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謹一聽,心中那個氣啊!
不論這位年輕大夫是不是有本事,都是安南侯府遣人請來的,這好端端給人家扣了一定招搖撞騙的帽子,以後安南侯府在去請人還會有人來嗎?!
“想來先生已經看出來這位姑娘是如何中毒的了?”年輕大夫也是個刺頭,當即反脣相譏。
“莫不是你已經看出來了?”太醫冷笑道,“還要請教國手的高論!”
這兩人是開始打算打擂臺了!
顧夕謹心中着急,想要從中緩解一下,年輕大夫已經開口了。
“小子自然已經看出來了。”年輕大夫朝着顧夕謹道,“俗話又說,芝麻忌雞肉,同食要喪命!以後小孩子的飲食還是要小心一些纔是。”
年輕大夫這麼一說,顧夕謹當即恍然了,這是食物相剋啊!四姑娘這倒黴催的,當真這麼倒黴?!
不對!
這無緣無故的,又不到午飯時分,四姑娘什麼地方去吃的雞肉?!
年輕大夫這話一出口,整個屋子的大夫臉上全都精彩起來。
太醫卻冷笑一聲:“你說是食物相剋,難道就是食物相剋?”
“大夫,你可能治?”顧夕謹根本不去理睬太醫,只是轉身看着年輕大夫,一臉的誠懇。
年輕大夫也恍如沒有聽見太醫的話,恭敬的道:“還請夫人讓閒雜人等離開這裡,小子出診,不習慣周邊站着很多人。”
這個年輕大夫也不是一個吃素的,話鋒一轉,竟然把滿屋子的大夫全都當做了閒雜人等!
“你!”太醫一聽頓時臉色黑紫,朝着年輕大夫怒喝出聲,“狂妄!”
年輕大夫揹負着雙手,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意思,顧夕謹明白。
若是這屋裡的這些人名醫不出去,他就不會動手救人!
顧夕謹看看那些名醫們,再看看落魄至極的年輕大夫,心頭那個鬱悶啊!
這世上還有比這件事更坑人的嗎?!
顧夕謹再一次把目光落在了老夫人身上,卻見她依舊看着虛無的前方,根本就沒有想要發表意見的意思,而柳姨娘望着顧夕謹的眼中,已經冒出了火光,若是顧夕謹敢不讓年輕大夫救人,她就會撲上來,把顧夕謹撕成碎片!
而那些個名醫們……,也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顧夕謹。
顧夕謹明白,今日若是真的讓這些名醫出了這個屋子,以後安南侯府的人有什麼病痛,再去請這些名醫,那就等着頭疼吧!
顧夕謹爲難了,真心的爲難了!
“夫人,四姑娘她,她……”一直看着四姑娘的丫頭,突然驚叫出聲,顧夕謹連忙回過身,看見四姑娘原本僵直的身子,竟然慢慢的蜷縮了起來。
顧夕謹猛地咬牙,扭頭看着年輕大夫:“若是你動手,有幾分把握救得四姑娘?”
“只要夫人不再拖延下去,小子有八分把握,若是夫人再拖延下去……”年輕大夫冷笑了一聲,“俗話說醫人不醫命,小子也不是神仙轉世。”
他這算是警告了!
顧夕謹用力的看了四姑娘一眼,狠下心,朝着太醫屈膝行禮:“大人,這人命關天,還請大人體諒一二。”
“哼!既然老夫技不如人,也不在這裡丟人現臉了!恭喜安南侯府從今而後,得遇名醫!”太醫狠狠的撂下話,轉身就走。
屋子裡的一衆名醫,見太醫轉身而去,互相對視了一眼,也很客氣的跟顧夕謹告辭。
顧夕謹讓知竹給每人都包了特等的診金,然後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夕謹,你當真就信他能治好四姑娘?”就在屋子裡名醫全都離去之後,老夫人虛無的目光,突然變得實質起來。
“……”顧夕謹這時候連哭的心情都沒有了,這個老狐狸到底是什麼意思?!
狠了狠心,顧夕謹回道:“回母親的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媳婦信他!”
“好!但願他真的能如你所願!我們出去!”老夫人扶着燕兒的手,站了起來,顫巍巍的走了出去。順帶着,把安夢瑤也帶了出去。
顧夕謹目送着老夫人離開,這才苦笑着開口:“先生,現在能否開始替我家姑娘診治了?”
年輕大夫看了顧夕謹一眼,突然深深的作了一個揖:“小子謝謝夫人。”
顧夕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年輕大夫的意思,嘆了一口氣道:“先生也看見了剛纔的情形,我這條性命可是綁在了先生的身上,還請先生妙手回春吧。”
顧夕謹說着,正要轉身出去,卻被年輕大夫叫住了:“夫人可以留在這裡,這位……”他伸手指了指柳姨娘,“請出去。”
“爲什麼?爲什麼讓我出去!”柳姨娘頓時鬧騰起來,“姑娘可是我親生的……”
年輕大夫並不理她,只是擡頭看着顧夕謹:“夫人覺得她留在這裡可合適?”
