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做一輩子飯
廚房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幾乎是水泄不通,整個王府,大部分的下人應該都擠在這裡了。
關心有之,擔憂有之,自然也不乏那些看熱鬧了,伸長着脖子,墊着腳尖,小白下廚,至於這麼多人圍着嗎?方纔回翠竹居,一個人也沒有,有的一個還是在事後報信的,若是遭了賊怎麼辦?雖說在小偷眼裡,這恭王府未必有他們看得上眼的,不過便是什麼東西都沒掉,王府遭了賊,這傳出去,也沒了顏面。
“一個個圍在這裡,你們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了是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王府若是少了些什麼東西,我唯你們是問。”
圍在門口的那些下人轉過身,見是夕顏,聽她的口氣也並不友善,忙跪在地上,齊齊道了聲:“王妃。”
“王府的事情都忙完了嗎?你們都沒事可做了嗎?王爺上廚房就那麼好看,既是想看,那便與我一同進去吧。”
那聲音涼涼的,聽在耳裡愈發讓人覺得涼颼颼的,那些人低着頭,如何還敢出聲。
“今後無論是我在王府也好,不在王府也罷,若是被我發現今日之事,一個個都沒了規矩,你們是知道我手段的,我是絕不會留一些不安守本分的下人在王府的,都下去吧。”
那些人跪在地上是膽戰心驚,聽到夕顏說下去二字,紛紛謝恩,忙不迭地的從地上起來,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夕顏笑了笑,卻一點也不生氣,她的手段她自己知道,這些人,不把她當成洪水猛獸纔怪,不過對於這些人,即便是你對他好,有幾個人會感恩戴德?只怕永遠都不會滿足,相思的懷柔,需要她的強權,不過身邊的人還是少了些,只有相思紅豆,現在也就多了個武宇,武木大概還要過上兩年,看樣子要想些辦法招兵買馬了,不過這事記不得,對於身邊的人,她向來是寧缺毋濫。
廚房的屋檐四周懸掛着大紅的燈籠,隔着一層絹紙,微弱的燭光,並不是很亮,今晚的月亮雖說不圓,倒還算亮,漫空的星辰,雖無法與上百顆夜明珠爭輝,倒也不至於黑漆漆的,如此便好。
夕顏剛上了臺階,還沒走到門口,臉上戴着銀白麪具的夏夜白已經奔到她的跟前,見識夕顏,頓時歡天喜地的,一把抱住了她:“顏顏,我還以爲你又碰上意外,趕不回來了呢。”
夕顏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來:“先起來吧,不是不讓你進廚房的嗎?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去做。”
今天確實意外頗多,也卻是就差點就敢不回來了,下次出門,她再不會與他人共乘一輛馬車了,幸好,終究是在明天之前趕回來了。
“今天不一樣。”
夏夜白起身,仰着頭,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澈而又無辜,直勾勾的盯着夕顏。
“我說了會好好照顧顏顏的。”
她記得,大婚第二日,他撓着亂糟糟的頭髮說過,有些尷尬的對她說道:“洗漱打扮,我現在都不會了,不過,我一定會很認真認真的學好的,每天早晨要比你更早醒來,打好水讓你洗臉,努力學會穿衣服,啊,額娘還說了,要畫眉點脣……”
他還說要洗衣做飯,不過到了最後,卻是她爲他梳洗綰髮。
夏夜白說道這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乾笑了連聲:“以前都是顏顏一直照顧我,但是今天不一樣。”
那雙無辜而有清澈的眸子帶着說不出的認真偏執,夕顏總覺得感動,心裡卻有疑心,總覺得那無辜的背後有自己看不到的情緒縈繞。
“今天是顏顏的生日,我當然要親自下廚了,我做了你最愛喝的翡翠羹,還有糖醋肉了和荷葉雞哦。”
夏夜白看着夕顏,討巧的說道。
“過來。”
帶着微微的鼻音。
夏夜白躺着頭,有些不解,不過還是乖乖的走到夕顏的跟前。
“你看看自己成什麼樣子了,弄得比包黑炭還要黑,難怪那些下人圍在門口了,恐怕又是看你笑話了,我真該讓相思拿面鏡子過來,讓你瞧瞧自己的模樣。”
“他們愛笑話就笑話好了,反正都習慣了。”
夏夜白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此刻,那張銀白的面具,整體一片漆黑,全都是些炭灰的顏色,發上橫七豎八插了幾片雞毛,衣服就更加不用說了,雞蛋汁,辣椒末,甚至還有血跡,若不是這麼多人在一旁伺候,她真的要擔心那血跡是誰的了。
她輕聲責備,也不知道是憐惜還是其他,纖細修長的手指頭輕柔的替他擦拭這面具上的炭灰:“有我在,我倒是想看看誰敢笑話你,除了我,別人要是欺負你,我就饒不了他。”
夕顏一副惡狠狠的模樣,見夏夜白沒事,這纔看了身後的相思一眼:“廚房沒燒着吧。”
“顏顏。”
夏夜白靠在夕顏的手背上,直接將臉上的炭灰擦在夕顏的身上,像小孩一般的撒嬌。
“我可是爲了顏顏生日才進廚房的,你居然還笑話我。”
那聲音頗爲哀怨,像是小媳婦一般。
“往日這個時辰,你不是去休息了嗎?這麼這麼晚還在廚房,黑漆漆的,要是傷哪裡了怎麼辦?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辰會回來?”
