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白sè淞江三棱布被汗水溼透,緊緊地貼在謹哥兒的身上,像是從河裡撈起來的一樣。(-)
站在窗櫺外朝張望的十一娘心裡一陣疼,側過臉去”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卻與手持竹條站在謹哥兒身邊督促兒子的徐令宜視線碰到了一起。
徐令宜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竹條打在謹哥兒的xiǎotuǐ上:“站好了!”,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
十一娘不由閉了閉眼睛。
“是!”,謹哥兒的身子略向上擡了擡,聲音平靜中帶着幾分疲憊。
豐一娘眼角微溼,她提着裙子,輕手輕腳”快步走了雙芙院。
“夫人,您,您別擔心。”,琥珀安慰她,“侯爺是有分寸的人,六少爺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十一娘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謹哥兒既然決定走這條路,侯爺對他越嚴格,他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多…………”,嘴裡這麼說,眼淚卻止不住。
琥珀輕輕地嘆了口氣:“夫人,六少爺還xiǎo,說不跟着侯爺習了些日子的武,覺得太累,就放棄了。或者,長大了,有了更喜歡的,就不去西北了!”,“但願如此。”,十一娘長長地吁了口氣,“我們回去吧!謹哥兒說,今天想吃紅燒獅子頭。”,說到這裡,她嘮叨起來,“他不是說不喜歡江南嗎?那幹嘛還要吃紅燒獅子頭!紅燒獅子頭可是江南菜…………”,身後跟着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敢吱聲的”個個使勁地憋着笑意。
氣氛聚集間就多了一份輕快。
迎面碰到脂紅。
“夫人,太夫人請您過去說話。”
太夫人自年初大病一場後,身體就變得很虛弱。十天就有五天在chuáng上躺着,親戚朋友來串mén給她老人家請安也不見了,家裡的事也不過問了,每天和杜媽媽、脂紅、yù版在家裡鬥牌或是說閒話”等閒不出mén。十一娘覺得這樣的日子太單調了”特意找了兩個會識字的丫鬟陪着”每天讀些雜書或是佛經給太夫人解悶。
早上剛去問過安的”這纔不到一個時辰,突然找她去說話,不知道是什麼事?
十一娘思付着,和脂紅去了太夫人處。
太夫人jīng神還好”歪在臨窗的大炕上,倚着大紅彈墨的迎枕,yù版在一旁打着扇”十一娘安排的一個丫鬟在給太夫人讀佛經。
見十一娘進來”太夫人撫額皺眉。
“你是哪裡不舒服嗎?”十一娘坐到了炕邊,柔聲地問太夫人。
“不是!”,太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要跟你說什麼的…………我記不起來了!”,“記不起來了就別記了。”十一娘笑道,“等記起來了,您再跟我說。”,“我剛纔都記得的…………”,太夫人有些不甘心地嘀咕着,“你讓我仔細想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十一娘很是感慨,接過xiǎo丫鬟的扇子幫太夫人扇責凡“您今天怎麼沒有和杜媽媽打牌啊?
太夫人心不在焉地道:“我讓她幫我手串去了。
我記得我有串紅瑪瑙的手串,怎麼好幾天不見了……”,說着,她睜天了眼睛“洗然大悟般地道,“對了”我想起來了。”然後拉了十一孃的手,“我正要問你”誡哥兒的婚事你準備怎麼辦?丹陽說,歆姐兒的婚期想定在明年三月間。誡哥兒是哥哥,他不成親,歆姐兒怎麼好嫁?我看,你還是快點把誡哥兒的婚事定下來吧!”,十一娘聽着嚇了一身冷汗。
又不是同房的兄妹”哪有這樣的講究。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間隔的近了,也有妹在兄前嫁的。主要是太夫人的口氣,好像誡哥兒和歆姐兒是一母同胞的般。
太夫人這是怎麼了?
