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王府,鞠月閣中,孟嫺雅正裸着一半的身子趴在牀上,旁邊有丫鬟手執藥膏,一點點的抹在她的傷痛處。
“不長眼睛嗎,疼死我了,輕點。”說着,邊狠狠的剜了那塗藥膏的丫頭一眼。
丫頭被她的一記眼神嚇到,拿着藥膏的手一哆嗦,便把藥膏摔在了孟嫺雅的背上。
“哎呦!”登時,牀上之人發出一聲殺豬似的嚎叫,不顧身體上的疼痛,拎起身下的枕頭就砸向那惹事的丫頭。
“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小丫頭被幾斤重的枕頭砸在臉上,頓時血流如注,但在鞠月閣伺候了這麼長時間,心裡熟知這個嫺側妃的脾氣,便也不敢去碰,仍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
“怎麼了?”正在此時,一陣輕快的聲音傳來,門被推開,接着一個身穿黃色紗裙的女子走進來,見了此情景,忙走過去道:“側妃娘娘這是怎麼了,別動這麼大的火氣,小心傷了您自己個兒的身子。”
說話之人正是孟嫺雅身邊的貼身丫頭雯兒,她在南國之時就在孟嫺雅身邊伺候,深得孟嫺雅的歡心。
“雯兒,你來得正好,把這個賤婢拖下去打死。”
孟嫺雅邊說着,還止不住的咳嗽着。
雯兒急忙伸手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背部,看了看血流不止的小丫頭一眼,嘆口氣道:“側妃娘娘可是忘記了,王爺最不喜隨便動用私刑,今日若是打死這丫頭,您心裡解了氣,王爺那裡,可就不一定高興了。”
一番話說完,孟嫺雅也想起了自己上次處置死一個丫頭時,王爺發了好大的火,還整整半個月沒有來過鞠月閣,想到此,她心裡也開始動搖起來。
“娘娘不必煩惱,不如就罰這丫頭去浣衣房洗衣服,也好讓娘娘落個眼前清淨。”孟嫺雅隨便點了點頭,“也好,你去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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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見自己逃過一劫,忙止不住的磕頭謝恩,雯兒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洗走,又轉身重新拿了一瓶藥膏道:“那丫頭粗手笨腳,不如讓雯兒來給娘娘上藥吧。”
孟嫺雅點了點頭,雯兒見了,便用手輕挑了一點,輕輕的抹在背部的青紫之處,孟嫺雅長舒了一口氣,“果然比剛纔那個笨手笨腳的小蹄子強多了。”
雯兒笑了笑,手法愈加輕柔,孟嫺雅享受的閉上眼睛,“今日是我疏忽了,竟然着了長孫允那小子的道,還被他摔在了地上,害得我幾日都下不了牀,待我傷痛好了,看我不狠狠的治死這個臭小子。”
雯兒沒做聲,眼神暗了暗,孟嫺雅卻問:“雯兒,你是我最信賴的人了,你說說,我該怎麼扳回這一局。”
雯兒頓了頓,不知該怎麼回答,但這嫺側妃的心思自己又是知道的,最是多疑和自私,想了想,便道:“娘娘不如讓王妃出面,咱們治不了世子,還不能爲難一下他的心上人嗎,索性是王妃出面辦理,出了什麼事咱們也好往外推。”
孟嫺雅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也不錯,心中不由得高興起來,此時雯兒已經擦完了藥膏,便湊到她耳邊輕聲幾句,孟嫺雅聽了,臉上的笑意愈來愈大,讚賞的看了看雯兒。
“娘娘剛塗了藥膏,還是睡一會吧,奴婢先出去給娘娘準備晚飯,還得囑咐小廚房多做些清淡的。”
孟嫺雅點點頭,“去吧。”
雯兒走出去關上門,先是轉彎回了自己的房內,收拾了幾件自己平日裡不穿的衣服,又把早上嫺妃賞賜的幾塊糕點用紙包起來,取了塊藍底白花的方布包起來,便出了鞠月閣直接趕往浣衣房。
剛進浣衣房的大門,領頭的婆子見了自己便笑嘻嘻的湊上前來,“雯兒姑娘來啦,可是要來送嫺側妃的衣服,下次不必這麼麻煩,派個小丫頭說一聲,老奴去取就是了。”
雯兒柔和的笑笑,“李婆子,我不是來送衣服的,剛從鞠月閣來了個小丫頭,現在在哪呢?”李婆子愣了愣,不知道這雯兒找那小丫頭幹什麼,莫不是側妃又要讓她回去伺候了,這可不得了,剛剛自己還罰她洗所有的衣服呢。
想到此,李婆子臉上掛了尷尬的神色,雯兒在府上察言觀色厲害得緊,一眼便瞧出了李婆子的尷尬神色,當下便咳了兩聲道:“沒事,我就是來給她送些東西,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自己去找她就好。”
李婆子這才舒了一口氣,指了指院子裡面的東南角,“就那。”
雯兒抱着包袱走過去,剛走到東南角,就看見那被罰的小丫頭芽兒正在一堆衣服前彎着腰用力的洗着,雯兒有些不忍心,便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喚了聲“芽兒”。
芽兒轉過頭,臉上依稀還有淚痕可見,見對方氏雯兒,立刻輕輕的笑着喊:“雯兒姐姐,你來了?”
