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悲傷中的萬世瑛,起初並沒有感覺到後背上有東西,只是不停的哭喊着:“爲什麼會這樣,你死了讓我怎麼辦呀!”
即使駱天寒不愛她,她也想他好好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她的面前,成爲一具冰冷的屍體。
更何況,還是她親手殺的他,這個認知讓她的心幾乎崩潰蠹。
直到……駱天寒微弱的發出一個聲音:“你……壓到我……我的傷口了,好疼~~”
這個聲音幾乎是從地底發出,悶悶的,帶着濃重的鼻音髹。
但是,萬世瑛卻是清楚的聽到了那個聲音。
因爲那個聲音很熟悉,起初,萬世瑛不敢相信,停止了哭泣,淚眼四周望去。
不會是駱天寒死不瞑目,靈魂回到這裡,找她算賬,想拉她一起下地獄的吧?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被她壓住的駱天寒身上。
這便看到了駱天寒微張的眸,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萬世瑛揉了揉眼睛,頭在駱天寒的眼前往左移了一下,奇異的發現,駱天寒的眼珠子也隨着她的頭往左轉動,她試着往右移了一下,駱天寒的眼睛馬上隨着她的動作往右移去。
萬世瑛的臉色微變,立刻從駱天寒的身上彈開一米遠。
壓在他傷口上的東西消失,駱天寒舒服的吸了口氣,剛吸了口氣,扯動了傷口,痛的他眉頭皺了起來。
“謝天謝地。”駱天寒閉上眼睛慶幸的道:“要是再多補壓一會兒,我這傷口鐵定會裂開。”
萬世瑛從震驚中漸漸的清醒過來,不確定的盯着駱天寒問:“你……是人是鬼?”
駱天寒斜眼睨着她,她的眼角還殘留着淚漬,是她剛纔趴在他身上傷心時哭泣所致,眼珠還紅紅的。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萬世瑛哭泣的樣子,在他的記憶裡,萬世瑛是個極其好奇的女孩,別說哭了,就是見她笑也很少,有時候讓他覺得,她不太像個女人。
今天,他是第一次看到萬世瑛柔弱的樣子,那種痛哭無助的神情,讓人看了就心疼,想要對她溫柔呵護。
看她警戒遠離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他收起嘴角彎起的弧度,一臉陰測測的看着她:“我已經死了,是被你殺死的,你覺得,我是人是鬼?”
往常那個精明的萬世瑛,難得露出無措又內疚的神情。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以命償命,如果你想要我命的話,你儘管拿去!”萬世瑛咬牙壯士斷腕的毅然道。
駱天寒是她殺死的,她賠他一條命,這是應該的。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駱天寒嘴角的弧度無法拉下,他輕咳了一聲,不慌不忙的說:“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是鬼,再殺人的話,只會徒增罪孽,你想讓我投不了胎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萬世瑛語調低了下去,很是鬱悶。
她萬世瑛從來不會欠別人的東西,雖然他是她被人控制的時候刺傷的他,她始終是那個下手的人,想了一下,萬世瑛拔上頭頂的髮簪,簪尖危險的抵在頸間:“你不能殺我,我自己動手,這樣也算是我賠給你的。”
她還真要賠他的命呀。
難得那個精明的萬世瑛,此刻智商是這樣低,他的鬼話編的漏洞百出,她還相信了。
不過,倘若她知道他在心裡罵她的智商低,她怕是得炸毛了。
“就算是你動手,那也是因我丟命,這樣也不妥!”駱天寒目光掠過萬世瑛手裡的髮簪,他的眼底一絲戲謔之意浮上:“這樣吧,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可以讓你償還我的辦法!”
萬世瑛欣喜的看着他:“真的?你要我做什麼?”
