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費盡心機折騰了這麼一趟,不但沒能讓她認識到自己身上的缺點和錯誤,反而還由着她任性固執,繼續來和本王作對?”
秦寂逍這輩子很少會在別人面前流露出太多的真性情,唯獨納蘭雲錦,兩人雖然只是表兄弟,可在他的心裡,對方卻勝似自己的親哥哥。
自從納蘭娉婷被他一怒之下關進幽鬼園後,他着實發了幾天狠,故意讓人給她送些難吃透頂的粗茶淡飯,目的很簡單,就是藉着這個機會狠狠教訓她一頓,讓她清楚的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他就不信,她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被關進那麼一座鬼氣森森的院子裡會不孤單,不害怕?
所以他在等,等那個飽受教訓的女人哭着來哀求他的寬恕與原諒。
只要她肯率先低頭,他不介意收回成命,將她重新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爲她撐起一片明亮的天空。
可他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幽鬼園那邊有任何動向。
迫於無奈,他只能讓人遞消息給自己的表哥,讓對方藉着探望妹妹這個理由,去幽鬼園好好勸勸那個冥頑不靈的丫頭趕緊棄械投棄,放下姿態向他妥協。
可納蘭雲錦這個不爭氣的,在幽鬼園晃了半個時辰,再回來的時候竟然告訴他,他妹妹在幽鬼園過得很好,無需任何人替她操心。
這個答案簡直讓秦寂逍抓狂,不過在納蘭雲錦面前,他又不好顯得太過焦躁,只能繃着俊臉,冷哼道:“你就由着她折騰吧,那丫頭的嘴一向很硬,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半點脆弱,她說她在幽鬼園過得好,我倒要看看,在那個鳥不拉屎龜不生蛋的邪氣地方,她究竟能過得怎樣好?”
納蘭雲錦的人雖然來到了王府的龍庭閣,但他的心卻始終記掛着幽鬼園裡的妹妹。
直到此刻,他都忘不了納蘭娉婷給他帶來的種種不一樣的感覺。
既心疼她的固執,又忍不住欣賞她的堅持。
這樣一個奇女子,真的是他的妹妹麼?她的身上所流的,真的是納蘭家族的血液麼?
他這輩子很少會在意什麼人,唯獨這個妹妹,在他心裡,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此刻見秦寂逍露出憤慨和不屑的模樣,他忍不住道:“也許我們從來都沒真正瞭解過她,至少在我看來,她在幽鬼園,比在鳳棲苑過得更自在、更開心。”
秦寂逍險些被他這句話給活活氣死,不由得辯解道:“這世間有多少女人覬覦着我的在意和寵愛,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兩樣珍貴的東西得到手中,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納蘭雲錦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確定你口中所說的在意和寵愛,對娉婷來說,有你想得那麼珍貴?”
秦寂逍被問得一怔,竟不知該作何回答。
“你的在意和寵愛之所以會珍貴,那是因爲你的前二十三年裡,從來都沒有一個女人能留得住你的視線和目
光。寂逍,有句話我說出來雖然你可能不愛聽,但既然你在血緣上好歹也是我弟弟,我不介意在這裡奉勸你一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如果摻雜了權勢和地位這種身外之物,那麼這段感情便不再純潔。你若執拗的認爲娉婷也像你後宅子裡其它夫人那般可以任你揉扁搓圓,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如意算盤,你可能是打不成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和娉婷之間,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直到納蘭雲錦離開良久,秦寂逍的耳邊還不斷重複着對方臨走前留下的那一番話:他和納蘭娉婷,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不是一類人,便註定不會在一起!
當秦寂逍意識到這個後果之後,他幾乎是氣極敗壞的想要大聲呼喊:這整個天下都可以是他的,憑什麼納蘭娉婷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他沒能力將其納爲己有?
“喲,王爺這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突如其來的聲音驀地在秦寂逍耳邊響起。
他猛然一驚,就見一張陌生的面孔,竟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的龍庭閣裡。
只見對方身着一襲黑色長衫,做異族人打扮,容貌生得甚爲英俊,只是眉宇之間卻凝聚着幾分陰險和邪氣。
秦寂逍先是一怔,很快便一語道出對方的名字,“端木祺!”
對方微微一笑,讚道:“你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王爺能一語道出我的名字,足見天瀛國赫赫有名的靖南王果然非同凡響,名不虛傳。”
秦寂逍沒理會他的奉呈,而是不悅道:“我靖南王府守衛向來森嚴,你是怎麼進來的?”