相思向前走了兩步,溫婉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王妃走了以後,王爺每隔半個時辰就問奴婢一聲王妃什麼時候回來,王妃回來了他睡着了怎麼辦?王妃今日會不會碰上前幾日的意外,回不來了?這些問題,奴婢如何能回答的出來,便着人去平頂山下等,看到馬車就馬上趕回來報道,也就大概能知道王妃什麼時辰能回來,今日能不能回來了。”
夕顏讚許的點了點頭,能想到這種方法,着相思,果真是心細如髮。
“王妃一大早就離開王府,王爺沒多久就醒過來了,一直拉着奴婢問送王妃什麼禮物好,直到傍晚,奴婢端着飯菜,告訴王爺,王妃馬上就要回來了,王爺見了,就說要上廚房,王妃回來可以親手吃上他燒飯菜。”
紅豆的臉上帶着笑意,一雙眼睛溫柔的像誰一樣,小姐說的不假,也很有眼光,王爺雖傻,也沒有其他皇子的身份地位,卻是一塊璞玉,有一顆常人沒有的赤誠之心,對小姐一心一意,便是她這個做丫鬟的,也覺得感動,她真心希望小姐和王爺能一輩子就這樣幸福下去。
“相思。”
夏夜白被相思說的不好意思,轉過身子,叫了一聲,面具下的那張臉泛着羞赧的紅光。
“相思不要說了,小白不好意思了。”
夕顏對着相思嬌嗔了一句,忍不住笑出了聲。
“顏顏也欺負我。”
夏夜白吸了吸鼻子,那張銀白的面具便是被夕顏擦了好幾遍,還是停了不少的炭灰,面具下那雙無辜的眼珠子,可憐兮兮的盯着夕顏,憋着嘴,彷彿她們再多說一句便會哭出來的模樣。
“沒有欺負你,我那是誇讚你呢,這麼晚了,你吃飯了沒有?相思,王爺一整日都在王府,沒有出去過嗎?”
相思搖了搖頭:“王爺用了午膳,休息了片刻,其餘的時間都與奴婢還有幾個廚子呆在廚房。”
夕顏聽了,心裡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夏夜白緊咬着脣,低頭不再說話,半晌才擡起頭來,那雙眼睛,像是黑夜的星星一般,一閃一閃的,亮的刺眼。
“今天是顏顏生日,我當然要和你一起吃飯了。”
夕顏看着像個受了委屈無處哭訴的小媳婦一般的夏夜白,這種感覺,溫馨的讓她想要落淚,這大概就是溫暖的感覺,上輩子的武媚娘,這輩子的莫夕顏都不曾有過擁有過,尤其是武媚娘,溫暖與他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從來都是隻能遠遠觀望而永遠都碰觸不上的東西。
無論何時,那個人聰明也好,癡傻也罷,你在外勞累奔波,只要想到家裡還有個人在家裡等着自己,他也許只是準備了簡單的飯菜,或者是因爲太困,趴在桌上不小心睡着了,但你的心裡依舊會覺的暖暖的,漲漲的,即便是在外再苦再累,也會充滿了力量,這種感覺,便是幸福吧。
那憐園的公子爲了博美人歡心一笑,花招百出,層出不窮,固然讓人覺得驚喜,也讓人覺得感動,那是有錢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過這樣平時樸素的感情,相互依賴,才更讓人覺得溫暖,她家小白用的真心並不比那個人少。
世人只知道琉璃才學兼備的相府千金嫁給了一個傻子,他們都覺得這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覺得牛糞佔了便宜,因爲鮮花,得到了衆人的只是和尊重,卻不知鮮花同樣依賴牛糞,沒有牛糞就會活不下去,或者即便是活下去了,也不若事先的美,體現不出自己的價值來。
小白是依賴她沒錯,事實上,她也很依賴他,這份感情,不到最後一刻,她同樣無法捨棄。
她的一聲,最大的不幸皆是源於欺騙,但是她不怕被人騙,真的不怕,撒謊可以,但一定不要讓她知道真相,更加不要再欺騙傷害她以後,拉着她的手說對不起,她生平最討厭的三個字便是對不起,如果真的毫無愧疚,兩個人之間又如何需要那三個字。
“今後這麼晚不要進廚房了,黑漆漆的,別傷到哪裡了。”
夕顏拉着夏夜白的手,轉身就要離開:“活脫脫的一隻小黑貓,把臉洗乾淨了。”
夏夜白賴着不走:“顏顏還沒嘗我親手做的菜呢,我不走。”
夏夜白用着力氣,定在原地,拖着夕顏往廚房裡邊走。
“相思,把王爺準備好的飯菜的端到翠竹居的湖心亭上,再去準備些河燈來,小白先隨我回去把臉洗乾淨了,換身衣裳,我們再一起去吃飯。”
“顏顏怎麼不說清楚。”
夏夜白抱怨了聲,笑了笑,這纔跟着夕顏離開。
夏夜白匆匆換了衣裳,兩人手拉着手,出了倚翠樓,夏夜白像只小貓一般,頭靠在夕顏的肩上:“顏顏今天出去幹什麼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夕顏看着天上如彎刀一般的月亮,在青石鋪成的小路上灑在點點的光輝:“今天出去發生了很多事,也認識了很多人,不過都是些無趣的,小白今天都乖乖的呆在王府沒有出去嗎?”