“屋裡的燈太亮了,我們鬼不喜歡那麼多燈,除了桌子上的那盞,其他的全熄了!”駱天寒要求。
因爲燈太亮了,難免萬世瑛腦中一個靈光閃過,一眼就拆穿了他的謊言,屋子不那麼亮,更便於他的謊言。
這個要求不過分,只是熄燈而已。
萬世瑛聽話的照做,將屋裡的燈只留下桌子上一盞,原本明亮的臥室,一下子光線暗了下來。
榻上的駱天寒此時是‘鬼’,萬世瑛心裡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好了,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把燈都熄滅了,你還有什麼要求?”萬世瑛催促着駱天寒。
此時的她,心裡內疚極了,只想把她欠駱天寒的給還了,也沒有想那麼多。
“我突然覺得有點口渴,給我倒杯水!”剛剛醒來,嗓子裡面一陣乾澀難忍。
“水?”萬世瑛有點奇怪的看着他:“你現在能喝水嗎?”
屍體不是不能喝水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生前沒有喝過水,所以,以至於我死後,也覺得嗓子難受,如果這具身體能喝水的話,我的鬼魂估計也能舒服一點。”駱天寒一本正經的睜眼說瞎話。
因爲愧疚之心,萬世瑛再一次沒有懷疑駱天寒的話,倒了杯溫熱的水走到了榻邊,遞向駱天寒:“你現在可以喝了。”
萬世瑛因爲拔掉了頭上的簪子,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身側,彎腰的時候,一縷一絲從肩頭滑落,落在了駱天寒的頸間。
髮絲柔柔滑滑,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氣味很淡,狡猾的鑽進了駱天寒的鼻底,撩撥的駱天寒一陣心癢難耐。
他從不知道,原來,女人是這樣撩人的,能讓人的骨頭都酥起來。
表面上駱天寒裝着不動聲色,看着萬世瑛遞過來的杯子,駱天寒卻沒有接杯子:“我身上是有傷的,你讓我怎麼拿杯子?你……餵我!”
喂他!
這個要求……咳,也不過分。
不就是喂他水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萬世瑛捏着手裡的杯子,遞到駱天寒脣前:“你張開嘴巴吧。”
駱天寒乖乖的張開了嘴巴,溫熱的液體入喉,只是沒有任何味道的白開水而已,因爲是她端來的,喝下去,卻感覺如甘泉一般甘甜美味。
喝下一杯水,身體也舒服了。
萬世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因爲動作稍大了一些,扯痛了她身上的痛處。
雖然她的身體不像駱天寒那樣嚴重,可是,她的身體也在密室裡的時候,撞到了很多位置,動作稍微大一些,就會扯痛。
那些疼痛,都在能忍的範圍內,對於還駱天寒的債來說,她的那些疼,不算什麼。
“現在水也喝過了,你還有什麼要求?”萬世瑛轉過頭來,冷不叮的對上了駱天寒的視線,發現他的雙眼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她奇怪的上下打量着自己,扯了扯衣服,沒有發現自己的衣服上有什麼不妥:“你在看什麼?”
駱天寒微笑的實話實說:“只是覺得,你跟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萬世瑛……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我不還是我?”萬世瑛不以爲然,她不是她,還能是別人不成?駱天寒這話真是奇怪。
駱天寒笑看着萬世瑛的眼睛。
他所指的東西是什麼,她自然不知道。
有句話說的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以前秦夙曾經說過他,說他其實對萬世瑛是不一樣的。
別的女人總是纏在他的身側,他會用一萬種辦法,讓那個女人離開自己,甚至把自己弄的很不堪。
唯獨對萬世瑛,他沒有任何辦法。
看到她,他本能的躲避,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讓她離開他的行爲或舉動。
或許,就是在這種你追我逐之中,他沉浸在其中,所以,連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她,他也不知道。
這也是在密室裡的時候,他才發現了這一點。
看到繩子綁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被繩子勒出紅色印記,要傷害她自己的時候,他是不忍、心疼的。
有一個叫‘憐惜’的東西,在他的心裡瘋狂的滋生、漫延,他捨不得她受傷,那時,他才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等他們都平安之後,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將她推開。
或許是因爲心境改變了,他現在才發現,她是那麼美,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看了讓他心動。
在她來看他的時候,他本能的選擇逗逗她,沒想到真的把她給嚇哭了。
也讓他清楚的看出,萬世瑛的心裡還有他,這個認知讓他欣喜若狂,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駱天寒看着眼前真實出現,活生生的萬世瑛,心裡感激極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即使之前她在月城外長坡上甩他一巴掌的時候,她的手指也是極柔軟的,不知道那雙手落在他的身上是什麼感覺。
他指着自己的兩條腿:“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地底下的時候,就感覺兩條腿很僵硬不舒服,你給我揉揉吧!”