端木祺笑道:“這世間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卻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說話間,他舉起一個小藥瓶子,“這裡面裝着可以令人瞬間昏迷的藥粉,所以王爺佈置在外面的那些守衛對我來說,就等於形同虛設,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
秦寂逍不怒反笑道:“果然夠狂妄,夠霸氣,不愧是天魔族下任族長的不二人選。可是端木祺,你也不要忘了,你現在所置身的地方,是我靖南王府的主廳,這裡四處全是機關,無需本王親自動手,只要本王輕輕咳嗽一聲,你就會在瞬間被萬箭穿心。這樣的後果,難道你就不怕麼?”
端木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殺了我,對王爺有何好處?”
秦寂逍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還真沒有。”
“既然沒有,所謂萬箭穿心一說,也就成爲一句空談了。”
秦寂逍突然笑了起來,“很好,你這脾氣倒挺符合本王的胃口,既然你今日冒死來了,不如說說,你大費周章的來到我靖南王府,究竟帶着怎樣的目的?”
“王陵墳墓裡裝着我天魔族公主苗若眉的那具棺材,是空的。”
“噢?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去了,那裡佈置的機關沒要去你半條命吧?”
“託王爺的福,我活得不知道有多健朗。”
秦寂逍冷哼,“當日你想進王陵,我便將開啓王陵的鑰匙交到你手裡。如今你說苗若眉的棺木裡是空的,除了可惜之外,我對此實在是無能爲力。畢竟她的屍骨並非我經手,如果你稍微關心一下當年的往事,就該記得,那個時候,還在與我那些不爭氣的兄弟們爲奪得王位而鬥得你死我活,根本就沒多餘功夫去關心我父王和他後宅子裡女人的是是非非。”
正說着,就見對方將一個小巧的盒子向自己這邊丟了過來。
秦寂逍本能地接過小盒子看了一眼,正是當日爲救納蘭娉婷而拿出來與端木祺交換的那把王陵鑰匙。
“既然棺木裡並沒有若眉的屍骨,這個東西對我來說也就失去了意義,不過……”
端木祺突然發了一下狠,“當日若不是你父親執意要將若眉娶到靖南,她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喪掉了性命。我今日只是來通知王爺一聲,對於那些有負於我的人,我端木祺必不會讓他們得到好報。”
秦寂逍哼了一聲:“你費了這好一番周折,甚至連自己性命都肯不要,爲的就是要拿回苗若眉屍骨這麼簡單?”
“若眉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姑娘,當年我沒有能力護她周全,不代表我現在也如當年那般愚蠢無知。錯過一次之後,我不會再讓自己錯上第二次。”
秦寂逍靜靜聽着這番話,腦海中忍不住想起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納蘭娉婷。
他從前不知情滋味,自是會對世間的癡男怨女感到無知和可笑。
可如今他親自品嚐了這其中的滋味,心頭又有說不出來的酸澀與苦惱。
“爲了一個女人,值麼?”
當他問出這句話時,端木祺淡淡回了一句,“當一個人真正懂得愛的定義時,就值了!”
幾天之後,由民間傳出一個頗具爆炸性的新聞,位於靖南城以北二十里開外的大孤山脈上的靖南王陵突然被盜。
陵墓裡其它棺木都完好無缺,唯獨當今靖南王秦寂逍的生父,屍骨被人曝曬於荒郊野嶺之外,其狀真是慘不忍睹。
當這個消息傳到秦寂逍耳朵裡的時候,他只是冷冷的笑了一聲,輕描淡寫的讓人去查盜墓的兇手,至於其它的話,他則一句也沒有多說。
衆人對王爺的舉動皆有些摸不着頭腦,私底下紛紛猜測,王爺之所以會如此淡定,莫不是被刺激得失去了神智?
畢竟祖墳被挖,親爹陵墓被盜,這件事若傳揚出去,那可是丟人現眼的大事。
更何況那盜墓賊所盜的還是權傾天下的靖南王之墓,這等於是在老虎面前捋鬚子,當真是不要命了。
王爺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之所以會表現得如此淡定,依衆人猜測,他肯定是另有計劃纔會如此胸有成竹。
唯有跟在秦寂逍身邊侍候多年的吳德海,親眼目睹他家王爺在得知老王爺的屍骨被曝於光天化日之下時,所流露出來的不是濃濃的憤怒,而是讓人感到萬分心寒的報復後的快意與竊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