夏夜白聞言,哼了一聲,站直身子,看着夕顏,似有些哀怨不滿:“顏顏還好意思說,那麼早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每天都是這樣,只要出去,就把小白一個人扔在王府,說好了中午回來陪我吃飯了,結果晚上才能回來,說是回來陪我用晚膳的,半夜才能回來,說話一點也做不得數,也不知豆豆有什麼好,你每次出去都帶她不帶我。”
淡淡的月光投射在那銀白的面具之上,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夏夜白緊咬着脣,皺着眉頭,一一細數着夕顏的不是。
夕顏上前走了一步,緊緊地拉着夏夜白的手,他的手很大,比這莫夕顏的手要打上許多,掌心寬厚,卻一點也不粗糙,倒是手指與手指的相連的關節,有不少的繭子,和他的身體一樣,他的手很暖和,帶着至少可以讓她覺得安心的力量,前世今生,唯一一個可以讓她覺得安心而又開心的人,能嫁給他,是她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她看着夏夜白,不由的笑了笑,這世上總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不是天生就孤僻的人,但是以前的生活註定了她的身邊註定就只有一個自己,她渴望溫暖,卻又不敢靠近溫暖,這已經成爲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的一種本能。
曾經,她不得已,被安排和另外一個女生住在一起,不止一次,更加不止一人告訴她,媚娘,那是個溫柔而又善良的孩子,你會喜歡她的,可她能做的依舊只是表面上的友好,而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也因爲這虛僞的表面上的友好與她交好着。
直到有一天她病了,她病好的時候,那個女的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這番話,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因爲她說的很對,她說,媚娘,你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女孩,不相信感情,嚮往溫暖卻又不敢靠近溫暖。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她發高燒的那天晚上,她又給她準備暖爐還有熱水袋,可是每每碰觸到她溫暖的東西,她的反應就像是碰到毒蛇猛獸一般,不停的向後退,全身抱成一團,即便是冷的咯咯發抖,也不會向前靠近一步。
她說,她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爲她永遠都不可能有飛蛾撲進火裡的勇氣和決心,真情這東西,若不付出,如何能有所收穫。
現在,她真想拉着把夏夜白帶到她的跟前,然後很堅定的告訴她:“不是我沒有飛蛾撲火的決心和勇氣,而是在此之前,我沒能碰上那個人,但是現在,那個人被我遇上了。”
夕顏仰着頭,看了夏夜白一眼,一雙眼睛霧濛濛的,半晌才漸漸地清明過來,她做了那麼多,但願這個讓她飛蛾撲火的人不會讓自己死的太慘。
“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也想早點回來陪你,哪想到總會臨時發生意外,不是我不帶你出去,你整日戴着一張面具,整個皇城沒幾個人不認識你,我帶你出去,會惹來很多麻煩,你要是不想給我惹來禍端,就乖乖呆在王府。”
也並非他整日戴着面具,而是面具下的那張臉比他的面具更招事。
夏夜白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理夕顏,他自然知道她的顧慮,不過想到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與她親近,便是見她,也要偷偷摸摸的,只能在她睡着的時候,不由的覺得懊惱起來,等下便是胡攪蠻纏,他也要偷香不可,不佔盡便宜,他自己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夏夜白。”
夕顏用力的掰過他的腦袋,與自己的眼睛對視,原是想厲聲責備一番的,不過想到可能半個月見不到他,又覺得不捨,到最後,只是很沒有的底氣的說了聲:“今天我是壽星,不能編排我的不是,知道嗎?”
