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夫人,你的繡功可真好,可是……”一整日的功夫,雲夫人手中的袖子已經隱隱成形,栩栩如生的連理花盤在袖口,讓原本單調的喜服多了一絲亮麗的美好。
而反觀蘇琴手中的喜服,本想繡金龍飛天,可緊緊是龍身就繡得極其不自然,她這會兒越看越覺得自己窘迫。
“皇后娘娘千萬無需在意,女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時間緊迫。珍貴的就是娘娘這份心意,若娘娘實在不喜歡,不如放着,這兩日我連夜趕工應該可以完成。”雲夫人安慰着,而蘇琴卻是搖了搖頭。
“不,這些年我沒能爲凌兒做些什麼,不能如今連繡件喜服都假借他人之手。”她低下頭來看着自己手中的針線,索性重新拆了。寧缺毋濫,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穿着一件不倫不類的龍鳳褂出現在大好日子上。
“皇后娘娘這是……”
“能否耽誤雲夫人一點時間,似乎是我的針法不對。”
雲夫人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我還是教您簡單又實用的針法,如今時間緊迫,娘娘您看……”
屋子裡,兩名婦人靠得更近了些,雲夫人手把手耐心的教着,而那絕美的女子越看越入神,這一幕落在門口那魁梧的男子眼裡,眼中劃過一抹無奈與笑意。
雲穆轉身離開,生怕打擾了這對積極的母親。
看着自己的夫人那從心底散發的笑容,幾日的愁眉不展總算讓她寬了心,想來也是,他們二人何嘗不是對雲姝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如今能爲她做點事情,夫人的心也能好受點。
雲穆獨自一人在長廊上走着,這幾日雲夫人總是追問他雲姝的病情,生怕她擔心所以只往好的方面說,可是他們到現在都還理不清頭緒。是藥三分毒,誰也不敢輕易嘗試。幾位老爺雖然沒有追問雲姝的真實身份,但是他們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到一點。
雲穆只是和他們說,是他認的女兒。或許大多數人,會把雲姝當成是雲夫人爲逝去女兒的替身。
心頭彷彿壓着一塊巨石,雲穆無法承諾究竟能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他只想盡力的補償雲姝,起碼滿足她目前的需要。
“大殿下,能否耽誤你一點時間?”
屋子裡,鳳凌正和藍芸商量着蓮國的事情,身後便傳來了雲穆的聲音。
他回過頭來,看着雲穆那張認真的表情便緩緩站起身來,對着藍芸使了個眼色。
男子識趣的退了出去,雲穆輕輕將門帶上,他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其實,我是有一事想與殿下商量。”
“雲老爺不必客氣,可是爲了姝兒的事情?”
雲穆很少打攪鳳凌,若是有事也必定與雲姝有關。
“殿下想必也知道姝兒如今的身子狀況,雖然兩人已經完婚,但……希望殿下能爲姝兒的身子考慮,只怕她目前,不能爲蓮國皇室傳宗接代了。”
鳳凌微微一愣,他很快反應過來雲穆話中的意思,俊美的面容瞬時一紅,當即垂下眼來,“鳳凌明白。”
大皇子正直血氣方剛,雲穆知道這是委屈了他,但爲了愛女的身子着想,他不得不出面提點鳳凌。
“既然如此,就不打攪殿下談正經事了。”
留下這麼一句話,那魁梧的男子便緩緩離開,而門口的藍芸很快跟了進來,神秘兮兮的對着鳳凌笑了笑,“雲老爺的表情好生嚴肅,莫非你欺負公孫小姐了?”
鳳凌收斂了神色微微瞪了他一眼,然而他的心卻因爲雲穆方纔的一席話蕩起了絲絲漣漪。
現在想來,他與雲姝已經拜過天地,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夫妻……如今,她真的已經成爲了自己的妻子。這種感覺,讓鳳凌的心頭蔓延開一陣暖意,世間又多了一名與他最親近之人,又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殿下?殿下?”藍芸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鳳凌的眼前晃了晃,對方纔回過神來,“嗯,沒事,繼續……”
……
夜幕深沉,而蘇琴的屋子燭光依舊亮着。
雲夫人提着燈籠從窗外經過,忍不住望向屋內。
只見桌旁,那絕美的女子認真的繡着手中的紅色喜服,眼中除了針線再無其他。那美麗的面容猶如唯美的美人畫一般,所有的時間似乎都在她的身邊靜止了。
再一次看,依舊讓雲夫人覺得驚心動魄。
而她的身上又籠罩着一種爲人母的光環,更添幾分韻味。蘇琴全然沒有察覺雲夫人就站在窗外觀察她,她一針一線繡得那般認真,涼風微拂,雲夫人忍不住替她緩緩關上了窗戶。
這一日清晨,當雲姝醒來的時候,外頭一片明媚,風中傳來清新的竹葉味道,令人忍不住心情愉悅。
她緩緩坐起身來,目光望向窗外,今日的小築安靜得有些奇怪。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卻見雲夫人早已經站在那兒,手裡捧着一塊用紅色帕子遮蓋住的箱子。
“母親?!”