給他揉腿?
萬世瑛眉頭皺緊:“咱們兩個男女有別,這樣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駱天寒提醒她:“再說了,咱們兩人現在一個是人一個是鬼,沒有人會在意的。”
“也對。”
萬世瑛仍然沒有懷疑,端了凳子坐在駱天寒的榻邊,掀開遮住他兩條腿的被子,柔嫩的手指,輕輕的落在駱天寒的膝蓋上。
指尖稍稍用力,在駱天寒的膝蓋處力道適中的按着。
果然如他想的那樣,她的手指柔若無骨,按在他膝蓋上的力道舒服極了,怕是隻有神仙才能了享受這樣的極致感覺吧?
“別隻捏一個地方,上下都捏捏!”駱天寒開始得寸進尺的要求。
“好。”萬世瑛答應着,聽話的繼續給駱天寒在小腿上揉着,恰到好處的力道,使得駱天寒鼻中不時的逸出一聲舒服的輕哼。
“再往上揉揉!”駱天寒繼續要求。
萬世瑛已經是無意識的動作,駱天寒讓她按哪裡,她就按哪裡,往上再往上……
她的手指已經觸到了他的胯間。
窗外冷不叮的有打更人在敲響了鑼,敲了四聲,尖銳的聲音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此時,已然是四更時分。
沒想到,這麼快就已經到四更了。
也因爲那陣聲音,萬世瑛清醒過來幾分,連手指的感覺也變的有知覺了起來。
“繼續揉,不要停!”駱天寒不滿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萬世瑛下意識的繼續做駱天寒的指令,然,她的手指,似乎按到他的腿上血管,如果她手指的感覺沒錯的話,血管……是流動的。
血管是流動的?剛纔她沒有意識,現在感覺起來,駱天寒的腿也是溫熱的,根本就不像是死人該有的溫度。
照理說,她掀開被子給他揉了這麼久,就算之前他新死,被子裡還殘留着體溫,現在也該慢慢變冷、僵硬了。
何至於現在還這樣溫熱?
萬世瑛的眸子微變,從他的腿上下移,到了他的膝蓋上,手指精準的摸到了他膝蓋上的動脈處,那裡的沉穩有力,就像是……正常人!
想到這裡,萬世瑛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駱天寒,手指突然按在了駱天寒膝蓋上的某處穴道。
本來正在享受的駱天寒,並沒有意識到萬世英的東西,直到萬世瑛的手指按在了他膝蓋處,一股刺痛,從她指甲所按的地方,尖銳的傳進了他的腦海裡,他疼的縮起了腿。
“啊,好疼,太疼了!”駱天寒尖聲叫道:“不是讓你好好按的嗎?你怎麼按的這樣疼?”
彼時,萬世瑛已經明白過來,緩緩的從凳子上起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居高臨下望住駱天寒。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死人還會有痛的感覺嗎?”
壞了!
駱天寒心虛的把自己的腿放了回去,還想要繼續忽悠萬世瑛:“我剛剛是故意嚇唬你的,怎麼,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萬世瑛的臉已經黑了,嗓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你還想繼續撒謊嗎?駱天寒,你的身體明明就沒事,你還要繼續裝嗎?”
