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四,五皇子移至城外的黃葉山暫安,沿途設親王儀衛。賜五皇子諡號爲“悼敏皇子”。大小官員、內外命婦也結束了哭喪儀式。
這其間,二夫人又見了皇后娘娘一次。
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對此事沒提一個字。
二夫人不免有些焦慮。
“這個傻孩子。”太夫人抹了抹眼角。
徐令宜沉默良久。
“就隨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二夫人慾言又止,最後道:“既然如此,還請侯爺早做打算。”
徐令宜點頭,開始頻頻在半月泮招見幕僚。
十一娘則寫了詩經裡的《穀風》,長寬一尺,長兩尺,用綃紗繡成屏風。
這是受了大太太給太夫人繡壽屏的啓發。她準備用這個yin*慧姐兒對刺繡發生興趣。沒想到的是,貞姐兒看了竟然也十分的喜歡,連聲追問:“這就是仙綾閣聞名天下的雙面繡嗎?”
十一娘點頭,道:“你幫我分線吧!”
貞姐兒欣然應允。去太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講起這事:“……那線要分得極細,像頭髮絲似的。母親身邊的冬青十分擅長做這事。”
太夫人笑着點頭:“有這樣好的師傅在旁邊,要記得偷師纔是。”
大家都笑起來。
二夫人也道:“讓我做鞋做襪還可以,刺繡就流於平庸了。貞姐兒要好好跟着你母親認真學習。”
見大家都鼓勵她跟着十一娘學刺繡,貞姐兒沒有了顧慮,整晚都笑得很高興。以至於諄哥看了也道:“我要幫姐姐去分線。”
“分什麼線!”二夫人輕笑道,“過了年就給你找個先生,和哥哥們一起到外院讀書去。”
大家說起先生的事來。
十一娘想起趙先生,不免有幾分可惜——如果府裡的西席是自己的人就好了。
“我看你抽空給鄧先生去封信,請他老人家推薦一位先生來。”太夫人沉吟道,“鄧先生雖然如今致仕在家,可在翰林院待了三十幾年,又曾爲帝師,總比我們這樣盲人摸象的好。”
徐令宜道:“我上月已給鄧先生去了信。鄧先生回信說,如今欺世盜名之人多,潛心學問的少……聽那口音,竟然沒個合適的人選。”
“鄧先生成了帝師,威儀日隆。”二夫人聽着淡淡地道,“看天下士子都不過爾爾了!”
徐氏母子不由沉默。
回到家裡,十一娘服侍徐令宜歇下,自己另鋪了被褥。
“怎麼了?”
這幾天都一個被子裡睡,怎麼又各睡各的了。
徐令宜納悶。
自己又沒有逾越那個距離。
十一娘臉色微紅:“我,我小日子來了……”聲音低不可聞,“有血腥味……免得你不舒服。”
徐令宜不禁揉了揉她的頭:“傻瓜。”把她抱到自己被子裡,又捂了她的腹部,“痛不痛。”
十一娘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徐令宜是在問她痛不痛經。
她很是不自在:“我挺好的。沒哪裡不舒服。”
“怎麼就不順日子?”徐令宜低聲道。
“我不知道。”之前年紀小,不對日也是正常的。後來冬青跟許媽媽說,許媽媽說,看兩年再說。結果沒等上兩年,她就嫁了人……徐家看病請太醫院的太醫,或是請皇上恩旨,或是請相熟的太醫私下出診,每次都很麻煩。她怎麼好意思初來乍道就爲這事興師動衆……
“明天請了太醫來看!”果然開口就要請太醫。
十一娘沉吟道:“明天是臘八,宮裡有臘八粥賞下來,要供奉。我還請了杜媽媽來給貞姐兒穿耳洞。”
“什麼事有這事要緊。”徐令宜道,“都放一放,讓太醫來看看纔是正緊。”
“我是怕正月裡還吃藥,不吉利。”十一娘怕太夫人忌諱這個,“何況明天還是臘八。不如等正月過了再說吧?”
“開春三哥就要走了,你只會更忙。”徐令宜很堅持,“就這樣定了。”
十一娘不能再拒絕,低聲應了,徐令宜俯身去吹了燈,兩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送走了徐令宜,貞姐兒過來給十一娘問安,剛坐下來,三位姨娘來了。大家說了幾句話,十一娘帶着貞姐兒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夫人正和太夫人說着過臘八節的事,二夫人端了熱茶坐在一旁聽。
太夫人見兩人進來,招了她們過去坐下:“你們也都聽聽!”
