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歐珍雨拖着發軟的雙腿走進宮,跪無憂宮門前的階梯上,哭得滿臉淚痕的她身子一直在發抖,求見公主齊傾墨時,在這之前,她或許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會這麼一天,所有人都拋棄她的這一天,包括葉凌奚都不再理會她。
而此時的齊傾墨正一個人坐在窗下想着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接受了公主這個身份。原本以爲把這一切都交給瑾諾就足夠了,她並不需要一個公主的身份來充斥門面。
“今天你說話的時候,我很驚訝。”蕭天離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捧住她有些冰涼的小手。
“你也被我嚇到了吧?我也被我自己嚇到了。”齊傾墨苦笑一聲。
“不,我覺得那樣的你很有魅力,像個女皇。”蕭天離搖頭。
“什麼女皇,只是見不得他們那樣對瑾諾,你說瑾諾有多無辜,做了那麼多事,卻這樣不被人信任。”齊傾墨替瑾諾不值,這世間多的是忘恩負義的人,被這麼多人背棄,瑾諾心中該有多痛?
蕭天離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懂的,瑾諾有你的信任就已經很滿足了。”雖說蕭天離對於有那麼多人喜歡着齊傾墨有些吃醋,但依然承認,瑾諾的確值得讓人敬佩,若不是他心地太過仁慈,他會一個有史有來最優秀的皇帝。
“鷗珍雨跪了快有一個時辰了吧,讓她進來吧。”齊傾墨整了整心情,知道有些事該做的還是要做,更何況公主這個身份大白於天下後,要做的事更多。
歐珍雨直直地跪在齊傾墨面前,一動不動,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淤青,在此之前她九叩齊傾墨,行了最大的禮。
“你想說什麼?”齊傾墨看着跪在下方的歐珍雨,心中沒有半絲同情可憐,她喜歡害人,害到最後害了自己,心腸歹毒不說,本事也不夠,跪死了也不會讓齊傾墨擡一下眼皮。
歐珍雨的聲音哭得有些沙啞,開口時已沒了那份刁蠻之氣:“求公主放過歐家。”
齊傾墨冷冷一笑,歐珍雨倒沒有蠢到無可救藥,還知道歐家已到了滅頂的時刻。
歐家是宣遙國手握兵力最多的一族,此次青沂國來犯,瑾諾好大的手筆,大手一揮讓歐家精銳盡數齊出,歐家將士更是衝鋒頭陣,與青沂國來犯將士短兵相接。
但是歐家人豈是殷笑聞的對手?在宣遙國看似了不得的兵力又豈能與青沂國大軍相抗衡,他們此去,必死無疑。
瑾諾就是故意的。
所以齊傾墨莞然一笑:“瑾諾就是要你們歐家的人死絕,你信嗎?”
一句話便讓歐珍雨臉上血色齊齊退下,慘無人色,驚恐地望着齊傾墨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瑾哥哥絕不會對歐家人這麼絕情的,這絕對不會的!”
齊傾墨看着抓狂瘋癲的歐珍雨什麼話也不說,其實可不可能答案早在歐家所有人的心底,只是看他們願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歐家在宣遙國作威作福這麼多年,野蠻霸道,從不將瑾諾這個善良的皇帝放在眼裡,自以爲他們早已挾天子以令諸侯,成了宣遙國真正意義上的主人了。卻從未想過,一條狗,再強大也只是一條狗,狗主人若拋棄了他,他就什麼也不是,只是一條野狗流浪狗,會死在別人的亂棍之下。
瑾諾防了歐家這麼多年,早生了徹底摘除歐家的心思,只是礙着他們權力過大,根基太深,很難一下子根除掉,又因爲當時臨瀾青沂宣遙三國的關係微妙不可言,不能妄動國之根本,才忍着他們到今時今日。
如今既然一切都已經揭開了,三國微不可言的關係也已明朗化,歐家這個毒瘤借殷笑聞之手除掉是再合適不過,還能借他們的手多殺幾個青沂國的士兵,瑾諾這一手留到現在,實在是留得漂亮。
歐珍雨卻想不到這麼深,只以爲是因爲他們歐家得罪了齊傾墨這個公主的原因,抽抽答答地哭道:“公主饒命啊,臣女真的知道錯了,臣女向您請罪,給您賠不是,求您高擡貴手放過歐家吧。”
齊傾墨讓她呱噪地哭聲鬧得有些心煩,擡手止住她還要說的話:“你並不知道錯,你只是怕了,怕我這個公主的身份,怕我會對你不利,而不是從心底裡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你以爲我忘了這無憂宮裡曾經有一對姐妹名叫清兒明兒嗎?她是怎麼死的你心裡清楚得很。還有球球,你以爲我忘了嗎?但你卻沒有對他們流露出半點愧疚悔過之意,只一個勁兒跟我說對不起。”
“那些事是別人叫我做的,跟我沒關係,公主殿下你要明查啊!”歐珍雨急着撇乾淨自己,幾乎在胡言亂語。
“我知道是柳嬈教你的,可做這些事的人不還是你嗎?”齊傾墨有些厭煩歐珍雨這副嘴臉,直接點穿她想遮掩的事實,就算這些事是別人教你的,可是殺人虐貓這些事,總要你自己願意做才能做,別人還能拿刀子逼你下手不成?
