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把目光落在顧夕謹的臉上,深深的看了好一會兒,這纔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猛地一點頭:“好,去福安堂!”
林總管看着主子們甩手就要離開,忙上前一步,試探着恭聲道:“侯爺,這兩人,現在就送去京兆府麼?”
安明軒猛地扭頭,厭惡的盯着癱軟在地上的王氏父子,還沒有開口,王氏父子就跪爬着到了安明軒的面前:“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啊!”
王公子緊緊的拽着安明軒的褲管,滿臉的眼淚鼻涕:“侯爺,我不是人,我是個混蛋,你就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不敢了!侯爺……”
“滾!滾開!我一定要讓你們兩個付出代價,我……”安明軒跳着腳罵,彎腰伸手去拉扯那父子兩個。
顧夕謹的眉心,皺的更緊了,看了林總管一眼:“還不快把這兩人捂了嘴,拖下去!”
林總管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快,拖了下去!夫人的話,你們沒有聽見麼?!”
護院連忙上前按住了王氏父子,伸手捂住了嘴,拖到了一邊。
王氏父子用力的掙扎着,可是這已經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哪裡是這些五大三粗護院的對手,掙扎了兩下,便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夫人,這兩人……”
“先在這個院子裡羈押着,下面的事情,等我請示了母親,再做處理。”安明軒非要送王氏父子去京兆府,對顧夕謹來說,並無所謂,但是林總管開口問她的時候,這把王氏父子送往京兆府這個命令,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從顧夕謹的口中說出來。
這王氏父子只要送到京兆府,顧明珠做的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那麼必然引起武安侯府的反噬,到時候,定然不是一場口水仗可以解決了的!
所以這個命令,安明軒可以下,老夫人可以下,但是她顧夕謹雖然是個受害者,卻不能下這個命令!
林總管聽見顧夕謹的這個決定,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也不贊同把這父子兩個送去京兆府,所以纔會在安明軒已經下了明確命令又請示了一遍。
“你……”安明軒見顧夕謹無端改了他的命令,剛要發作,纔開口,卻被顧夕謹打斷,“侯爺,這天色已經不早了,還是快些去福安堂吧,省的讓母親久等。這兩個人既然已經控制住了,不論時候都可以送到京兆府去。”
顧夕謹說着,擡頭看了看天色:“侯爺,你看,你這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就算是今兒個送到京兆府去,這京兆府伊也已經回家了。”
顧夕謹心中對安明軒吐槽到了極點,這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人家京兆府又不是爲了你安南侯府開的,難道人家不下班麼?!
“這……”被顧夕謹這麼一說,安明軒頓時遲疑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既然你這麼說,依你就是了。”
柳貴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看着顧夕謹,眼中有精光閃過。
“侯爺,柳家大舅爺,請。”顧夕謹見安明軒鬆了口,便不再和他們兩個饒舌,退了一步,恭敬的站在了一邊。
“大哥,我們走吧。”安明軒拉住了柳貴的手,兩人攜手朝着外面走去。
顧夕謹遠遠的跟在兩人的後面,看着那交握的兩隻手,心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惡趣味!
老夫人下午的時候,正要休息,燕兒進來稟報說,侯爺把二姑娘送到福安堂來了,她只得耐下性子,讓二姑娘進來,說了一番安撫的話,又讓燕兒替二姑娘準備了住的屋子,才遣了丫頭帶了二姑娘出去了。
“老夫人,去牀上歇息一會兒吧。”燕兒輕輕的替老夫人揉着肩膀,看着老夫人緊緊擰起來的眉心,輕聲的勸道。
老夫人緩緩的搖了搖頭:“我就這麼閉着眼睛歇一會兒,怕是待會兒……”老夫人沒有把話說下去,但是燕兒卻已經聽明白了老夫人沒說完的話。
看着太陽從西邊落下去,一片火燒似得晚霞從西邊瀰漫開去,可是福安堂的院子裡,還是一片靜寂。
老夫人一直沉靜的心,有些焦急起來,雖然嘴上沒有說,但是原本微閉着的眼睛,卻睜了開來。
“老夫人,奴婢出去瞧瞧,外面可有人來。”燕兒輕聲的請示着。
老夫人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燕兒這才輕聲吩咐了蘭香幾句,轉身出去了。
安明軒一行人在夜幕降臨之前,終於來到了福安堂,遠遠的看見燕兒站在院子門口,正朝着自己這邊方向翹首,安明軒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腳步。
這時候,燕兒也看見了安明軒一行人,連忙迎了過去,在安明軒面前站住了屈膝行禮:“奴婢給侯爺,夫人,柳大爺請安。”
“燕兒,你怎麼在這裡?”安明軒看見燕兒,臉色緩和了一些,“母親呢?”