夏夜白擡頭小心的瞅了夕顏一眼,點了點頭,緊抿着脣,暗自嘀咕:“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口氣,着實帶着些負氣。
夕顏哼了一聲,也不與他計較,不過還是沒忍住,哼哼唧唧了幾聲:“胡攪蠻纏,無理取鬧,居然還說我,好吃的總是給你先嚐,守着你,護着你,便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讓你受丁點委屈,你怎麼不念着我對你的這些好啊。”
那口氣,也着實小孩子氣的很。
夏夜白碰了一鼻子的灰,擔心夕顏生氣,忙道歉撒嬌,她的好,他自然念着,一輩子都放在心上。
兩人一路到了湖心亭,依水而建的八角亭,琉璃宮燈高掛,燭火下,映襯着蓮花盛開的圖案,比起那喜氣的大紅燈籠不知漂亮了多少倍,散發出柔和亮麗的光芒,清風朗月,漫天星辰,雖無法與白日爭輝,憐園看到的那些雖有視覺上的震撼,可那些畢竟不是爲自己準備的,哪裡有此刻的激動。
“今後就將這琉璃宮燈懸掛於此,不要摘下。”
相思站在石桌旁,點了點頭,整個湖心亭就只有夕顏,夏夜白與相思三人,靜悄悄的,夕顏倚欄眺望遠處,只覺得那顆激動的心也慢慢的沉澱下來,像是冬日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一般,安逸而又舒適,夜裡涼風吹來,微微的有些冷,可她卻有種春暖花開之感。
“王爺今兒一大早就起來了,指揮着我們清掃王府,看着那些大紅的燈籠,說是太難看,前些日子當掉的那些東西,還有些剩的,奴婢就琢磨着買了這些東西,王妃喜歡,也就沒白費,至於那些河燈,是王爺讓奴婢準備的。”
湖畔之上,河燈連着河燈,足足有數百盞之多,隨波逐流,星光閃閃,波光粼粼,燭光點點,十分好看。
“相思大小就跟在王妃身邊,是您教我與相思識字讀書,處處對我們包容,教會了我們做人的道理,王妃壽辰,我與紅豆一起琢磨了好久該送些什麼,到現在還未能有結果,王妃是我們的主子,對我們恩情深厚,我與紅豆這輩子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王妃恩情,我們的命都是您的,但凡只要您開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會猶豫,王妃與紅豆在外,四處奔波,少不得遇上許多麻煩事,奴婢不擅與人交際,在外面幫不了王妃什麼,但是王府,奴婢一定會替您守好,王爺奴婢也會盡心照顧,不讓您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相思不敢擡頭,更加不敢看夕顏的眼睛,低頭將食盒裡邊的食物取了出來,半晌見夕顏沒開口,心裡不禁惴惴不安,忐忑起來,轉過身子走到吸菸的跟前,低着頭,誠惶誠恐,就要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
夕顏蹲着身子,托住了相思的雙手,沒有讓她跪下:“你說的很好。”
夕顏知道,相思與紅豆不一樣,她是個謹言慎行的人,可每每開口,說出的話總教人感動,她不是個感情衝動的人,但是她也並非天生冷血。
“相思,我相信你可以把王府搭理的井井有條,於我而言,你是個有利用價值的人。”
她曾說過在她眼裡,這世上就只有兩種人,有利用價值的和沒有利用價值的,只有有利用價值的人才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這世上,只由夏夜白一個例外,而現在,她承認了相思的價值,這也就意味着她有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王妃。”
相思擡頭,眼底隱隱帶着淚光,夕顏拍了拍她的肩膀:“時候不早了,你累了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
相思輕搖了搖:“奴婢就站在外面等着,王爺王妃若有吩咐,只管叫一聲,奴婢馬上就到。”
夕顏也不多勸,點了點頭:“夜裡風大,先回去添件衣裳吧。”
相思道了聲是,躬身告退。
“顏顏,你在笑什麼啊?”
方纔站在一旁的夏夜白突然湊到夕顏的跟前,仰着頭,看着夕顏帶笑的眼睛,那笑,帶着些讚許,還有些滿足。
夕顏轉過身,拉着夏夜白的手在桌旁坐下,方纔不曾注意,現在才知這冷冰冰了那個的石凳上竟有一層軟綿綿的墊子,夕顏笑了笑,這身子的主人留給她最大的財富大概就是紅豆相思兩個丫鬟,若是沒有他們二人,她做起事來愈發的束手束腳,還有夏夜白,她定會心力交瘁而亡。
“你看看相思多體貼,善解人意,你要多多向她學習,不要再鬧我。”
夏夜白聞言,討巧的貼近夕顏,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清蓮幽香,尤其是今日,那香味愈發的濃郁起來,方纔隔了一段距離也能聞到。
“我也很乖啊。”
夕顏恩了一聲,拿起筷子:“你這樣靠着,我怎麼吃飯啊,快些起來,夜裡風大,飯菜很容易就涼了,我看看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夕顏看着桌上的幾個菜賣相都還不錯,心想味道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生日的時候能吃上愛人下廚親自做的飯菜,臉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小白是第一次做飯嗎?”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滿足和幸福了吧。
“我還做了好多的。”
稚嫩憨傻的聲音在夜間顯得醇厚低沉起來,又有些悶悶的:“顏顏喜歡的那些菜也真難弄,紅燒土豆燒焦了,西紅柿炒蛋我把鹽看成糖了,還有清蒸鯉魚……所以到最後就只剩下這幾個菜了,你嚐嚐,味道應該還不錯。”
夏夜白起身,拿起夕顏跟前的小碗,給她盛了碗翡翠羹端到她手上:“今日是觀蓮節,我本來是想準備蓮子羹的。”
夏夜白說完,耷拉着臉,嘆了口氣,夕顏忍不住想到蓮子羹是何下場,撲哧的笑出了聲,不由的想到今日在憐園外喝的蓮子羹,甜死人不償命,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嚐嚐看味道怎麼樣,好不好喝?這是我第一次做飯呢。”
夏夜白殷勤的將勺子遞到她的手上,滿眼的期待。
夕顏接過勺子,勺了滿滿的一勺子,放到嘴邊,動作頓時止住,她不想皺眉,但是眉梢還是忍不住抖動了幾下,斂下眼睫,瞧着夏夜白那雙充滿期待的眸子,着實不忍心打擊他的自信心。
好甜,她很慶幸在炒西紅柿的時候,他不小心把鹽看成糖了,那到底該有多鹹,難以想象。
“小白之前沒嘗過的嗎?”