顧夕謹臉上的苦笑更甚,今日既然已經做了惡人,也不在乎最後這一件了。
“知竹,知畫,叉了姨娘出去!”
“是!”
“誰,誰敢!”柳姨娘死死的拽着門框,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躺着牀上的四姑娘,“姑娘,我可憐的姑娘,你好命苦……”
“姨娘,你若是再鬧騰下去,耽擱了救治姑娘的時間,後果你自己負責!”
“我……”
“你是自己出去,還是我讓人把你拖出去?”
“我……”柳姨娘在顧夕謹想要殺人的目光當中,緩緩的鬆開了手,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顧夕謹轉身看着年輕大夫。
年輕大夫也不說話,把背在身上的行醫箱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來,拿了一包金針出來,一根根的拿出來,走到四姑娘面前,也不見雙手怎麼動作,只見四姑娘臉上和身上,很快就插滿了金針。
顧夕謹不錯眼的看着年輕大夫那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見四姑娘在年輕大夫的診治下,臉色慢慢的蒼白起來,慢慢蜷曲的身子,也跟着舒展開來。
年輕大夫終於停止了動作,走到桌邊,沉吟了一會兒,拿起筆,飛快的寫了兩張方子,遞給顧夕謹:“上面一張用熱水煎了,快些送過來。下面一張,先用急火五碗水熬成兩碗再用文火熬成一碗,等姑娘醒來用。”
顧夕謹看了一眼方子上面龍飛鳳舞的字,也不怎麼懂,隨手遞給知畫:“快些,按照先生的吩咐去做。”
知畫應了一聲,跑着出去了。
顧夕謹站在屋子裡,看着年輕大夫施救,雖然心中擔憂,但是卻力不從心,便是想幫忙也無從插手。
只是看着四姑娘以肉眼能看出的速度在好轉,顧夕謹吊在喉嚨口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知畫的速度很快,出去了一會兒,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進來。
年輕大夫見了,把插在四姑娘身上的金針收了起來,接過知畫遞過去的湯藥:“扶着她坐起來。”
顧夕謹連忙上了牀,抱着四姑娘坐了起來。
年輕大夫伸手一卡四姑娘的下巴,四姑娘當即張開了口,年輕大夫也不管四姑娘能不能嚥下去,把湯藥就往四姑娘的嘴裡灌。
這麼粗魯的動作,換來的結果就是,一小半湯藥進了四姑娘的嘴裡,一大半的湯藥順着四姑娘的下巴,就全都滴在了顧夕謹的身上,那濃烈的苦澀味,讓顧夕謹忍不住替四姑娘心酸了一下。
年輕大夫剛把藥碗收了起來,四姑娘的臉色就漲紅起來,只聽的胸腹間一陣雷鳴般的轟響,原本倚在顧夕謹胸口的四姑娘,身子朝前一撲,一股酸脹的味道,霎時間就屋內瀰漫開來。
顧夕謹兩隻手正摟着四姑娘,連躲避都不能,四姑娘吐出來的酸脹之物,一大半,就全都落在了顧夕謹的身上。
“夫人!”知竹驚呼一聲,上前就要替顧夕謹收拾,卻讓顧夕謹擺手阻止了,“快去幹淨的衣物來,替姑娘收拾了。”
“是。”知竹找了原先伺候四姑娘的丫頭,開了箱子找衣物,而知畫卻轉身吩咐了小丫頭幾句,小丫頭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四姑娘已經嘔吐的筋疲力盡,一張小臉,也有血紅變成了蠟黃,到了最後,連清水都快吐完了,只是在下意識的用力乾嘔着……
“先生……”顧夕謹心疼的看着四姑娘,對年輕的大夫道,“姑娘在這麼幹嘔下去,怕是要出事。”
年輕大夫嘴角一勾,朝着顧夕謹微微一笑,伸手在四姑娘的頭上點了一下,四姑娘腦袋一歪,當即昏了過去。
“這……”顧夕謹大吃一驚,“你……”
“我只是點了她的昏睡穴,不會有事的。你把她放在牀上,讓人替她收拾一下就行了。”站在滿是酸脹味的屋子裡,年輕大夫連眉心都沒有動一下,就如剛進來的時候一般,整個人十分的乾淨。
顧夕謹不知道她心中突然會出現“乾淨”這個詞,但是她卻覺得這個詞此刻非常的適合眼前的這個人。
“夫人……”知竹見顧夕謹忽然出神,忙上前喊了一聲,“奴婢已經讓人把夫人的衣物取來了,夫人是不是藉着四姑娘這裡的淨房,好生收拾一下。”
“啊,好。”
顧夕謹輕輕的把四姑娘放在牀上:“好生替姑娘收拾了,然後送去柳姨娘的房裡,讓她好生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