被萬世瑛戳穿,駱天寒無辜的眨了眨眼:“好吧,我承認,我的身體無事。”
萬世瑛又羞又惱的咬緊牙關:“這樣騙人好玩嗎?看到我被你玩在股掌之間,你是不是覺得,你駱大公子很了不起?”
“我沒有!”駱天寒不慌不忙的解釋:“起初,我確實是想戲弄你,但是,我並沒有因此感覺了不起,我只是……”
“你不要再說了!”萬世瑛激動的背過身去:“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見到我,既然你已經沒事了,我……”
見她似乎是要走,駱天寒有點急了,忙道:“世瑛,以前是我的不對,總是躲着你,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因爲喜歡你,所以纔會逗你,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
萬世瑛聽了駱天寒的話,卻沒有半點高興,她冷冷一笑,冰冷的眸中沒有半分熱度:“駱天寒,爲了戲弄我,你連喜歡我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我沒有說謊,我說的是真的,世瑛,我是真的喜歡你。”
“夠了!”萬世瑛無力的嘆了口氣,苦澀一笑的轉過身去,淡淡的道:“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唉呀,世瑛,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駱天寒急的要下榻,那邊萬世瑛已經走出了門去。
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駱天寒鞋子也沒穿,就出了門,他看到萬世瑛進了另一個房間的門,快步的追過去。
“世瑛,你……”駱天寒拍了拍門,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駱天寒欣喜的以爲是萬世瑛開的門:“太好了,世瑛,我……”
話未說完,駱天寒看到了一張意外的臉,對方是萬元,卻並不是萬世瑛。
“你來做什麼?”萬元充滿敵意的看着駱天寒。
“我要找世瑛!”駱天寒的眼睛往裡面眺望,但是,屋內一片漆黑,並看不到萬世瑛的身影:“世瑛,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出來。” шшш ⊙тtκan ⊙c o
“她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嗎?現在你還想怎麼樣?我是不會讓她見你的。”
“我跟世瑛之間有點誤會,我要向她解釋清楚,她不出來,我就進去見她。”駱天寒強勢的道。
萬元一掌打在駱天寒的肩上,疼的駱天寒悶哼了一聲後退。
“姓駱的,你再不走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萬元警告完畢後,憤憤關上門,將駱天寒關在了門外。
駱天寒還想說什麼,想了一下,還是嚥了回去。
現在萬世瑛因爲之前他戲弄她的事情學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他再找她說清楚吧。
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她等了他十年,這點時間他還是能等的。
※
客院的某個房間裡,房門被人悄無聲息的打開,一道人影沿着月光不甚明亮的光亮,找到了臥室的方向。
臥室內,榻上躺着一個人,看起來睡的正香。
那道人影緩緩的走到榻邊,昏暗的房間內,一道銀光閃過,銀光劃過榻上的那人,榻上的人突然驚醒,並迅速反應,躲到了一旁。
攻擊的人並沒有再繼續攻擊,而是收起了手裡的武器。
藉着屋內不甚明亮的光亮,薛寧兒打量到,站在她榻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刻該在房間裡休息的雪顏。
“雪妹妹,這麼晚,你怎麼突然過來了?將我嚇了一跳!”薛寧兒點燃了牀頭的燈,燈光映在雪顏那張美麗的容顏上。
雪顏嘴角微微勾起:“薛姐姐沒有問我是怎麼脫離危險的,卻問我爲什麼會過來,薛姐姐真是神通廣大,一下子就猜出我已經無恙。”
薛寧兒淡淡的笑着,倚着牀柱,懶懶的道:“你會出現,自然是已經無恙,所以,不必多猜,雪妹妹這樣問,倒是奇怪了。”
雪顏脣中逸出一聲輕笑。
“薛姐姐知道我是血族的雪氏一脈,就應當知道,我們雪氏一脈不會輕易受人控制,而被人控制的時候,那個人的臉,會清晰的映在我的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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