她嘴巴貼着碗的邊緣,很是小心的問了聲。
“顏顏生日,自然什麼都該給你先嚐了。”
你還真是好心。
夏夜白說的理所當然,夕顏便沒再說話。
“不好吃嗎?”
嘴角下垂,那一雙眸子頃刻間黯然,很是沮喪,夕顏最怕看到他這個樣子,最是讓她心軟。
“沒有,我只是不敢相信,這是小白第一次做飯,味道很不錯。”
夕顏笑着說道,爲表誠意,她也不用那什麼勺子了,直接端着碗,一口氣喝的乾淨,眉頭皺起,吐了吐舌頭,用碗遮住臉。
甜了,太甜了,甜的都膩味了,酸甜苦辣鹹,她最不喜的便是甜味,這種味道最是容易麻痹神經,讓人放鬆警惕。
她喜歡苦,慢慢的咀嚼,品味裡邊細細的甜味,她最喜歡的是辣,任由那辣味將自己燒的面紅耳赤,渾身發燙,心情便會好上許多,但是她有胃病,每每吃辣的,肚子都會痛上好幾個時辰,像是在鬼門關掙扎了一番,她卻從來都不會表現出來,任由自己因爲這種疼痛出一身的汗,她喜歡疼痛,她有自虐的傾向。
“那我也嚐嚐。”
夏夜白興奮的拿起勺子,那盛湯的盤子卻被夕顏搶了過去:“我還想多吃一點。”
夕顏拿起盛湯的大勺子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眉頭皺起,嘴角抽筋,她這輩子都不會讓小白再進廚房的,比今日吃到的蓮子羹還要甜。
wωw ●Tтkā n ●C○ 那柳逸風是何等挑剔之人,若是那蓮子羹味道不好,也不會給那憐園園主的面子,一飲而盡,甚至出言誇讚,到底是她那碗蓮子羹有問題還是他喜歡吃甜的,但是在場的其他人,不可能人人都喜歡吃甜食啊。
趁着夕顏怔冷疑慮的瞬間,夏夜白拿着勺子,纔剛喝了一口,還未來得及吞下,便馬上跳了起來:“好甜,水,水。”
夕顏忙倒了杯水,笑着遞給他:“不是讓你不要喝嗎?偏偏不聽。”
夏夜白端着水,一飲而盡,眉頭皺起,他以前從沒進過廚房,哪裡知道什麼該放多少,原想着兩人甜甜美美的,便多放了些糖,哪想到那一些居然就這麼甜。
夕顏看着她的模樣,是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才鼓起了勇氣,也儘量讓自己臉上的笑容不至於太過僵硬:“小白,今日我去了憐園的碧蓮池。”
夏夜白心頭一顫,隱隱猜測到她要問什麼了,不由怪自己大意,他原是想給她驚喜,哪想到她反而如此戒備警惕起來了,那蓮子羹,前些日子他便學着做了,不過實在拿不出手,今日的還好,不過與翡翠羹一般,都放了不少糖。
夏夜白憋着嘴,看着夕顏,那模樣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哼了幾聲,明顯是不悅的:“怎麼不帶上我。”
夕顏見他神色無異,暗鬆了口氣,笑道:“憐園的園主果真深情,爲了博愛妻一笑,可謂煞費苦心。”
那些都是爲你準備的,有什麼好羨慕的,這句話夏夜白自然是不敢說的。
“你這樣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夕顏頓時一愣,夏夜白不依不饒:“我哪裡比他差了,我不是還親自下廚給你燒飯了嗎?”
說到最後,又有些沒了底氣:“雖然有些難吃。”
不過下一瞬,又拿出了魔王特有的胡鬧:“我不管我不管,顏顏就只能喜歡我,不能喜歡別的男人。”
“我哪有說喜歡他了,今天是我生日,不要鬧我。”
說完,夕顏又覺得自己口氣太重了,忙轉移了話題:“這荷花雞不錯,我嚐嚐看。”
夕顏蹲下身子,將包裹住雞的那層荷葉揭開,頓時傳來荷葉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她看着夏夜白,笑容甜甜:“好香啊,味道肯定不錯,我喜歡翅膀。”
夏夜白見她一隻手摁着雞,另一隻手就要扯開雞翅,就在要放進嘴巴的時候,突然從她的手上奪了過來,扔在桌上:“不要吃了。”
荷葉雞她放的糖一點也不必翡翠羹少,肯定是甜的要命,他知道,她並不喜歡吃甜食。
“小白,好端端的又怎麼了?”
