着萱娘走向了竈臺。
凌遠霄忙拉着賀儷起來了。
“這些是你曾經說過的年夜菜”李錦看了看竈臺上的幾樣成品,問道。
“嗯,你不是說想吃嗎”
“笨蛋,我是想和你一起吃,而不是想讓你親自動手爲我做。”
李錦說完,拉了萱孃的手又問有沒有被油濺了或是被刀切了等,再一看這竈房又黑又小,想到萱娘在這忙了半天,不禁有些心疼,說:“以後這些事讓下人們去做。”
“皇上,還是進屋說話吧。”凌遠霄也看出了竈房的逼仄黑暗。
其實,要說以萱孃的身份,能在侯府有一間獨立的院子和一個單獨的小竈房就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那會誰能知道萱娘就是未來的皇后呢
“也好。”李錦來就是想看看萱娘住的地方。
進門看到廳堂的矮桌矮几,李錦看了一眼萱娘,萱娘忙道:“這些是我娘用過的東西,我一直沒捨得換,裡面還有我娘看過的書和繡過的衣服。”
李錦臉上這才和緩了些,跟着萱娘進了臥室。
論理,他一個外男是沒有權利進一個姑娘家的閨房,凌遠霄剛要開口提醒萱娘,萱娘已經領着李錦進屋了。
凌遠霄見兩人之間絲毫沒有一點忸怩,忽地想起來,當年在西北的時候,在他還不知道萱娘身世的時候,李錦就已經帶着萱娘同在一張炕上睡過了,只是那會的萱娘還小,尚不足十歲,後來,兩人在將軍府裡也是在同一個院子裡住了一年多,這兩人之間想必早就不避嫌了。
“這是你住的炕”李錦見炕上的錦褥、靠枕、引枕、抱枕等都是他從宮裡送來的金錢莽緞,不由得開心一笑,這些東西跟他炕上的一模一樣。
“嗯,裡面還有一個地炕,我有時也住在裡屋。”萱娘牽着李錦的手,進了裡屋。
裡屋除了一個地炕和書桌,就是牆上擺的古董字畫了,朱氏清還了阿敏的嫁妝,萱娘根據牆面的凹槽找出相應的古董擺上了。
“這裡很不錯,你喜歡的話我回去把坤寧殿的書房也改成這樣。”李錦一眼便看出了牆體的別緻。
“好啊,屋子不要太大,不然的話空蕩蕩的,我不喜歡。”
“好,依你,還有什麼想要的”
“沒有,傢俱舅舅做了全套的花梨木,連牀也預備了,你就不用再浪費銀錢了。”
“朕好歹也是一個皇上,沒有你想的這麼窮。”李錦摸了摸萱孃的頭。
“那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敢說你窮”萱娘衝李錦嫣然一笑。
李錦看着萱娘嬌俏的笑臉,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想摸摸,凌遠霄在一旁突然咳嗽了一聲,李錦只好懊惱地把手縮了回來。
萱娘對李錦悄悄地做了一個鬼臉,不期然看到了賀儷傻呆呆的樣子。
這個時候的賀儷不斷被李錦和萱娘刷新了她承受的底線,沒有最驚呆,只有更驚呆。
這是皇上嗎
這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子和一個他喜歡的女子在說着一些再家常不過的瑣碎家務。
如果這個女子換成了自己,自己的臉上想必也會有這麼明亮的笑顏吧
先別說李錦的身份地位,就說李錦的長相也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啊。
賀儷剛閃過這個念頭,只見李錦拉着萱孃的手柔聲地問:“我把我們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今年年底,我查過了,我在臘月初六就能除孝,咱們在臘月二十左右成親,你說可好”
他居然低聲下氣地問她“可好”
可偏偏萱娘還皺着眉回了一句:“這麼快”
“是啊,我也說快了些,爹給你的嫁妝都沒有備齊呢。”凌遠霄忙道。
“朕不是說了,不必鋪排嫁妝,一切從簡。”李錦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凌遠霄。
對別人,他可沒有耐性。
“皇上,微臣盡的是一個做父親的心意。”凌遠霄覺得自己已經夠對不住萱娘了,如果連一份嫁妝都不備,他還算是父親嗎
“哼,心意只怕你們侯府的心意朕消受不起。”李錦掃了一眼一旁杵着的賀儷。
“怎麼了”萱娘感覺出不對勁。
“沒什麼,我回去着手打發人來換庚帖下定,以後,你就是朕名正言順的皇后了,咱們的親事就在年底吧,大師說了,正月不合適。”
萱娘聽了這話,明白了李錦的意思,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好,就依你。”萱娘紅着臉點了點頭。
