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昭歡如是回答。
章玥開始細細分析:“照你所說,這王掌櫃也是個勤勉樸實的,且之前從未做過假賬,近兩月纔開始。是以他家中會不會有甚麼困難?我們無憑無據也不好指認人家,最好先不要打草驚蛇,等抓着證據了再將他送去官府。”
顧昭歡苦笑:“如今我都將賬本帶回來了,等王掌櫃一回來,那幾個阿諛奉承的,定會立即告訴他我來過,若真如玥姨所說,又如何不會打草驚蛇?”
章玥又瞧了一眼賬本上的賬目後便合上了。“歡兒莫急。若王掌櫃家中真出了事,即便知道你來過也大抵會鋌而走險,依舊不知悔改。萬事開頭難,這人啊,只要開了個頭,後面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個兒的私慾了。”
顧昭歡覺着章玥說的有理,也就不怎麼擔心了。只是心裡仍是不願相信王掌櫃會是雞鳴狗盜之輩。“那這賬本我也不帶回府了,有勞玥姨差人替我送回逸風軒。另外等王掌櫃回來後再繾幾人時時盯着,看看他到底是爲何事不管不顧了。”
章玥點點頭“全都依你。”
從八珍閣離去回到顧府後,暮色漸沉,顧昭歡有些疲憊的癱軟在塌上,眉心發疼。雖然已經猜出這筆賬目跟王掌櫃脫不了干係,又有章玥在一旁幫襯着,自己無需過多費心,可顧昭歡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從顧昭益的離去開始,周圍的人事物似乎也開始隨着他的離去,而漸漸脫離原本的軌道,打得顧昭歡措手不及。不由自嘲,這倒還真是應了那句“物是人非”的老話了。
是夜,明鏡高懸,淡白色月光輕柔的透過窗牖灑進室內。顧昭歡輾轉反側,望着一地銀華,始終難以入眠。
又是一陣輾轉,顧昭歡仍是沒有分毫睡意,索性從牀上坐起,披了件單衣,爲防吵醒明月,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雖已近夏,但夜裡依舊透着涼寒,顧昭歡緊了緊身上的單衣,須臾間想起自己去年生辰,大哥送的二十四盞杯中月。那時天地疏朗,月明星稀,她與大哥的眼中只有彼此,倒也是應了那句“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只可惜今非昔比,他們怕是再難回從前……
正出神間,香櫞樹下忽然傳來窸窣聲響,將顧昭歡嚇了一跳。轉眸望去,竟有一黑影從樹下掠過,迅速從半掩的院門離去了。
顧昭歡驚疑不定,春荷等人做事她向來放心,是決計不會犯忘記鎖門這等錯誤的,這門若不是春荷等人忘了關,那便是被人從外撬開了。顧昭歡越想越覺後怕,雖不知那人撬門目的爲何,但能不被巡邏的人發現便能隨意出入香櫞院,可見是府內的人。
那黑影從她眼前一閃而過,若不是半掩的院門擺在哪裡,顧昭歡都要以爲是自己眼花了。
顧昭歡有些遲疑,她到底是等明日一早告訴春荷她們,還是自己追上去一探究竟?春荷等人膽子都不是太大,若真是她自己眼花,又會平白鬧的人心惶惶,因此,一咬牙,顧昭歡跟着那黑影追了出去。
一路跟到內院的小花園,顧昭歡漸漸體力不支,那黑影卻好似在等她般,始終不緊不慢的走着。
顧昭歡越跟越覺得不對勁,那黑影好似是故意引自己過來似的。倏忽想起自己在府內樹敵良多,怕又中了誰的的圈套,便停了步子,準備悄然離去。
誰知手腕猛然被人大力鉗住,顧昭歡心裡一慌,暗叫不好,中圈套了。她死死掙扎,可對方力大如牛,任憑她怎麼拉扯,都無法使對方鬆手。
冷汗涔涔往外冒,顧昭歡正準備大聲呼救,可對方似乎是早已察覺她的意圖,猛地將她一拽,捂住了她的嘴。
夜裡的路面總是要比白日裡溼滑許多,再加上天黑看不清路,顧昭歡一個不穩,腳下懸空,便直直往後倒去,順帶將抓着她的人一起帶進了身後池塘。
二人“噗通”一聲,雙雙倒入池塘,發出了巨大聲響。池水霎時將顧昭歡包裹,她又驚又怕,一顆心彷彿被人狠狠扼住,死亡的恐懼瞬間將她籠罩。
池水不要錢似的往顧昭歡口鼻裡灌,任憑她如何拼命掙扎,都逃不出池水的鉗錮。身子愈來愈重,腦袋也愈發混沌,顧昭歡在水裡掙扎的頻率也愈來愈小,迷迷瞪瞪間,她又想起了她的大哥,這一次,怕就真的是要永別了。
顧昭歡眼皮愈加沉重,身子也在點點下墜,岸邊似乎傳來嘈雜聲,她努力擡眸去望,只能望見大片橘紅色火光,溫暖的投射在湖面。冰冷的池水早已將她的身子凍僵,她仍是不死心地奮力擡起僵硬的手臂向上去抓,彷彿要抓住那點虛無的溫暖。求生的慾望在這一刻無限放大,哪怕只有丁點生還的可能,她也絕不會放過。
“噗通”“噗通”
又是一連串的落水聲,顧昭歡沉重的身子被人托起,她腦中渾渾噩噩無法思考,視線渙散無法聚焦,咋一出水面便猛烈的咳嗽起來,眼淚與水珠兒混雜在一起,身上溼噠噠的水淌了一地,夜風一吹,便是刺骨的寒涼。
顧昭歡被凍的瑟瑟發抖,沉重的腦袋跟灌了鉛似的擡不起來,視線模糊的近乎失明,身旁人再說些甚麼她一句也聽不清,只是聲音很大很吵,吵的她頭疼不已,身子好似被人強行擡起,她想掙扎,卻動彈不得,意識也在慢慢遠離……
顧昭歡做了一個夢,夢裡全是水,她浸在水裡無法呼吸,她掙扎着想要離開,卻有更多的水朝她洶涌而來。在她即將溺亡前,突然有一雙柔嫩似女子的手伸了過來,輕而易舉將她帶離了死亡的陰影。那是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顧昭歡極力地想去看清她的面容,但那女子卻離她越來越遠……
“小姐,小姐……”
顧昭歡被這一聲又一聲的呼喚拉回了現實,她有些不適的睜眼,待到眼前漸漸清晰後,只能看見一片蒸騰的霧氣,一時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