夕顏走到夏夜白跟前,也不管自己手上剛剛拿了雞,是不是很油,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然後緊緊的握住:“第一次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那聲音又輕又柔,就像是羽毛一般,一點點撩撥他的心絃。
夏夜白頭靠在夕顏懷中,閉上了眼睛,喃喃的問出了聲:“顏顏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像是問夕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問着自己。
她如此優秀,相府,慧春坊,憐園,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面對的是何人,她總是能夠做到坦然自若,自信滿滿,才貌雙絕,在哪裡都能大方異彩。
而現在的夏夜白不過只是個傻子廢物而已,她不是該嫌棄鄙夷他嗎?就像世人認爲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她爲何卻獨獨對他千般柔情,萬般體貼,便是無理取鬧,也從不見他生氣。
他其實知道,只要她願意,絕對有更好的選擇。
夕顏沒有說話,呆呆看着屋檐上在風中搖晃的琉璃宮燈發呆。
“顏顏這麼優秀,我卻一點用也沒有,你說想要驚喜,可我連飯都做不好,我……”
夏夜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夕顏用手輕輕的捂住嘴巴。
“但是我還是自喜歡小白。”
夕顏指着那缺了翅膀的荷葉雞,語重心長:“小白是因爲那個荷葉雞看起來還不錯纔會想到與我一起吃的吧,翡翠羹也是這樣,對不對?”
夏夜白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的,太難看了,如何能拿得出手。
“但是太甜了,不是我喜歡的味道,因爲不是我喜歡的,便是賣相再好,我也吃不下去,在我看來,權勢,名利,富貴,這些東西確實都很誘人,夏天辰那些人固然好,不過不是我的口味,要來也沒什麼意思,但是小白就不一樣了,雖然沒有那些東西,但我喜歡,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覺得感情真的是件很奇怪的東西,之前的武媚娘遊戲人間的三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當真會爲了一個男人飛蛾撲火,犧牲到如斯地步,想做就那樣做了,哪裡有那麼多的緣由。
山珍海味,青菜蘿蔔,各有所愛,那是因爲各有各的好,她不喜歡山珍海味,每天吃肉,那是因爲鬥爭,要生存,必須要有足夠的體力,她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是在那段每天吃着青草蘿蔔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的記性真的很好,將近十年的殺戮,三年燈紅酒綠的生活,她居然還能隱隱記得三歲以前的事情,和姥姥在一個很大很大的院子裡,吃着她現在完全記不住味道的家常菜,那時候老人家都很省,很多都是用水煮的,但是每每吃起那些山珍海味的時候,她就會懷念那些沒有味道的青菜蘿蔔。
喜歡小白大概也是這個道理吧,她希望自己手掌權勢,卻從不迷戀,在她的心底,她仍有一份自己嚮往的簡單,這世上,好與不好,從來就沒有定論,別人說好,她爲什麼非得要跟着說好,別人認爲不好的東西,她爲什麼就不能視爲珍寶?
“我就是喜歡小白,喜歡和小白呆在一起怎麼了?你是傻子又怎麼了?誰規定我不能喜歡一個傻子?再說了,我家小白纔不傻呢,那是他們沒有眼光,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喜歡和你在一起,慣着你,寵着你,我礙着誰了,他們管的着嗎?”
夏夜白內心不可謂不澎湃,只覺得像是吃了蜜一般,不,即便是吃了一整罐的蜂蜜也不能有這麼甜,甜到了心坎裡,心尖上,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跟着舒張暢快了起來,他卻不敢睜開眼睛,他擔心,她一個低頭,便會發現他眼底的深情和欣喜,完全不同於一個傻子簡單的迷戀。
銀白麪具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仰着頭,看的卻並未滿天的星辰,而是那向上昂起的下巴,帶着不可高攀的倔強弧度,夏夜白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揚起。
他笑着在她的懷裡蹭了蹭,雙手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吸了吸她身上愈發濃郁的清荷香氣:“我也喜歡顏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顏顏離開我身邊的。”
夕顏恩了一聲,這種平平淡淡,細水流長的幸福,其實她心裡很歡喜。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啊。”
夏夜白坐直了身子,拉住夕顏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腰,整個人像只小貓一樣靠在她的懷中,指着天上的彎彎的月亮,眉梢嘴角皆成了月牙。
她不會知道,這一刻,那雙褪去虛僞便只剩下一片冰霜的眸子隱隱帶着淚光,仰頭看着夜空,纔沒有落下。
顏顏,小白也最喜歡和你呆在一起,慣着你,寵着你,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像九天的鳳凰一般,自由翱翔。
“顏顏。”
“恩。”
夕顏雙手抱着夏夜白,頭靠在她的背上,心靜的就像是湖水一般,今年,算是她記事以來第一個生日吧,以前每一天的今天,她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都快忘記抱着別人是什麼感覺了。
“你有沒有什麼願望啊?”
