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夕謹十分恭敬的起身應了。
“坐,坐着說話,何必這麼生疏,你我婆媳向來是親如母女的,你這麼一來,豈不是告訴你,你還在爲昨兒晚上的事情生氣?”老夫人假裝生氣的瞪了顧夕謹一眼。
顧夕謹卻被“親如母女”四個字嚇到,這渾身的汗毛頓時直立起來,就如被雷劈了一般。
“坐吧,你我孃兒兩個,好生嘮叨嘮叨。”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和藹。
“啊,哦,是。”顧夕謹終於從雷擊中回過神來,朝着老夫人柔順的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媳婦並沒有把侯爺的事放在心中,媳婦清楚,侯爺只是心憂府裡的時候,又因着媳婦沒有把後院安置好,侯爺這才生氣的,原是怪不得侯爺的。”
既然老夫人擺足了態度,顧夕謹自然是明白事理的,很有風度的把昨晚上安明軒的發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顧夕謹這麼一說,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這安南侯府,主母的位置,自然是非你莫屬的!”
這句話不好接,顧夕謹低着頭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把老夫人的糖衣炮彈放在心中,對於坐在主座上的這個老狐狸來說,若是有朝一日,顧夕謹的存在威脅到了安南侯府的體面,這個老狐狸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她顧夕謹當成一枚棄子,毫不憐惜的捨棄!
老夫人見顧夕謹低着頭沒有說話,輕嘆了一口氣,用一種推心置腹的口氣說道:“夕謹啊,我知道你心中有想法,這事啊,若是換了我,我也得有想法,想當年,我也曾年輕過。”
老夫人說着,自嘲的笑了笑:“當初老侯爺在的時候,也是一個風流的!只是這男人啊,人不風流枉少年啊!你說對不對?”
對不對?對你個頭!
顧夕謹在心中狠狠的鄙視了一句,可是腦袋卻很不爭氣的隨着老夫人的話,點了點頭。
老夫人對顧夕謹的識趣很是滿意:“我知道你是個明白的。這些個小老婆啊,就是個玩意兒,盛兒心中喜歡的時候,你讓着一些,等盛兒厭煩了,想打想賣都任你高興,你實在是不必讓心裡去。”
顧夕謹這一刻無語到了極點。
雖然心中向來明白,這母子兩人從來將這府裡的女人放在心上過,可是當老夫人這麼直白的把話說出來的時候,顧夕謹胸中突然涌起一種深深的悲哀,不知道是爲了這府裡的妾室們,還是爲了自己的將來。
這萬惡的舊社會!這吃人的封建社會!
“夕謹,夕謹!”老夫人見顧夕謹坐在椅子上出神,沒有響應她的話,心中有些不悅,可是想到現在府裡的狀況,只得壓了壓性子。
“啊,母親,媳婦聽着呢。”顧夕謹回過神來,連忙挺直了脊背,恭敬的坐好,“是,母親說的是。”
“你能想明白這點,我就放心了。”老夫人看着顧夕謹那恭敬的模樣,臉上露出一抹滿意來,“昨兒個的事情,定然是盛兒那幾個妾室的手腳,和翠彤應該是無關的。”
“是。”顧夕謹應了一聲,“媳婦明白。”
老夫人擡起頭,看着顧夕謹,許久又輕嘆了一口氣:“你放心,等你姐姐進了府裡,我做主,把盛兒的這些個妾室,全都攆了出去,也讓府裡清靜一些。”
顧夕謹這下子真的驚詫了,等顧明珠進府之後,要把府裡的這些妾室全都趕出去?!那怎麼行!
府裡若是沒有了這些擋在她面前的女人,她豈不是要直面顧明珠和翠彤?!那時候,她高高的豎在安南侯夫人的位置上,被人當作靶子,使勁的打!
“母親!”顧夕謹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一些,“這,這是不是還要在商量一下?”
“還要商量?”老夫人也跟着詫異了一下,她都站出來做惡人,替她清理門戶,讓她爽爽快快當主母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嗯。”顧夕謹很認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擡起頭很誠摯的看着老夫人,仔細的斟酌了一下言辭,“媳婦知道母親一切都是爲了媳婦着想,只是,只是幾位姑娘都年紀還小,若是沒有了生母的照顧……,應該很可憐……,媳婦,媳婦不忍心讓她們小小年紀就……”
“你這是什麼話?她們不是還有你這個嫡母在?再說了,堂堂安南侯府的姑娘,誰敢虧待了她們?!”顧夕謹的這話,老夫人就不愛聽了,在她看來,不過是庶女而已,沒有了生母又有什麼關係?府裡又不會缺了她們的吃穿,等到了年紀,在賠一副嫁妝,爲府裡盡最後一份努力也就是了。
顧夕謹聽完這話,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一點兒摻假都沒有!