“老夫人正等着侯爺呢!這不,等得心急了,才遣了奴婢出來瞧,侯爺就正好來了。”燕兒站直了身子,恭敬的回答。
顧夕謹的目光在安明軒和燕兒身上來回了一下,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些怪異,但是又說不出哪裡怪異。
“前面帶路吧。”安明軒看了燕兒一眼,淡淡的吩咐着。
“是,侯爺,夫人,柳大爺請隨奴婢來。”燕兒又屈膝行了一個禮,轉身率先朝着福安堂走去。
一行人跟在燕兒的身後,進了福安堂的正屋。老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掃了一眼正在屋子中央請安的三個人,擡了擡手:“都起來吧,坐吧。”
三人恭敬的應了,安明軒走到老夫人的左下手坐了,柳貴自然就坐在了右下手,而顧夕謹坐在了安明軒的身邊。
“說吧。”老夫人等三人坐定了,也不上茶,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安明軒倒也不扭捏,把剛纔王氏父子說得話,詳詳細細的跟老夫人說了一遍,老夫人面無表情的聽着,彷彿在聽故事一般,可是那眼中偶然閃過的戾氣,卻沒有逃過顧夕謹的眼睛。
若不是對老夫人極爲熟悉,顧夕謹定然會被老夫人此刻的假象矇蔽了,以爲老夫人真的是無動於衷!
“娘!這王氏父子無賴之極!我一定要把他們兩個送到京兆府去!”安明軒隨着對事情的複述,心情再一次激動起來,猛地站了起來,“這王氏父子如此鮮廉寡恥,不重懲,我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老夫人募得擡頭,看了安明軒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到了顧夕謹的臉上:“夕謹,這件事你怎麼看?”
老夫人一個極爲漂亮的二傳,就把球傳到了顧夕謹的身上。
顧夕謹心中對老夫人鄙視到了極點,可是臉上卻全都是恭敬:“媳婦聽從母親的吩咐。”
“什麼吩咐不吩咐的,我已經老了,這府裡的事情,遲早都要交到你們手裡的,現如今我還活着,你們可以把事情推託到我的身上,萬一我去了,你們難不成還去地底下問我不成?”老夫人雖然聲音依舊平和,但是那心中的不悅,卻表達的清清楚楚。
安明軒猛地扭頭瞪了顧夕謹一眼:“娘讓你說,你說就是,還賣什麼關子!真的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顧夕謹這個氣啊,恨不得立刻開口,把安明軒罵一個狗血淋頭!可是終究是理智壓住了衝動,擡起頭看着老夫人道:“母親,媳婦覺得不能把王氏父子,送到京兆府去。”
“不能送去?爲什麼?”安明軒霎時就炸了。
老夫人卻笑了,看着顧夕謹道:“不能送京兆府去,那該送往何處去?總不能讓安南侯府養着那父子倆個人吧?”
顧夕謹沒有直接回答老夫人,而是轉身對上了安明軒滿臉的怒氣:“若是侯爺打算即刻和武安侯府撕破臉皮,侯爺儘管送這父子倆去京兆府!”
“……”安明軒滿臉的怒氣,霎時就僵在了臉上。
“再則,今兒個這事,說是武安侯府的人在背後指使,也不過是王氏父子的一面之詞,除了這父子兩個,再沒有別的人證和物件,侯爺莫不是覺得僅僅憑着這一點,京兆府就去得罪武安侯府?”顧夕謹恍如沒有看見安明軒臉上的難堪,繼續開口說道。
“……”安明軒臉上的怒氣已經換成了茫然。
“再則,侯爺與七姐姐的好日子,這眼看着就到了,便是侯爺現在想要悔婚,怕也是來不及了!若是現在和武安侯府撕破了臉,這七姐姐,侯爺你是娶呢?還是不娶?”顧夕謹看着安明軒,追問了一句。
“這種毒婦,我,我……”安明軒結結巴巴了許久,這不娶兩個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來侯爺不能不娶吧?”顧夕謹說着,突然笑了,這笑容裡面,說不出的譏嘲,直笑得安明軒滿臉通紅,恨不得在地上挖一個坑,鑽了下去纔好。
“既然七姐姐侯爺非娶不可,所以妾身才會建議侯爺不要把這父子兩個送去京兆府。”
“那,難道這麼就放過了這兩人?”安明軒滿心的不甘願。
“是不是要放過這父子兩個,就看侯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了。”
“我打算怎麼辦?”安明軒愣了一下,“我能怎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