“願望啊。”
夕顏的聲音略微帶着倦意,他的背很結實,靠着也很舒服,從未有過的安心,累了一整日,她方纔並不覺得困,可這樣才靠了一會,睏意便襲了上來。
“願望啊,都能實現嗎?”
夏夜白聽她的聲音隱隱帶着倦意,點了點頭:“只要顏顏說的,到最後都會變成現實的。”
只要她說出口,他一定幫她實現。
夕顏哦了一聲,抱着夏夜白的手緊了緊:“我明日要出府,這段時間,小白呆在王府不要無理取鬧,乖乖等我回來。”
夏夜白不免覺得好笑,難道他真的有這麼不聽話嗎?有些時候心裡不舒服,是愛胡攪蠻纏了一些,不過也不至於讓這一點小小的要求成爲她生日的願望吧。
“還有別的嗎?”
夕顏閉上眼睛,恩恩了一聲,頭貼在夏夜白的身上,沒再出聲,夏夜白等了半天,沒見她說話,知道她在外面累,還以爲是睡着了,唯恐她受了涼,轉過身子,將她輕輕的攬在懷中,月光下,那肌膚當真如凝滯白玉一般,雙眸閉起,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臉上灑下斑駁的黑影,挺翹的鼻樑,嘴脣微微抿起,這樣安靜的夕顏,像是乖巧的小貓咪一般,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伸手,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臉頰,那雙眸子滿是沉痛的深情,這隻乖巧的小貓有着常人沒有的戒備警惕,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若是被發現只會讓他更加的懷疑,可是才發現,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情難自禁。
“希望小白永遠對顏顏永遠不要有傷害欺騙。”
夕顏的睫毛顫了顫,夏夜白聞言,嚇了一跳,慌忙收回自己的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躲閃的厲害,便是有銀白的面具遮掩,那驚慌卻如這淡淡的月華一般,傾瀉了出來。
夕顏別過腦袋,在夏夜白的懷裡蹭了蹭,頭貼着他的胸膛:“小白,我累了,抱我回去睡覺。”
“顏顏可真懶。”
夏夜白彎着腰,又變成了之前那憨憨傻傻的模樣,將夕顏抱了起來,心裡卻亂作一團,莫非她發現了什麼,會離開自己嗎?
他現在無論如何是不能放手了,不過二人只有夫妻之名,便是將來死纏爛打,理由也不甚充分啊。
夕顏笑了兩聲,雙手環住夏夜白的頸脖,整個人貼在他的懷中。
“顏顏,等你二十歲的生日的時候,我一定可以親自下廚,給你做一桌子你愛吃的菜。”
顏顏,現在的我不想傷害你,只想好好地保護你,可若是傷害欺騙已經造成,我若極力挽回,你會原諒我,陪在我的身邊,一直寵着我,慣着我嗎?希望你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我還能陪在你身邊。
不,是你二十歲的時候,你一定還在我的身邊。
“王爺。”
相思大老遠就瞧見夏夜白抱着夕顏走了過來,忙迎了上去。
“顏顏太累了,睡着了。”
夏夜白壓低聲音,對着相思道了聲。
相思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的東西:“那些煙火怎麼辦?”
夏夜白笑了笑,憨態可掬:“等過年的時候我和顏顏一起放。”
“夜裡風大,王爺帶王妃早些回去休息吧。”
相思邊說邊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夕顏的身上,蹲着身子,收拾地上的煙火。
夏夜白將夕顏抱回了翠竹居放在牀上,將她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朦朧燈光下,雪白的肌膚染上了紅雲,精緻的鎖骨,想到半月不能抱着她睡覺,再想到她方纔說的那些話,心裡又是擔心又是鬱悶,越發覺得蕭劍說的有道理,若是生米煮成熟飯,就是她若是離開,他便死皮賴臉的跟上去,若是有男人敢對她心懷不軌,來一個殺一個,兩個湊一雙。
這樣想着,不由的蹲着身子,推了推夕顏。
“顏顏,你這次要離開好久啊。”
夕顏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着他,便是疲倦,她心裡明鏡似的,這廝八成又要找藉口鬧她了。
夕顏想不理夏夜白,不過夏夜白哪裡會讓她如此,爬上牀,整個人趴在她身上,指尖從夕顏的脣上劃過,許是方纔吹了風,冰冰涼涼的,夕顏渾身一顫,想也不想打開他的手:“別鬧。”
“顏顏,你這次怎麼要出去那麼久啊,我晚上睡不着怎麼辦?”
