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柳貴剛要開口,卻聽見王醫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就是高逢春?”王醫正簡單而又粗暴的打斷了柳貴的話,幾步踱到高逢春的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高逢春好一會兒,繼續開口道,“有沒有興趣進太醫院?我可以替你舉薦!”
王醫正此言一處,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這是打算做甚麼?
顧夕謹心底卻怒了!
他這是挖牆角啊!挖她顧夕謹的牆角!若是高逢春答應了去太醫院,那她的醫館計劃豈不是要泡湯了?!
高逢春的臉上依舊淡淡的,並沒有因爲王醫正的話,而出現多大的波動,退了一步,恭敬的彎腰作了一個揖:“多謝大人好意,小子山野散人一個,向來我行我素慣了,不喜歡拘束。”
高逢春雖然說得很客氣,但是卻結結實實,明明白白的拒絕了王醫正的邀請。
顧夕謹的怒氣,這才微微的消散了一些,隨即又有些自得起來,自己果然是慧眼識英才啊!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顯然王醫正沒有料到高逢春會拒絕,聲音中帶上了一絲不悅。
高逢春又深深的給王醫正行了一個禮,隨即直起腰身,對着顧夕謹道:“夫人,小子在廚房裡找到了薏米,想來是新夫人吃了這個纔會有滑胎的症狀的。”
“薏米?”王醫正眉心一鎖,“拿來我瞧瞧。”
高逢春看了跟在身後的白皙婆子一眼,婆子把捧在手上的袋子遞給了王醫正,王醫正打開袋子,伸手把裡面的小米撈了一把出來,放在手心中,仔細的扒拉着看了一會兒,點頭道:“裡面是夾雜了薏米,數量雖然不多,但是長期食用的話,積少成多,也足夠了!”
“薏米?”顧夕謹愣了一下。
高逢春點點頭:“《本草經疏》中說:‘凡病大便燥,小水短少,因寒轉筋,脾虛無溼者忌之。妊娠禁用。’”
高逢春掉了一次文,顧夕謹不懂醫,聽了個雲裡霧裡,但是最後一句她聽懂了,就是說薏米孕婦不能吃!
既然薏米孕婦不能吃,現在翠彤不但吃了,看樣子而且不止吃了一天兩天,那麼不出問題倒是奇怪了!
“是誰!是誰這麼狠心,竟然把薏米摻雜在小米里面!”柳貴頓時跳了起來,看着老夫人道,“姨母,你定然要給我一個交代!”
“這裡有病人在!不宜喧譁!”王醫正毫不留情的開口呵斥道,“想要大聲吼叫,去外面的花園裡去,你愛吵,愛叫,愛鬧,更或者在地上打滾都隨便!但是卻不能在這裡!”
“……”柳貴下面的話,全都被王醫正堵在喉嚨裡,憋漲的一張臉瞬間成了紫色。
老夫人聞言站了起來:“王醫正,高先生,貴哥兒,不如我們移步去客堂,這裡就讓翠彤好生歇着。”
一行人魚貫的朝着外面走去,高逢春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叮囑蘋果道:“最近一段時日,新夫人不宜下牀,不宜動怒,要保持平和心境。”
“是。”蘋果恭敬的應了,“多謝先生。”
“不必,醫者本分而已。”高逢春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希望姑娘多勸勸新夫人,心寬才能安神,神安才能體康。”
蘋果聽出了高逢春的言外之意,沉默了一下,纔開口道:“多謝先生指點,奴婢一定會勸夫人的。”
高逢春掃了一眼一臉蒼白,躺在牀上的翠彤,轉身就走了出去。
霎時間,屋內就顯得空蕩蕩起來。
翠彤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猛地握緊了雙手,狠狠的捶打在牀上。
蘋果連忙上前:“夫人,你千萬不能動怒。”
翠彤咬着牙齒道:“竟然還是着了這些賤人的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下的毒手,我定然讓她生不如死!”
“夫人,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蘋果站在牀邊,一臉擔憂的看着翠彤,“這些事,等身子好了再考慮不遲!再說了,夫人還有大爺在,大爺一定會替夫人出頭的!”
翠彤把手按在肚子上,輕輕的摩挲着:“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
“夫人能明白,奴婢就放心了。”蘋果見翠彤漸漸的平靜下來,提起的心,這才稍稍的放了下來。
客堂裡,王醫正還糾纏着高逢春不放:“高逢春,你爲什麼不肯去太醫院?你若是肯去太醫院,太醫院裡面的醫案,醫書,可以隨便你看,太醫院有的是醫術高明的太醫,你可以和他們切磋醫術……”
“大人,小子打算在後市街開醫館,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如到時候去後市街坐坐。”高逢春再一次顯示出強大的營銷理念,對着王醫正做起了廣告。
“好!我到時候一定去捧場!”王醫正見高逢春鐵了心,不肯去太醫院,便也不再堅持,“若是有疑難的病症,到時候,我能不能請你一起會診?”