十一娘恭聲應“是”,貞姐兒卻臉色微紅。
和三夫人見過禮,大家分尊卑坐下,三夫人看了十一娘一眼,才接着剛纔打斷的話道:“……由晚香負責,昨天晚上就開始熬。按慣例,待宮裡的賞賜下來供奉到了佛堂,再供奉庭樹、井竈。至於送到永昌侯府、忠勤伯府、威北侯等人家的臘八粥,依往年的慣例在粥盒裡鋪上果脯、荔枝肉、桂元肉、桃仁松子擺成吉祥圖案趕在辰初之前送到。做臘八蒜、漬白菜也都準備好了,只等吃了臘八粥就開始做了。”
太夫人微微點頭,吩咐道:“別忘了派人到南海去起冰。”
三夫人笑道:“放心吧,忘不了。要不然明年夏季府裡沒有冰鎮酸梅湯喝,豈不要被絮叨得沒個站的地方。”說着,笑望了二夫人一眼。
太夫人就望着二夫人微微嘆一口氣:“你真的不留下來!馬上就要過年了……”
十一日,二夫人過了五皇子的“初祭禮”就會回西山——那天大家要到祭壇所讀祭文、奠酒、行禮。
她笑道:“等過兩天春暖花開了,我請您到我那裡踏青去。”委婉地拒絕了太夫人的挽留。
太夫人眼神一暗,吩咐三夫人:“家裡有的,西山那邊也要準備一份。”
三夫人好像早就預料到會這樣,笑道:“我早已備下了。到時候肯定少不了二嫂的。”
二夫人朝着三夫人微微地笑:“多謝三弟妹操心了。”
“二嫂說哪裡話,這是我份內之事。”
兩人寒暄着,有小廝進來稟道:“太醫院的劉醫正來了。”
大家一怔。
徐令宜說風就是雨,一大早就請了太醫來。
十一娘有些措手不急,只好硬着頭皮站起來道:“是我有些不舒服。”
太夫人聽了忙道:“你哪裡不舒服?怎麼也不說一聲?這兩天跟着在我面前跑前跑後的!”
十一娘滿臉通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好。
三夫人就“啊”了一聲,滿臉驚喜地道:“四弟妹難道是有了?”
“不是,不是。”十一娘忙解釋道,“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她知道太夫人希望家裡熱鬧,怕三夫人誤導了太夫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怕太夫人會傷心。
就這樣,太夫人臉上還是閃過失望之色。
劉醫正隔着帕子給十一娘診了脈,太夫人緊張地問:“怎樣?”
“年紀還小,身子骨也有些虛。”劉醫正笑道,“調個一、兩年就好了。”
太夫人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親自陪着年過六旬的劉醫正去開了藥方,囑咐杜媽媽把藥方交到白總管的手裡:“按着這方子抓藥,回來給我看了再熬。”
杜媽媽應聲而去。
十一娘很不好意思——惹得太夫人也不安,還親自過問。
太夫人想着十一娘把自己日子排在小日子前後,以爲她心裡不高興,安慰她:“沒事,沒事。我們家又不是那些寒門祚戶,吃不起人蔘燕窩的。”
十一娘很感激太夫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安慰自己,忙道:“我會好好吃藥的。”
太夫人笑着點頭:“這纔是正理。”
正說着,宮裡賞的臘八粥來了。
大家接了粥,賞了宮裡來的人,照着以前的慣例奉了粥,全家人圍着吃了粥。十一孃的藥來了。
太夫人仔細辯認了好一會纔將藥交給杜媽媽:“就到我院裡熬了,每日到我這裡來問安的時候服侍四夫人喝。”
杜媽媽笑着接了過去,十一娘忙上前向太夫人道謝。
“你直管把身子骨養好。”太夫人道,“其他的都不用操心。”然後由二夫人陪着去歇午覺。
十一娘就把杜媽媽請了自己的住處,用頂針索線幫貞姐兒穿了耳洞。
“痛不痛?”她看着貞姐兒臉都白了。
她醒來的時候就有了耳洞,前世又沒有穿過,不知道穿耳洞是什麼感覺。
貞姐兒搖頭:“不痛!”
就是痛也沒有辦法。怕以後被婆婆嫌棄。
十一娘送了杜媽媽一對赤金手鐲、一對赤金壽字填青石簪、一對翡翠鐲子做謝禮。
杜媽媽沒客氣,笑着道謝接了告辭。
十一孃親自把杜媽媽送到了門口,這才轉身回屋帶着貞姐兒繡屏風。
酉初差兩刻,徐令宜還沒有回來,也沒差個小廝過來說一聲。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十一娘很是擔心地帶着貞姐兒去了太夫人那裡。
行了禮,二夫人立刻就發現了貞姐兒的不同,笑着開了箱籠,拿了一對小小的赤金石榴花耳墜給貞姐兒:“一不留意,我們貞姐兒已經是大姑娘了。”
太夫人也發現了,笑道:“又是十一孃的主意吧!”
貞姐兒臉色微紅:“母親說臘八穿耳洞好。”
太夫人就讓魏紫拿了對小小的赤金銀杏葉的耳墜給貞姐兒:“換着戴吧!”
貞姐兒道謝接了。
三夫人就笑道:“我的改天補上。”
貞姐兒還是道了謝。
有小廝跑進來:“侯爺回來了!”
寫過很多婚禮的場面,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知道事務有多瑣碎,多累。可當弟弟和弟媳以完美的形象出現,深情相擁的時候,突然覺得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這一刻……凝成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