夏夜白的聲音多少透着些擔憂和鬱悶,他現在已經習慣抱着她柔軟的身子,聞着她身上的香味入睡了,要是離開,真的是會不習慣的。
夕顏見他這樣,心下知道,等下準沒好事,不過他說的也有些道理,半個月的時間不見,她應該也會很想他的,這事,全賴夏天辰。
夕顏任由夏夜白趴在她身上,不應他也不像方纔那般抗拒,夏夜白眼睛一亮,頓覺得有戲。
“顏顏,你讓我親親好不好,你讓我親一口去,我保證,你不在王府的半個月,我一定乖乖聽相思的話。”
夏夜白肯定的保證,見夕顏不抗拒,一雙手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了,臉上的笑容比狐狸還要狡猾,他知道她沒睡,以前是他在她的跟前裝睡,這纔多久,就全變了。她應該已經在懷疑了,他的意思就是,趁着她還沒完全發現之前,最好能將生米煮成熟飯,反正對她,他的臉皮堪稱銅牆鐵壁,刀槍不入了。
夕顏未嘗**,被他這樣上下點火,便是再困也不可能繼續睡下去了,轉過身,剛想斥責夏夜白一番,哪知他尺寸捏的恰是好處,夕顏剛轉身,就飽了上去,壓在她的身上,一雙眸子可憐兮兮的瞅着她,還帶着些央求:“好不好?就讓我親親。”
若不是那雙眸子尚算清明,她都忍不住懷疑他像上次在倚翠樓那樣,吃了春藥了。
她的意思當然是拒絕,不過轉念一想,這夏夜白雖愛胡鬧,說話卻還是算話的,反正自己已經被她不知道親了多少回了,也不在意多這一次,思量了一番,到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你說的,若是我給你親了,這半個月你保證安生呆在王府,乖乖聽相思的話。”
夏夜白相當誠懇的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快點親,我也好早點休息,明日一大早我就要出門辦事。”
夕顏平躺着身子,閉上眼睛,睫毛顫抖的厲害,嘴脣抿的死緊,雙手拽着被單,她上輩子雖然看過毛片,但是看和親自上陣做那根本就是兩碼事。
她也算是冷感,別人看了毛片都是慾火焚身,她卻還可以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看,臉不紅氣不喘,一點感覺也沒有,連自己都覺得不正常,偏偏碰上了夏夜白這個魔障。
她爲了讓自己乖乖呆在王府,犧牲還真大,不過他知道,夕顏也是擔心他,怕再次發生五皇子這樣的事情,不過見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還是覺得好笑。
“你先起來。”
夕顏對夏夜白耐性一向很好,也由着他,心想着,他怎麼說,自己就怎麼做,能讓他安生半個月,不要說是吻,鴛鴦浴她也拼了。
夏夜白坐在夕顏的雙腿間,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腦後,夕顏像個木偶人一般,任由他擺弄,面上雖然平靜無波,事實卻是手足無措,心臟砰砰亂跳,上次在湖心亭,她毫無防備,還被吻得心跳加速,現在還有這麼多的準備工作,如何能不緊張,手心都已經出汗了,這哪裡是接吻,他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若非真有事,她也不願與他分開半月。
越想越覺得緊張,不由的舔了舔乾燥的脣:“好了沒,在磨磨蹭蹭,我就睡覺了。”
“好了。”
夏夜白的脣貼着她的耳畔,那聲音低沉喑啞,帶着說不出的磁性,有意無意的劃過她的臉耳垂,夕顏只覺得體內涌動着一股莫名的騷動,難以剋制的騷動,不由的有些後悔,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夏夜白見她意志動搖,忙吻上去,一手扶在她腦後,動作細心溫柔且誘惑,十分耐心,比起上次不知溫柔了多少倍。
手還不忘到處摸索,她的外衣方纔就被夏夜白脫了下來,只着了一身淡薄的內衫,隱隱的便可以瞧見肚兜還有雪白的肌膚,夏夜白只覺得大腦轟的一聲快要炸開了。
夕顏的身子顫抖的厲害,這種脫離自己理智的顫抖讓她覺得很不自在,這樣的小白也讓她有些吃不消,拽住夏夜白的手,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卻不知,此刻的她,臉頰粉嫩,雙眼迷離,嘴脣嫣紅,比起往常,愈發的誘人起來。
夏夜白雖寵着她,不過心裡着實擔憂的要命,每日想着的便是如何將生米做成熟飯,如何瞞住夕顏,不過她現在生了疑慮,他愈發要加快動作,哪裡就肯放手,俯頭再吻了上去,無比要一氣呵成,將她吃幹抹淨。
兩個人貼得極近,肌膚相互摩擦,似有火花,瞬間點燃,一發不可收拾。
“顏顏。”
他輕聲叫道,不若往日的撒嬌,而是帶上了深深的**。
夕顏嚇得腦中一冷,驚慌失措,警鈴大響,她現在渾身無力,如何能阻止的住夏夜白的來勢洶洶,見他並無罷休的意思,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竟帶着寫慌亂,忙道:“夏夜白,你要是繼續,這次離開王府,就休想我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