“英娘還沒有及笄。又是遠嫁”,她笑道”“xiǎo定的時候就商量好了,等英娘及了笄再定婚期。”,“哦!”,太夫人點頭,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我就說,怎麼誡哥兒還不娶媳fù!”然後道”“好了,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叫杜媽媽來陪我打牌。”
十一娘笑着應是,接下來的幾天卻細細地觀察太夫人,發現太夫人竟然丟三落四的不說”有時候一句話重複好幾遍”前一句說了,後一句就忘記了。
“侯爺”她吞吞吐吐地道”“娘恐怕記xìng大不如拼了……”
徐令宜有些不解。
十一娘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正說着,有xiǎo丫鬟進來稟道:“二夫人過來了!”,兩人忙打住了話題。
“我覺得娘現在……不大記得住事了…………有時候說話也…………”,二夫人望了望十一娘,又望了望徐令宜,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似的。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對視了一眼。
二夫人只是偶爾去給太夫人問安”沒想到她也發現了。
“剛纔十一娘也跟我說這事呢!”,半晌,徐令宜委婉地道,“我明天請劉醫正討來看看…………要是不行,就讓她老人家搬到正院來住吧。我們也有個照應。”,十一娘覺得太夫人得的多半是因爲身體的器官衰退而引起的老年病。這種病用yào沒有用,而且隨着年齡的加大會越來越重……沒有時間的界限。太夫人自住一個院子,身邊都是丫鬟、媳fù子,自然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好。
“謹哥兒搬出去了,我把東西廂房都收拾出來”她合計着,,“勉強也夠住了!”,“你的事多,又常有人來拜訪,娘搬過來了多有不便。”,二夫人道,“我看,還是讓太夫人搬到我哪裡去住吧?”說到這裡,她又立刻否認了,“我那裡臺階太高,進出不方便”,”她猶豫了片刻,“我搬到娘那裡住吧!”,“這怎麼能行!”十一娘忙道,“二嫂還要立書……”
二夫人輕輕地揮了揮手:“那都是xiǎo事。我還是照顧好娘要緊。”,說着”站起身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說着”望着了十一娘,“四弟妹,明天一早你就派幾個xiǎo廝去給我擡箱籠。至於娘那裡,就說我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和她老人家住些日子。”,什麼都安排好了,而且態度堅決。
“這件事,還是等太醫的結果出來再說。”十一娘道,“如果娘真是年紀大了,記xìng越來越差,五叔和五弟妹那邊,我們也要打個招呼纔是。日子長着,總不能讓二嫂總這樣服shì着。等我和五弟妹商量了,我們再安排個章程出來。二嫂你看呢?”,“不用這麼麻煩了。”二夫人道,“你們一個要主持中饋,一個要帶孩子,還要準備歆姐兒的嫁妝……”,她的話沒有說話,徐令宜道:“我看就依十一娘所說的,先請大夫看看,要娘真的是身體不適,到時候我們坐下來再商量好了!”,他表了態,二夫人不好再說什麼”聊了幾句太夫人的反常,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天,劉醫正來,只說太夫人是“年紀大了,難免耳背、眼huā”讓“身邊多安排些人服shì就走了”,然後開了yào溫補的方子走了。
徐令宜叫了徐令寧、徐令寬商量太夫人的事”二夫人卻搬去了太夫人那裡。
在外面等結果的十一娘和五夫人面面相覷,趕往太夫人那裡。
路上,五夫人xiǎo聲對十一娘抱怨:“她做了節fù現在還要做孝fù……難道我們這些兒媳fù沒有一個孝順的!”,十一娘苦笑。
進太夫人的院子,就看見結香正指揮幾個粗使婆子搬箱籠。
她忙迎上前來給十一娘和五夫人行禮。
有脾氣也犯不着在丫鬟面前發。
五夫人忍着心中的不快和十一娘一樣朝着結香笑着點了點頭,去了內室。
太夫人笑盈盈地端坐在臨窗大炕上”二夫人跪在她身後,表情認真地幫太夫人搏責頭。
早上金sè的陽光從窗接shè進來,如給二夫人鍍上了層金箔似的。
她的表情安寧而沉靜”聲音溫和而親切,動作溫柔舒緩”好像太夫人是易碎骨瓷般xiǎo心翼翼的:“……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寫出來…………韶華院冷冷清清的,我就跑來給您做伴了!”
太夫人聽着喜上眉梢:“只要你喜歡,只要你喜歡n”然後高聲喊着杜媽媽,“快,把暖閣收拾出來,二夫人要在那裡歇着。”,正說着,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十一娘和五夫人,“你們怎麼來了?”,然後喜笑顏開地攜了二夫人的手,“你二嫂住着冷清,她要到我這裡來湊熱鬧了!”,滿心歡喜的樣子。
一時間,十一孃的眼眶有些溼潤起來。
“好啊!”,她勉強lù出個笑容,“你這邊可就熱鬧了。”,“可不是!”太夫人喜滋滋地。
十一娘忍不住朝之前還很是生氣的五夫人望去。
五夫人那在那裡,一副進退兩難,舉步維艱樣子。顯然,二夫人和太夫人之間的親密無間讓她非常的意外。
這件事就這樣塵埃落地了。可事情還沒有完,太夫人把徐令宜叫去,明確地讓他們快點把點誡哥兒的婚事辦了:“趕在歆姐兒之前!”,徐令宜想了想,道:“那不,跟四舅nǎinǎi說一聲?看能不能把這件事提前給辦了,也免和娘天天這樣惦記着。萬一不行,先娶進來,大些再圓房就走了。
十一娘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立刻寫了信封去餘杭。七月中旬,餘杭那邊來信,問具體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