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是個小廝,長的還有幾分清秀,就是畏畏縮縮的,遠遠擡頭看了一眼沈銀秋之後就沒敢再看。
他跟在青竹的身後,一步步來到沈銀秋的面前,那頭低的,沈銀秋只能看到他的頭頂,鴕鳥的心態一覽無餘。
“奴才趙陽見過世子妃,世子妃安。”小廝趙陽聲音有些抖,這小樣好像嚇的夠嗆。
沈銀秋也沒有進客堂,站院子裡迎着微風打量他,對着一個頭頂盯久了確實沒意思,“擡起頭來給我瞧瞧。”
在場的人聽她這般說,都有些驚愣的看着她,怎麼從中感覺像似惡霸調戲良家婦女?
千光暗自拉了拉她的嵌邊衣袖,沈銀秋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話有些不妥,不過她掃了一眼青竹她們道:“看看這膽大包天的奴才長什麼樣都不可以?”
青竹立馬低頭,無聲踹了一腳趙陽,趙陽在這個大冬天滿頭是汗看向沈銀秋,但還是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沈銀秋瞧他年紀不大,看着不像是別有用心的人,不過很多人不能只用眼睛看的。
她問道:“趙陽?你在哪裡看見我和如心姨娘,又爲何要到處亂講?”
趙陽一聽,直接就給跪下了,清秀的面孔染上幾分緋紅,“請世子妃責罰!奴才當時路過後園,瞧見世子妃在哭,身邊站着身軀龐大的如心姨娘,奴才以爲……以爲……”
沈銀秋接話道:“因爲我被如心姨娘欺負了?即便如此,你爲何要多嘴跟其他人亂傳的目的又是什麼?”
“世子妃息怒,奴才以爲這樣傳,如心姨娘就會受到責罰。”
沈銀秋一臉你在逗我的神情,可小廝趙陽不敢擡頭去看她,少年的心思浮動,瞬間羞紅了臉頰,他這幅模樣落在丫鬟眼中就嚴重了。千光湊近沈銀秋身旁耳語道:“主子,這個小廝留不得。”
“嗯?”沈銀秋看向千光。
千光將她拉遠一些道:“這小廝只怕對主子心思不純。”想也是,她家小姐長的這麼漂亮,整個侯府都找不到比她家小姐更好看的姑娘了,何況加上那幾個姨娘一比,簡直不要太迷人。
瞧那趙陽羞愧又那什麼的神色,分明是動了心!
沈銀秋尋思着,望向趙陽,皺了皺眉,所以對方真的只是單純爲了她出頭,但是用錯了方法?那這人可真的留不得,萬一被有心人看出來利用,害了他也害了己。
靜默中,沈銀秋問道:“你在侯府籤的是死契?”
趙陽有種不祥的預感,顫着音回:“回世子妃,是活、活契。”
她稍作沉吟,“看在你主動認錯的份上,放你出府,走吧,不要再回來當小廝了。”
趙陽一愣,第一個想法就是他被趕走了!他擡頭看向抿脣面色漠然的沈銀秋,不要命的磕頭道:“世子妃奴才真的知錯了,求您怎麼處罰都好,就是不要趕我出府!求您了世子妃!”
“別人巴不得恢復自由身,怎麼在你這裡就成趕了?我又不是發賣了你。”沈銀秋有些不解。
趙陽一聽到發賣二字,彷彿驚醒一般,停止了磕頭的舉動,只是依舊磕在地上不起。
沈銀秋等了一會都不見他回答就道:“當然,對外我要宣稱是將你趕出去的,你既然是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
“謝、謝過世子妃……”趙陽終究還是聽從了沈銀秋的安排,拿了一筆銀子離開了侯府。
身爲世子妃她還是有那麼一點權利的,趕走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長公主也不會特意來管。
青竹似乎又不贊同沈銀秋的做法,在她看來,實在不必做這吃力又不討好的事。但她看了一眼心情不錯的沈銀秋,還是選擇閉嘴。
趙陽一走,也就沒有下人再敢亂說。
也不知道万俟晏是怎麼處理的,對於沒有去請安的事,長公主沒有過問。
直到回門日這天,沈銀秋昨晚喝過萬白開的藥後,特別容易困,睡了個好覺,精神特別足。
王爺親自送她和万俟晏上馬車,沿街上,沈銀秋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
万俟晏在一旁閉目養神,睜眼見她看的津津有味,心道,小夫人似乎挺喜歡外面的熱鬧,等下回來帶她逛一圈吧。
沈銀秋瞧見幾個稚兒在路旁嬉鬧,雖然穿的不太好,但透露着千金難買的純真可愛,她仔細聽着外面傳來的雜聲,企圖從中聽到一絲她想聽到的東西。
那個教導嬤嬤也該放出消息了吧?