“姝兒,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什麼也別問,乖乖的讓母親做主。”
什麼?雲姝還未反應過來,雲夫人已經將她推了進去,按在了梳妝鏡前。
“母親,這是……”
雲夫人看着這張清雅的面容,眼眶不由得一溼,“這裡是山野人家,母親不能爲你做得更好,只能親自爲你梳妝,幫你穿上嫁衣。”
“嫁衣?”雲姝驚訝的擡起頭來,雲夫人幸福的笑着,“這是我們與皇后娘娘的意思,補給你一個完美的儀式,娘娘有這份心意,你也應該感激的收下,就當是……母親們的任性吧。”
雲姝很快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難怪近日來小築內的幾位老爺總是神神秘秘的,原來他們在籌劃的就是這件事情。
一頭青絲已經散下,雲夫人拿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木梳,慢慢的打理着。
雲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梳梳到尾,二梳我的姑娘白髮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
雲夫人一字一句念着從村民那兒學來的祝福,雲姝透過鏡子,看着身後的婦人眼眶含淚的爲她做着這一切,心頭忍不住一陣暖流。
“姝兒,今日一定要美美的,母親想要看着你幸福的出嫁。大殿下絕對是個好夫君,母親相信,這一次我們都不會看錯。”
“嗯,女兒明白。”
火紅的嫁衣展開,那金色的鳳凰栩栩如生,雲姝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撫着上面的針線。她是如此的熟悉,這件喜服竟然是出自母親之手!
“母親,你受累了。”要完成這件喜服,可見雲夫人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經歷。她的目光落在雲夫人那有些紅腫的雙手上,而對方卻是含淚笑着,“說什麼傻話,母親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幸福過。”
這一針一線,都飽含着雲夫人的愛女之心,哪怕沒有昂貴的嫁妝奢華的排場,雲夫人知道,雲姝最在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簡單的一家人陪伴她,祝福她。
“我的女兒,不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這般美麗。”
雲夫人滿意的看着穿上喜服的雲姝,忍不住驚爲天人。“時間還有很多,母親要爲你畫最美的妝。”
而另一頭。
鳳凌筆直的站着,任由身邊的婦人替他穿衣梳髮。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好像在夢中見過。鳳凌難以形容自己的這種感覺,他何嘗沒有幻想過,自己大喜之日母后能夠親眼看見。
蘇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俊美男子,隨後眼眶一紅,“母后以爲,再也看不到這一天了。”
她伸出手去輕輕的撫着鳳凌的面龐,“今日過後,你就是真正長大了,成爲別人的夫君,要一生一世照顧人家姑娘,不可以欺負她,否則母后第一個不饒你。”
鳳凌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向正經的面容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態,讓一旁的藍芸看呆了眼。
“皇后娘娘放心,若大殿下敢欺負皇妃,雲家的人一人一包毒藥都可以……哈哈。”藍芸突然意識到,這大喜的日子不能喊打喊殺,當下便別有深意的笑了起來。
“說得對,到時候母后可不救你!”
藍芸靠了過來,看着鳳凌那無話可說的模樣忍不住開了口,“大殿下好自爲之啊,皇后娘娘等這一杯媳婦茶不知道等了多久,況且這裡還是雲家的地盤。”
鳳凌聽着他那幸災樂禍的語氣,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多事。”
“怎麼說我也是這場盛典的證婚人,今日,可是以殿下師兄的身份出席的哦!”藍芸挺了挺腰板,那表情好像在說,他可不怕。
“吉時到了,不知殿下準備好了嗎?”
幾位老爺在外頭催促着,只見那俊朗無比的男子立刻出現在衆人的面前,立刻惹來一陣驚呼聲。
他們早就知道大殿下俊美非凡,可不知怎麼的,今日那男子尤爲與衆不同,好像從畫中走出來的謫仙一般。
“等等,凌兒,喜堂不在小築內。”
蘇琴的眼中劃過一抹流光,鳳凌微微訝異,然而他很快注意到衆人的表情各異,好像有什麼驚喜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