雯兒拉起芽兒的手,走到一邊大樹底下的石臺上坐着,搓了搓芽兒泡的有些紅腫的小手,“你先忍耐幾天,我會找機會替你向側妃娘娘求情的。”
芽兒聽了這話,卻是搖搖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動着點點淚珠,“不用了雯兒姐姐,浣衣房雖然辛苦,可不需要提心吊膽的,我這個人笨手笨腳的,若是回了鞠月閣怕是又要再惹麻煩,到時候還得連累你,所以還是不用雯兒姐姐求情了。”
雯兒聽了這話,輕輕嘆口氣,把包袱放到芽兒的膝蓋上,“這是我的幾件衣服,你先拿着穿,裡面還有一包點心,要是肚子餓,就吃塊墊一墊,等會我會去跟李婆子打好招呼,讓她以後別再爲難你。”
芽兒抱着包袱,聽着雯兒說的話,不禁低低的哭了起來,“雯兒姐姐,我好想家,好想爹孃,我好想回南國去。”
雯兒輕聲安慰着她,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不哭不哭,會的,等時機一到,咱們就回家。”
聲音中有着滿滿的無可奈何,雯兒或許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寄人籬下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活在陽光下。
安慰好了芽兒,雯兒起身往回走,走到浣衣房的大門處,正在曬着太陽嗑着瓜子的李婆子笑了笑道:“雯兒姑娘這就走啦?”
雯兒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從頭上摘下一支赤金的點翠簪子遞過去,“剛來的小丫頭是我妹妹,您今後就幫我多照顧照顧她。”
李婆子眯着的小三角眼頓時來了興趣,臃腫的身子從椅子上彈跳而起,涎着臉道:“那是自然,雯兒姑娘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以後一定不能虧待了她。”說着,兩眼放光的接過簪子,愛不釋手的摸了兩下,便快速的塞進懷裡,唯恐別人會奪了去一樣。
雯兒笑了笑,轉身往外走,跨出門檻時,只聽得裡面傳來李婆子無比和藹的聲音,“芽兒,你今日就不必洗了,剛來咱們這裡,先歇幾天,去吧去吧。”
雯兒笑了笑,卻是很無奈。
走出浣衣房,雯兒徑直走回鞠月閣,想要先吩咐小廚房做些清淡的飯菜,穿過花園的時候,就在柳樹上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雯兒仔細的看了看,便笑着小跑過去過去:“冷大哥,你在樹上幹什麼?”
在樹上盤腿而坐的,正是長孫允身邊的貼身侍衛冷蕭,此刻他正穿一身黑衣,一雙冷冰冰的眸子掃了一眼雯兒,便又迴歸於平靜,好像沒聽見一樣。
雯兒對冷蕭的舉動已經習以爲常,她仰着頭,聲音裡帶着微微的激動,“冷大哥,我給你做了鞋子,一會等我忙完了就給你送過去,好嗎?”
冷蕭聽了這話,‘刷’的一聲從樹上躍下,雯兒也不害怕,走上前去站在冷蕭面前,彎着嘴角道:“冷大哥,天氣熱了,我買了夏天的綢緞,給你做身衣裳可好?”
冷蕭緊緊的抿着嘴巴,看了雯兒一眼,“多事,走開!”
雯兒一直笑着的臉龐終於黯淡了一下,不過片刻,才又笑起來道:“冷大哥,你別總是這樣好嗎,難道我真的很討厭嗎?”
冷蕭沒說話,只是站在原地不動,雯兒心裡稍稍激動,以前自己碰見他,總是說不上幾句話就被甩開,今日他終於肯站在自己面前聽自己說話了,可是到了現在,自己竟然想不起來要說些什麼纔好了。
“冷大哥,你喜歡吃綠豆嗎,晚上我會去熬綠豆粥,盛一些給你好不好?”語氣之中滿含期待,少女因爲心情激動,額前的髮絲緊緊的貼在腦門上,鼻尖也沁出了點點汗珠。
冷蕭看了看面前喋喋不休的雯兒,忽然手腕翻飛,‘刷’的一聲自背後拔出劍來,一下子架在了雯兒的脖子之上。
“啊!”饒是再怎麼沉穩,雯兒也忍不住害怕的大叫,冷蕭輕蔑的看了一眼劍下的人,收劍入鞘,擡起腳就往前走去。
雯兒忍不住癱坐在地上,看着冷蕭決然而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低聲哭起來,爲什麼,自己已經想盡辦法去討好他,爲什麼他還是如此討厭自己。
雯兒抹了抹眼淚,她想起自己跟隨嫺側妃第一次來王府時,便看見了在世子爺旁邊的冷蕭,他從不多說話,甚至於你會懷疑他是個啞巴,可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漆黑如墨,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探求更多。
自己雖然是個側妃身邊的丫頭,可是自問相貌才智,女紅功課,哪一樣都是絕對不輸給大家閨秀的,爲什麼,他卻對自己如此冷漠,就算是自己再怎麼樣去討好他,也無濟於事,難道他的心生來就是冷的,別人怎麼靠近都暖不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