“你知道柳姨?”歐珍雨臉色再白,沒想到這種事都瞞不過齊傾墨。
“你準備何時帶她入宮讓我見識見識,我與她可有許多年沒見了。”齊傾墨與柳嬈有一筆天大的帳要算,她一直在等那一天到來,慢慢跟柳嬈清算清楚,當年對她孃親做的那些事,齊傾墨一件都不會少地要報應在柳嬈身上。
相府四夫人,估計很快就會見面了。
歐珍雨在無憂宮裡求了許久也沒有求來一個什麼好結果,本來嘛,按着齊傾墨這麼狠的性子,根本早就容不下她了,一直留她到今日已是不容易,再加上歐家那些人的所作所爲,更不可能讓齊傾墨有半分動搖。
所以歐珍雨一邊哭着一邊由下人攙扶着退出了無憂宮,想來以後,她再也沒有什麼機會進宮了。
好消息與壞消息同時傳來。
壞消息是歐家果然不是殷笑聞的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不過好在有前幾天齊傾墨那一場痛心疾首的痛罵,罵醒了許多人,不少人志願參軍,兵力得到了不少的補充。瑾諾每每都拿此事打趣齊傾墨,讓她上前線罵一場,說不定就能把青沂國的人罵退了。
好消息是蕭遙並沒有如齊傾墨所擔心的那般,趁人之危的攻打宣遙國,但對出兵青沂國的事態度有些曖昧模糊。齊傾墨知道他做到這份上已經極不容易了,便不好再多催一些。
而另一方讓人心悸的人馬是百書人,說到百書人,齊傾墨都有些佩服那位白月姑娘。
按理說,百書人既然一心想早些結束天下三分的局面迴歸柳族,那麼趁此機會對宣遙出兵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柳鬼谷必然也是有些動心的,可是生生讓白月說服了。
“那位白月對你倒是真的煞費了一番苦心。”齊傾墨對蕭天離笑說道。
“你以爲她真是爲了我才這麼做,你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蕭天離嗤笑一聲。
“哦,不妨說說?”齊傾墨打趣一聲。
蕭天離佯怒着瞪了齊傾墨一眼,這才抱住她晃着身子說道:“你想啊,如果百書人真的答應父皇的話前來攻打宣遙國,就必然與殷笑聞的人馬相遇,這天底下除了我那個瘋子叔叔有膽量跟殷笑聞一戰外,估計沒有哪個將軍願意讓自己的士兵去送死的。百書人做這麼多多事都是爲了讓柳族的人平安歸隱,若是跟殷笑聞一戰之後,兵力定然大損,到時候不能以此脅迫我父皇倒是其次,一個不好,還會被我父皇吞掉,更有可能直接被蕭遙祝皇叔接管,你以爲柳鬼谷傻啊。至於那個白月,不過是撿了個順水人情,難不成還真以爲我看不出來?”
“臨瀾國真夠亂的。”齊傾墨嘖嘖搖頭,看上去強大得不得的臨瀾國,卻是讓多疑的皇帝弄巧成拙搞得四分五裂了,力量倒是不少,就是怎麼都無法聚到一起。
“是啊,若臨瀾國不亂,青沂國哪裡有機會對宣遙出手。”蕭天離苦笑一聲,對於臨瀾國可以用一塌糊塗的內政也很是頭痛。
“邊關傳回來的消息並不好,宣遙國只怕頂不了太久,我很擔心瑾諾。”齊傾墨眉頭壓滿了惆悵,很是無可奈何。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沒用的,齊傾墨縱有滿腹才能,在殷笑聞的鐵蹄面前也施展不開,更何況殷笑聞本身就是一個擅長陰謀的大家。
“別想了,我會多跟皇叔那邊通信,看看能不能讓他出兵襲擊青沂國的後方。”蕭天離心疼地揉着齊傾墨眉心怎麼也展不開的憂愁,安慰着說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齊傾墨知道蕭天離是在寬自己的心,她對蕭遙始終有一種古怪的信任,但是這信任現在有些動搖了,於天下面前,有幾個人還能記得初衷?
至於墨七,齊傾墨不會利用身邊的人的,就算再難,她也不可能讓墨七去跟蕭遙說想借他的兵力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