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衣美裳與精緻首飾永遠吸引着女人,因此,別的店鋪人還不多時,八珍閣店堂裡已經有好些女客在挑選首飾,甚至可說有些擁擠。顧昭益怕妹妹走丟,便一直牽着顧昭歡的袖子在店裡慢慢逛着。
顧昭歡此行並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也就是像之前對大哥所說的那般,挑些好看的東西修飾自己,話已出口,當然不能反悔,便讓顧昭益和她一道在耳飾與簪環那邊閒逛。
偏是顧昭益眼神好,老遠的瞧見有一對翠玉耳墜子色澤美麗,在一堆耳飾中尤其奪目,便伸手取了過來,放到顧昭歡手心,柔聲道:“看看這個,不是和二妹妹的那一對差不多麼?”
顧昭歡接過耳墜後便對着店堂裡的銅鏡在自己耳際比劃了一下,轉身笑問顧昭益:“大哥覺得好看麼?”
她膚光勝雪,佩戴這個最合適不過,顧昭益含笑讚許:“很好看,不過要是配上那天的雪青襖子和緗綺裙子就更好了,眼下麼……”
他端詳着顧昭歡,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不經意地看到周圍人的反應,就覺得更加不對勁了,因爲他們,不,是她們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妹妹。
顧昭歡見大哥忽然不說話了,便奇怪地轉過身來,見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以一種難以言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屑,厭惡,好奇,驚詫,嫌棄兼有之。
正疑惑間,忽聽到有人竊竊私語:“有這種癖好也就罷了,竟然還跑到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真是世風日下了。”
“可不是麼,還買首飾,戴耳墜,真是陰陽不分。”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顧昭歡一臉茫然,看樣子這幾位姐姐嫂子說的是自己了,可是自己哪兒招着他們了?無端這般針對自己,莫名其妙。
這時,角落裡又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唉,這麼清俊的兩位小公子,竟然喜好這樣的勾當,作孽呦。”
顧昭歡頓時一個激靈,想明白了一切。
原來這羣人把自己和大哥當作斷袖了!
顧昭歡哭笑不得,瞥了一眼顧昭益,顯然他早已發現這一點,卻是一副坦蕩蕩模樣,鎮定自若地向店裡夥計買下了那對價值不菲的翠玉墜子。
顧昭益轉過身來,感覺到顧昭歡的變化,怕她覺得不方便,便將方纔買的玉墜子遞給她,輕聲道:“我去別處轉轉,你自己先挑着看看,有喜歡的叫我一聲便好,一會兒過來付賬。”
此舉正合顧昭歡心意,因爲她正缺個機會去了解一下這家店,將來接管時也能方便一些,只是礙於大哥在身旁,有些問題就不太好問,於是微笑着點點頭,顧昭益便離開了。
走到簪環那邊的位置,顧昭歡隨便拿起一枝累絲梅竹紋的金簪子,便有夥計上來詢問:“小公子,這是枝女用的簪子,我們還有些男款的,需要看一下麼?”
說着便取出幾個盒子,裡頭的男簪有金的,也有玉的,成色不錯,只是花樣略老套了些,不過眼下世風如此,男子間也很流行簪花,無端有種脂粉氣。
顧昭歡笑着搖了搖頭:“多謝小哥,我再去別處看看。”那夥計便將東西收了。
看來八珍閣的待客態度還是不錯的,經營方式也還可以,不愧是京城中最好的首飾鋪,只是貨物種類還可以做得更精緻些,也可以擴大顧客量。
幾步之外的櫃子裡擺着許多玉鐲子,顧昭歡向來中意鐲子,便走近了瞧瞧,由於店中陽光不甚明朗,此處便點了許多蠟燭,燭光搖曳中,那些玉鐲子倒也瑩潔清澈,流光溢彩,顧昭歡忍不住要去取下一隻來試戴。
“別動!”一個尖利的嗓音制止了她,顧昭歡一驚,手停在了半路,回頭看那嗓音的主人。
原來也是八珍閣的店員,那女子柳眉細眼,高高顴骨,眼神不善地盯着顧昭歡道:“這都是上好的玉器,碰壞了可怎麼好,公子要買,便和我們說一聲,自然取下來給您看,若不買呢,就別用手去拿了,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我們也不好交待的。”
顧昭歡笑笑收回了手,雖然這女子的態度不太好,但她並不想生事,便好脾氣地道歉:“對不住了,在下不曉得貴店有這樣的規矩,失禮。”
女子打量着顧昭歡的穿戴,笑着指了指某個方向:“失禮倒談不上,只是碰壞了東西事大,瞧公子這樣子,是第一次來?其實您這樣的,不必到這邊櫃檯選東西,我看那裡的比較適合您。”
顧昭歡順着她的手一瞧,看了看圍在那裡的女人們的穿戴,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此處的首飾是高等價位的,那邊則是中等的,而自己身上這套衣服雖然樣式不錯,但因爲是偷偷出來不想太招搖的緣故,顧昭益專門讓人做得樸素了些,不想此時卻叫這女子看輕了自己。
對於這種眼睛比頭頂還高的人,顧昭歡瞧了生厭,轉身就走,只是盤算着以後接管八珍閣時,必定要把這名女子解僱了,若都這樣做生意,店裡還如何贏得客人的口碑呢?
“慢着!”這卻是顧昭益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已走到顧昭歡身邊,拉着她走到剛纔那些鐲子旁邊,笑問道:“你喜歡哪些?可惜今兒帶的銀子不多,只能買下幾隻。”
顧昭歡心內詫異,忙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大哥,我只是隨便看看,沒有特別喜歡的。”
那女子又瞧了瞧後來的這位少年,看衣着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冷哼了一聲,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那鐲子碰不得,仔細弄壞了,若誠心要買,我們再爲您取下來看看。”
顧昭益並不理會她的話,仔細端詳了那幾只鐲子,然後隨意挑了三隻拿下來,對女店員道:“麻煩替我裝好。”又從荷包裡取出一張銀票來。
顧昭歡和那女子一齊愣在當場,顧昭益擡了擡下巴,稍微提高了嗓音:“勞煩這位姑娘替我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