聽老夫人話裡的意思,這是讓她顧夕謹當幼兒園保姆,替安明軒養那些個孩子!而按照安明軒那種馬的性子,這府裡還將會出現更多的孩子,她顧夕謹可以盡情的做好保姆的角色,一直等到白髮蒼蒼……
顧夕謹想象着自己,兩鬢蒼白,連牙齒都掉了好幾顆的時候,還領着一個蹣跚學步的奶娃娃……
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行!誰生的孩子誰帶,這可是自古以來天經地義的!
“母親,這嫡母和生母終究是不同的,等七姐姐進門之後,只要把那些個害羣之馬攆出就行了,安分守己,謹守本分的,還是留在府裡吧,若是到時候真的全都攆了,因着是母親出面,終究與母親的名聲有礙。”
“我的名聲沒事。”老夫人聽顧夕謹說是因爲擔憂她的名聲,臉上的神情頓時緩和了許多,“爲了府裡的安寧,便是名聲受些拖累,也沒事。再說我年紀大了,也顧不得那名聲了。”
“那可不行!”顧夕謹想也不想就開口,“雖說母親年紀大了,覺得名聲無礙,但是瑤兒正是要說親的年紀,若是因此受到了什麼……,豈不是得不償失?”
老夫人被顧夕謹這麼一說,一時間倒是沉吟着沒有說話。
顧夕謹見自己說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連忙趁熱打鐵:“等七姐姐進了府,我們是不是應該開始替瑤兒相看相看了?”
一說起瑤兒的親事,老夫人倒也被顧夕謹勾起了心事:“誒,當初盛兒生死不明,這安南侯府只是一個空殼子,瑤兒便是貌如天仙,也找不到好人家說親,現在盛兒回來了,又在官家進前當差,這瑤兒的親事,就該好生挑挑纔是了。”
“母親說得是!媳婦也是這麼想的,因此不論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都不能傳到府外去。”顧夕謹趁熱打鐵的給老夫人使勁輪錘子砸結實,“因此,這把姨娘們攆走的事情,這……。”
“這件事,那就先擱着,等以後再說吧。”老夫人被顧夕謹這麼一說,便有些猶豫起來,“只是最近這府裡……”
“這府裡的事情,媳婦會盯緊一些。在瑤兒沒有說到一門好親之前,這府裡就不能出大事!”顧夕謹很用力,很用力的說道。
老夫人看了顧夕謹一眼,雖然覺得顧夕謹的這個態度很奇怪,很怪異,可是卻又說不出怪異在哪裡。
顧夕謹坐在椅子上,擡着頭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也看着顧夕謹,兩人互相之間看了一會兒,可是都不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對方的心思來。
“夕謹,再過幾日就是靜安郡王妃的賞花會,能參加靜安郡王妃賞花會的,都是一些名門子弟,你好好的挑挑,看中意幾家,等回來之後我們好生挑挑。”
“是,媳婦到時候一定擦亮了眼睛,仔仔細細的替瑤兒挑。”顧夕謹挺着胸脯,就差拍胸脯保證發誓了。
老夫人很滿意,又叮囑了顧夕謹幾句,接着又安撫了幾句,這才放顧夕謹離開。
“夕謹瞧着你臉色不好,快回去歇着吧,這幾日歇好了,到時候才能帶着瑤兒出門。”
“是,母親,媳婦告辭。”顧夕謹起身行禮,然後恭敬的,小步的退出了屋子。
一直到顧夕謹出了福安堂,知畫這才忍不住開口道:“夫人,你到時候真的要替大姑娘相看姑爺?”
顧夕謹腳步不停,扭頭看了一眼知畫:“這還有假?自然要替她相看?我可是她的嫡母,這可是我的責任!”
“可是,可是,就大姑娘的那性子,夫人挑的姑爺,她能喜歡?若是到時候她跟夫人擰上了……”知畫一臉擔憂的道,“豈不是……”
顧夕謹乜着眼睛,瞅着知畫:“她與我擰上了,與我何干?只要我問心無愧不就可以了?再說了,瑤兒的婚事,哪裡有我置喙的餘地?到最後,決定權都在老夫人的手裡,若是到時候瑤兒真的要和擰上,我又有何懼?”
知畫低着頭想了想顧夕謹的話,突然笑了:“夫人,奴婢覺得,大姑娘的親事,夫人你一定要十分的盡心盡力,把這京城中最好的少年郎全都挑出來,給大姑娘選!”
顧夕謹怔忡了一下,一時間,想不明白知畫的話,爲什麼要把這京城中最好的少年郎全都挑選出來,所以看向知畫的目光中,就帶上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