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裡很靜很靜, 靜的就只剩下雅若和翠屏二人的呼吸聲,靜的彷彿天地萬物都停止了生長.....
翠屏覺得這種氣氛太凝重了,她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份詭異般的寧靜:“小姐, 您如果難過的話, 就大哭一場吧, 像這樣憋着, 會憋出病來的。”
哭?倘若哭能換回那個人爲他停駐一會兒, 那怕是一小會兒,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跟在懸崖底下一般,對他使着小性子, 可是從今天起,從今天晚上起, 那個人的吻、那個人身上所固有的淡淡的檀香甚至包括那個人, 都統統的、徹徹底底的不屬於她上官雅若了.....
她認爲她會堅強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可終究那個離她而去的人世她這輩子第一個最愛的人也將是最後一個愛的人,幾滴眼淚劃過她的臉頰, 滴落在了她旁邊的幾朵不知名的花瓣上,剛剛還漫天繁星的夜空,此刻卻烏雲密佈,明亮的閃電從空中劃過,瓢潑大雨頃刻間從天而降, 彷彿也在爲這段情逝而感到傷感......
所愛的人離開了, 也許活下去需要更多的勇氣, 代替所愛的人活得快樂, 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 可是如果重新撕開傷口,讓膿血流出來。疼過之後, 新鮮的血肉就會長好的,無論有多痛苦,只要活着雨就會停,就能看到,美麗的天空,想到了這些,雅若在狂風暴雨中吶喊。
“明空,不管將來如何,不論世界怎樣改變,你在我上官雅若心中刻下的那些記憶,是幾個輪迴都磨滅不去的。雪不會停,花香也不會消逝,烙在心中的人,永遠也不會離開....”傾盆大雨彷彿也被她雷鳴般的聲音嚇到了,越下越小,最後慢慢的停了下來....
翠屏的眼淚已經快要流乾了,她家小姐的命運爲什麼要這麼坎坷,疼愛小姐的老太太被大太太害死了,小姐的孃親被二太太用被子活活悶死了,而小姐的心愛之人卻離小姐而去....
有一種等待是用來思憶的,那叫做望眼欲穿;有一種悲哀是用來放縱的,那叫做體無完膚;有一種愛情是用來懷念的,那叫做刻骨銘心,雅若覺得她應該是屬於後者,縱然那個人已經不愛她了,離她而去了,可那又能如何呢?他終究是給她留下了念想,將來的她並不會孤單,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當未婚媽媽,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翠屏,我們回去吧。”
聽到她家小姐跟往常說話般,淡淡的聲音,翠屏停止住了哭泣,走上前,道:“眼下城門早就關了,小姐我們今天晚上要在這個竹園中將就一夜了。”
雨已經停了,竹林中除了寂靜的有些過頭了,其他的沒有什麼不好的,雅若點了點頭,“那就明天天亮了,我們再回去吧,今天晚上的事,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此事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講。”
“奴婢知道了,請您放心。”
就着三顆竹子,雅若靠在了竹子上,她在心裡強迫着自己不去想剛剛出現的那個人,可是越是這般,那個人卻從她的腦海中,總也揮之不去,想到了他剛剛不久所說的絕情的話語,猛的,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在懸崖底下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告訴過他她真正的名字叫什麼,他一向都給她喊文文,爲何今天卻直呼她的名字...,莫非...,想到此,雅若決定明天早晨親自去一趟藍伽寺.....
-----
清晨去往藍迦寺的山路上,厚厚的大霧籠罩着前方的道路,再加上山路本來就很崎嶇,並不好走,所以雅若和翠屏互相攙扶着前進。
兩旁的道路上,蝴蝶花散發出幽香的清香香氣,山林中偶爾還有幾隻小鳥飛過,林間的露水沾溼了兩個人的衣衫,或許是趕路太過心切,路旁的一根荊棘劃破了雅若的裙衫、劃傷了她的小腿,但是她仍然沒有停駐半分....
等到兩人趕到藍迦寺的寺門外的時候,已經是半晌午了,瞧見寺門是開的,雅若被翠屏攙扶着,跌跌撞撞的走進了寺院中....
寺院還是以前的那個寺院,只是此番來,心情卻不復以前的心情了,望着院中人來人往的香客,雅若本想找寺中的主持問個清楚,但是覺得他的聲譽還是最重要的,就準備直接去他的禪房找他....
上次到藍迦寺休憩的那個小院還是以前的佈置模樣,院中的景物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唯獨變了的就是下方的桃林中的桃花都落了,上次來到這個院子的時候,桃林中的桃花開的是多麼的豔麗,而今卻早已凋謝了,雅若很是傷感....