“等我。”李錦剋制住自己想抱抱萱孃的渴望,轉身走了出去。
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賀儷一眼。
李錦回去後沒幾天就打發福王李鐸陪着官媒過來換庚帖寫婚書,然後就是下定,昭告天下。
待一切塵埃落定,已經是春去夏來了。
從此後萱娘一心在家裡備嫁,管管侯府的內務,外場的事情,一律交給了石氏和柳氏。
畢竟李氏的年齡和身份在這擺着,她實在不適合出面操勞。
如今萱娘最煩心的事情只有兩件,其一是七郎的親事,這侯府總不能一直沒有一個像樣的女主人,即便朱氏從家庵回來,她沒有誥命的身份,也同樣撐不起一個侯府,當務之急,就是爲七郎挑選一個合適的妻子。
第二件煩心的事就是賀儷,賀儷自從見過了李錦後,一顆心便失落在李錦的身上了,時常到萱娘這來,見不到李錦,從萱娘嘴裡聽點李錦的消息也好。
賀儷一心一意地等着進宮給李錦做妃子,跟賀儷一樣做夢的還不是少數,容家退而求其次,不能立容瑤爲後,那麼立容瑤一個皇貴妃的身份,這總不過分吧
可是,這皇后都定下來好幾個月了,這後宮其他的名分怎麼一直沒有動靜
不光容家着急了,這些世家也有些着急了,畢竟女孩子越留越大就越不值錢了,總得給個準話啊
於是,這些世家命婦們又紛紛進宮去找太后了,太后也是愁的不行,她也問過了很多次李錦,可李錦就是不吐口,問萱娘,萱娘更是一問三不知,全推給了李錦。
這些世家命婦見從太后這探不到什麼消息,又把目光轉向了萱娘,儘管他們對萱孃的出身不屑一顧,可萱娘畢竟是已定的皇后,這後宮將來還是該歸萱娘管,在人屋檐下,想不低頭也難。
有的世家打聽的賀儷三天兩頭來找萱娘加深感情,便也想方設法地把自己的孩子送進侯府找萱娘混個臉熟,萱娘是不勝其煩。
這天,萱娘早飯後,正打算去看一眼阿憶,阿憶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男方家裡是高興得合不攏嘴,畢竟常賢齊年歲在這擺着,可誰知萱娘剛換好衣服要出門時,賀儷突然領着兩個小姑娘來了。
“表姐,你要出門”
“嗯,我打算去看看阿憶。”
萱娘一邊說,一邊打量了今天來的兩人,年齡均是十五六,聽賀偲說,這兩人一個是永平侯方家的,叫方晴,另外一個,則是她的表妹,叫白雪。
“表姐,這兩人的名字有些意思吧,一個晴一個雪。”賀儷笑道。
萱娘看了一眼方晴,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眉目如畫,脣紅齒白的,的確是一個美人胚子,身上穿的是一件銀紅紗羅寬袖長裙,層層疊疊的,看上去猶如晚霞一樣豔麗,端的是人比衣嬌,衣比人豔,不可方物。
而那個白雪,則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看起來似乎更可愛甜美些,身上穿的很平常,是一件天青色的細紗襦衣和一條石榴紅的細紗裙子。
小姑娘一點也不怯場,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了萱娘半天,又仔細看了看萱娘身上的白底綠花羅長裙,小姑娘抿了抿嘴,笑笑,什麼也不說。
萱娘身上的羅裙是李錦送來的貢品,絲線細如毫髮,光潔的羅面上印着翠綠的枝葉,就像一幅水墨畫一樣。
萱娘覺得有些這個白雪有些怪怪的,別的女孩子來了,要麼是來討好自己,要麼是存了心思來跟自己比較一下,唯獨這個白雪,似乎更像來看熱鬧的。
白家,萱娘在腦子裡搜尋了一遍白家,似乎這些公侯之家裡沒有姓白的。
“你喜歡我身上的衣服”萱娘直接問。
小姑娘看着很討喜,萱娘也就隨意得多。
“喜歡,不過我穿不起。”
“哦,爲什麼”
“這是貢品。”白雪的眼睛裡只有欣賞,沒有羨豔。
“你不是也想進宮嗎”
萱娘知道那些來找她的世家小姐,無不是打着這個主意。
“不是啊,我是聽說表姐要來看你便央求表姐帶我進來的,我還欠凌姑娘一聲謝謝,當年是凌姑娘給我種的牛痘,這是我自己給凌姑娘準備的謝禮,也是賀禮。”白雪說完,從後面的丫鬟手中接過一幅繡品。
居然是一幅百子千孫圖的繡品。
“這太感謝你了。”對方的心意,萱娘也不好拒絕。
“凌姑娘,我表妹的父親是鎮守雁門關的輔國大將軍。”方晴生怕萱娘不知道該領誰的情。
鎮守雁門關的輔國大將軍。
凌萱心念一動。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