但馬車穿過了人羣街道也沒有聽見關於丞相府的風聲,直到外面車伕吁了一聲,馬車停下。
丞相府的大門站滿了人,沈藺如張氏連老夫人都在,看來万俟晏雖然是個不被看好的世子,但是畢竟身份擺在那裡,敷衍不得。
沈銀秋站在馬車前,朝着他們一一看去,面帶笑容眼底冷漠,唯有看到劉氏才染上幾分笑意。
万俟晏站在她的身側,毫不在意的伸手去幫她理好臉頰調皮的青絲,然後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朝着沈藺如走去。
外人傳他病弱,他亦極少出來走動,這般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的神態倒是讓沈藺如重新打量起來,但他對万俟晏的印象還是不好,大婚那天當着她的面,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人給帶走。
但再如何,他也是世子,階級壓他一頭,他們理應行禮。
“老夫人,丞相大人客氣,今日銀秋回門不必多禮。”万俟晏接下了他們一拜,才慢條斯理道。
沈銀秋心裡直樂呵,等他說完才爹爹祖母挨個喊了遍,沈雪蓉等人怔怔的看着万俟晏出神,回神後趕緊行禮,自然少不了沈銀秋。
沈銀秋笑眯眯的看着這三個庶妹在她面前行禮,這儀態標準的真夠賞心悅目,万俟晏也沒理她們,和沈藺如來回客套了幾句後,才捨得把目光放到那三姐妹身上,“不必多禮。”
他一隻手還牽着沈銀秋不放,另一隻手負手而立,沈銀秋梳着婦人髻,但身穿淺綠青蔥的水色長裙,整個人顯得十分嬌俏。領邊還鑲了些許桃粉絲線,倒是把她的臉色襯的很紅潤。
千栆跟在劉氏的身邊,清寶不在,只有清流和她,沈銀秋看到朝她眨了眨眼睛。千栆笑了笑,做了個口型喊主子。
兩人會心一笑。
在門外站着不好,衆人開始往府中走,沈銀秋見張氏有些憔悴的樣子,心裡估摸了幾分,若無其事的陪着万俟晏,東瞧西望,這架勢不像是回孃家,反倒像跟着万俟晏來參觀的。
沈藺如隱晦的瞧了她一眼,沈銀秋假裝不知道,還虛僞的朝他笑笑,可算氣了沈藺如一把。
張氏招呼着万俟晏坐下,丫鬟面若桃花的上茶,沈銀秋瞧着,什麼時候丞相府的丫鬟長的這麼好看了?
万俟晏卻是目不斜視,末了還抽空提醒沈銀秋小心燙,又問了她是否會肚餓。
沈銀秋當着衆人的面,完全拋棄了羞澀,很配合的應道:“有點了,世子呢?”
“夫人餓了,我自然也餓了。”他滿是寵溺的看着她。
沈藺如作爲主家聽見女婿這樣說,還能幹嘛?只能立馬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備好午膳。
這下不止沈雪蓉不甘,連沈雪珊都有些眼紅了,世子這種如謫仙般的男人且溫柔體貼,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相公!竟然一葉障目沒有看清,生生錯過了。
劉氏見万俟晏關懷的神態不似作假,那眼中的柔情真真切切,頓時有些欣慰,她女兒這般聰穎,美貌與智慧並重,還富有錢財,有幾個男人不動心的?
但欣慰不到三秒她就哀愁了,這世子的身子太醫好像說過藥石無醫的,現在瞧着俊朗健康,一病起來指不定變成什麼樣。可憐她女兒到時跟着受罪。
張氏目光如炬看着沈銀秋,見她過的好,她就不好了。她朝沈銀秋招招手道:“銀秋怎麼臉上的氣色有些蒼白啊,是住不習慣嗎?過來給母親好好瞧瞧。”
一看到她,沈銀秋的胳膊就泛疼,當着她的面捂上自己被掐的地方,雖然這兩天痕跡已經消去了很多,但還是留了痕跡的。
万俟晏看見她動作就知道怎麼回事,眼神泛冷,神態還是一派和煦問道:“恕本世子無知,我至今才知曉,丞相府嫁女,需要在胳膊狠掐出血痕。請問這是何禮?”
沈藺如一滯,森幽的瞥向呆愣的張氏,張氏被他看着心驚,乾笑着垂下頭,她才只說了一句話!
沈藺如搖頭笑道:“世子說笑了,這斷然沒有這種禮儀。”不等万俟晏反駁,他將話題生硬的轉到沈銀秋身上道:“銀秋,你手傷了?”
沈銀秋勾脣一笑,“是呀,出嫁那天母親都把我的胳膊掐出血了,我當時不是和父親說了嘛?看來父親至今都不信我說的,女兒想想就傷心。”
問她有沒有受不受傷語氣都不帶點起伏,好歹做個吃驚的神情,面上也好看些。
沈銀秋自然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拉起衣袖給他們看胳膊上的傷痕,見沈藺如被她的話堵了,嘴角的笑容也是越發擴大,張氏不主動開口還好,若是開口了就沒安好心,她自然要教會她,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