“但凡大人有用得着小子之處,大人儘管遣人過來知會小子一聲便是。”這一次高逢春沒有拒絕,他自然清楚能和太醫院搞好關係,對他以後在京城立足,那可是好處多多!
“好,就這麼說定了!”王醫正說完,轉身對着顧夕謹道,“既然這裡沒事了,我就先走了,以後沒事少找我!這個高逢春的醫術不錯,以後有什麼事情,找他也就是了。”
“大人過謙了。”高逢春朝着王醫正,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小子後學末進,哪裡能和大人相比,以後還要多向大人請教才行。”
“好了,這種謙虛的話,不要再說了!你我以後互相多切磋!”王醫正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我先回去了,宮裡還有事情。”
最後這一句,是王醫正的口頭禪,就顧夕謹記得,每一次王醫正要離開的時候,總是以宮裡有事做結束的。
顧夕謹站了起來:“老太爺,侄女兒送你出去。”
王醫正看看顧夕謹,又看看柳貴,突然道:“瞧這模樣,你似乎不適合離開。”
“……”顧夕謹尷尬的笑道,“老太爺……”
“你不必和我來這種虛情假意!”王醫正截斷了顧夕謹的話,轉身對着高逢春道,“小友應該沒事,不如送送我這個老人家?”
“大人請。”高逢春笑着上前一步,站到了王醫正的身邊。
顧夕謹連忙讓知竹遞上了診金,這才肅立着目送高逢春和王醫正離開。
“姨母……”柳貴剛要開口,卻被顧夕謹打斷了。
“母親。”顧夕謹搶在柳貴的前面開口,“爲什麼翠彤妹妹吃得小米里面會摻和進薏米?這廚房裡,可是有別人進去過?這小米進府之後,都有那些人接觸過?媳婦想來,還是當着柳大爺的面問清楚的好!”
“你,你認爲是我往裡面摻的薏米?”柳貴一聽頓時大怒。
“柳大爺你錯了,這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柳大爺你自己多想了。”顧夕謹擡眼對上柳貴,並不肯退讓半分,“俗話說,心中發虛,纔會疑神疑鬼!”
“你,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女人!”柳貴恨聲道,“我……”
顧夕謹冷笑一聲,驀地轉身盯着站在一邊的管廚房的婆子道:“你還不從實說來!”
白皙婆子嚇的雙膝一屈,“咚”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夫人,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啊,奴婢怎麼可能往小米里面摻和薏米,這若是事發,奴婢豈不是自尋死路?”
“對!翠彤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陷害自己的妹妹?”柳貴終於抓住了話頭,開口道,“這裡最沒有嫌疑的就是我!”頓了頓,又道,“還有姨母,她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孫子的!”
柳貴這是用排除法啊,這屋裡,別人的都沒有動機,那麼剩下有動機的就是她顧夕謹了!這可惡的柳貴!簡直就是渣滓!
顧夕謹沒有理睬柳貴的辯解,也沒有替自己辯解,這時候,她若是跟着柳貴說,她也對翠彤沒有什麼想法,不會害她,那麼柳貴定然會認爲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小米除了廚房的,可還有儲存的?”顧夕謹低頭繼續問白皙婆子。
“有!有的!因爲新夫人早上經常要吃小米粥,所以上次大爺買了很多,都在庫房裡鎖着。”
“可是同一批送進來的?”
白皙婆子道:“是同一批送進來的,奴婢記得大爺遣人送來了三袋,奴婢連第一袋都沒有用完。”
“不如我們去庫房看看。”顧夕謹看着老夫人道,“若說是廚房裡的,可能會被人暗地裡放了薏米進去,但是庫房裡,總不會有人進去!若是庫房裡的小米沒有摻和薏米,那麼廚房裡很可能是府裡的人下得毒手,若是庫房裡的小米中也摻和着薏米,那麼就是柳大爺的關係了。”顧夕謹說着,扭頭看向柳貴,“柳大爺覺得我說得如何?”
柳貴一聽臉色頓時變了數變:“不可能,我送來的小米當中怎麼可能會……”
顧夕謹猛地扭頭,再一次看向白皙婆子:“柳大爺送來的小米,你可是親手接的?中間可曾然別人接觸過?庫房的門可是鎖着?鑰匙在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