翠屏看到禪房門外空無一人,連忙道:“小姐,您趕緊進去吧,奴婢替您在外面守着。”
“也好!”
上次無意中得知他在這個禪房中,她很激動也很興奮,可是今天,她卻很悵然,很害怕,禪房的門外,並沒有任何人守護,上次進去費了一番力氣,現在可以不費一點力氣,只要把門輕輕推開,就可以進去了,可是爲何如今她卻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是太在乎了嗎?是太不想失去了嗎?是心中還存在着念想嗎?應該說是妄想吧......
推開眼前的這扇門還是不推開眼前的這扇門?兩個思想在她的腦海中做着激烈的鬥爭,她感覺到她自己的頭就快要爆炸了,就在這個時候,門卻被輕輕的打開了,那個她思念已久的人,終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孤傲的神情、深入寒潭的雙眸、兩片薄薄的嘴脣和那宛如謫仙的容顏,這個世界除了他,又能有誰讓她上官雅若沉淪的這般的深沉....
還未等到雅若開口,卻只見從房中出來的人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直接從她的面前越過,宛如陌生人一般,臉上的表情始終平靜的如湖面上的湖水一般,波瀾不驚。
“明空,你當真如此薄情寡義嗎?”她忍受不了他對她的漠視,今天她來找他,他居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明空的頭有些爆炸的疼,聽到背後的女子直呼他的名字,他轉過身,雙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淡淡的道:“施主找貧僧何事?”
施主?他當真視她爲空氣嗎?雖然這句話只有短短的七個字,卻足以讓雅若用一生來回味這句話中所包含的深意.......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家小姐?爲什麼?你這個僞君子。”翠屏氣的指着明空的鼻子怒罵道。
望着眼前站的穿着一白一綠兩個衣衫的女子,白色衣衫的女子正在神色悲傷、滿臉哀怨的看着他,而綠衫女子正在斥責他,他在腦海中快速的搜尋着,可是仍然追尋不到半點跟眼前兩女子有關係的人和物,頭反而卻疼的更厲害了....
“施主認錯人了吧,貧僧並未見過兩位!”語畢,轉過身,飄然的走出了院門。
如若說先前的那七個字,足以讓雅若用一生來回味,那麼這十五個字,已經把她最後心存的那點妄想,毫不猶豫的扼殺掉了,她以爲無論時光怎麼變,他還是那個在懸崖底下對她寵溺萬分的空而不是受世人景仰的明空大師,可是終究逃不過時間的洗禮,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
雅若不自覺的摸了一下戴在左手腕的金鎖片,剛剛她真的很想把金鎖片拿出來給他看,以證明,他是認識她的,但是她怕他會不僅收回對她的愛,連這個定情信物也一併收回。
金鎖片是冰冷的,跟剛纔看到他時,他臉上所呈現出的神態一般冰冷,也幸虧沒有拿出來,這樣的話,在想他的時候,還可以看看他留給她的定情物,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裡,思念在瘋狂成長的時候,她不用對着空氣講話,而可以對着鎖片講話......
她以爲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愛人,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很冷酷,但是此刻他卻是世界上最絕情的人,他讓她第一次嚐到了愛情的滋味,給了她希望,卻在火苗熊熊燃燒的時候,給了她致命的一盆水,愛大抵如此,愛從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愛的最奇妙之處,就是我愛着你的時候,你恰巧的也愛着我;倘若不愛了,另一方卻苦苦糾纏,不願意放手,那叫做一廂情願,這樣並不會感動對方半分,相反會讓曾經愛你的人生厭,雅若選擇了後者,雖然她內心是那般的千萬個捨不得放手,可是她不願意去逼着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至少她曾經擁有過他完整的愛.....
幾片合歡花的花瓣從樹上落了下來,落在了雅若晶瑩的雙眸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指尖輕輕的把花朵撫到了地下,再一擡頭,她看到自己的頭頂上全部都是開的旺盛的合歡花,合歡花很美,但是花期卻很短,宛如她和他那絢麗的愛情一般,很短暫很短暫....
這世間最殘忍的愛,不是得不到,而是已失去.因爲得不到,心底始終會懷着那份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的美好。而已失去,卻會成爲心口一個無法彌補的大洞,只要風一吹,就會空蕩蕩地疼痛起來。這樣的疼痛,叫做傷口,傷口會在以後每個不管是希望還是失望亦或是絕望的夜晚,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