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勾脣一笑:“你就放心吧,只是讓他們將平民抓藥的價格降下一點兒來。他們一般都是供應京城裡的各位達官貴人的,這裡面的價格不降,影響不了什麼的。何況,我葉臻怎麼說也是有點兒頭臉的人物,這點兒面子,怎麼說都會給的。”
正說着,忽然門口叮鈴一響,顏小茴擡頭,卻是戎修去而復返。
不知道軍營裡發生了什麼,他的臉色不光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顏小茴看了他一眼,疑惑的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再有一會兒我這邊都關門了!”說着,她伸手將他往身邊一拉,指着葉臻介紹道:“這是葉大哥,之前無意中遇到結了緣的。”
戎修倨傲的看了葉臻一眼,木着張臉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顏小茴連忙伸手抓着他的袖口搖了搖,倒是對面的葉臻輕咳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戎修彎脣一笑:“阿修,好久不見了。早聽說你前些時候帶兵去剿匪還受了傷,一直記掛着,本來還想去將軍府探望探望,不過後來事情一多,忙起來就忘了,你不會怪我吧?”
戎修鼻子裡冷哼一聲:“八皇子日理萬機,可不敢勞您大駕!不過,皇上不是說您身體欠佳南下修養了麼,何時回的京城,阿修居然毫不知情?”
八皇子?顏小茴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葉臻,腦中一片空白。雖然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不一般,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也是皇室的人!
細想之下,九皇子名叫百里葉肅,他自稱“葉臻”,可不都佔了一個“葉”字麼,想必這是他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特意只說了名兒而沒有冠姓。
見百里葉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顏小茴連忙福了福身:“臣女不知您就是八皇子,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八皇子見諒!”
“你還是跟原來一樣,叫我葉大哥好了,不然突然間這樣,怪生分的。”葉臻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這一下他自己不知道,顏小茴沒注意到,不過卻整整好好落在了戎修的眼中。
他臉色莫名一沉,淡淡的張口:“君君臣臣,怎麼能這般沒大沒小,原來不知道就算了,這回可不能逾矩了,不然倘若哪天被有人心聽到了,還以爲小茴不講規矩呢!”
說着,暗中.將手撫在顏小茴的腰間,語氣溫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記住了沒?日後不可再這般沒大沒小!”
顏小茴莫名覺得戎修從一開始進門就不大對勁兒,不過這時候還有葉臻這個外人在,她來不及細想,少不得順着戎修的意思叫了聲“八皇子”。
葉臻將手中的玉扇淡淡一收,深深看了戎修一眼,嘴角微微一挑,狀似無意的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今兒我就先回去了。醫館的事兒就這麼定了,我明兒就派人跟其他醫館的掌櫃們說一說,相信肯定會有人響應的。”
“另外”,說着,他緩緩站起了身:“之前千草堂重建,你也有了份兒的。雖然現在你有了自己的醫館,但是也別忘了常去千草堂看看,那裡一直幫你留着位子呢,你可以偶爾去那邊坐坐堂!而且夏老爺子有本家傳的醫典還想傳給你呢,他腿雖然好的差不多了,不過走路依然需要拄拐才行。你什麼時候,抽空去看看他吧!”
一說起夏老爺子,顏小茴眼中立刻浮現出長着山羊鬍子的倔老頭,她連忙點頭應下。
葉臻眼中這才閃過一絲笑意,他擡手,就這樣在戎修的面前毫不避諱的揉了揉她的頭頂,戎修的臉當下就是一沉。
待他走後,戎修一個箭步逼近顏小茴,眸色中都是冷意:“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何時這般熟悉的?”
顏小茴知他醋勁兒又發作了,禁不住瞪他一眼:“只不過無意中見了他兩面而已,不是很熟,不過見他人蠻仗義的就算是交個朋友了。”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戎修的臉頓時就黑了一層:“朋友?他一個皇子豈會跟你一個小女子做朋友?”
顏小茴將葉臻幫她追回來的銀子包好,打算放到櫃子裡去,誰知剛要轉身就撞進了戎修堅硬的胸膛。她蹙着眉揉了揉額頭,輕輕嘆了口氣:“戎修,你在擔心什麼?就像你說的那樣,他貴爲皇子,豈會看上我一個沒有根基的小丫頭?你還當我是塊寶貝呢,人人見了都要搶的麼?”
戎修抿緊了嘴角,禁不住在心裡腹誹,那是你沒看見他的眼神!那眼神裡有什麼東西,代表着什麼,他作爲一個男人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既然她沒放在心上,他卻也不會傻到真的去提醒她。只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從懷裡掏出樣兒東西來“啪”一聲拍在桌上:“顏小茴,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東西是什麼?”
軍營裡有個小兵喝醉了鬧事,他趕回去處理了,順便回了趟將軍府。誰知一進門就被守門的小將喊住,鬼鬼祟祟的交上來一封信箋模樣的東西,說是一位姑娘差人送來的。
起初他還以爲又是哪家惹人煩的姑娘跑出來寫什麼酸詩,看也不看的就扔回給了小將。誰知小將用兩手捏着信箋,嘴裡支支吾吾的說道:“二爺,您一定要看看,據說這是位姓顏的姑娘送來的。這姓顏的京城裡一共也沒有幾個,會不會是……沒過門的二奶奶?”
戎修聽了,一把將信箋搶了回來。最近顏小茴漸漸不再排斥他,反而漸漸的對他敞開了心扉,難不成她真的開竅了?他滿心期待的將信箋抖開,可是,他看到了什麼?
居然是五百兩銀票和一張三百里的欠條兒!
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將他裡裡外外澆了個透心涼!
這個女人,簡直是不知好歹,一點兒都不瞭解他的心意!他咬牙切齒的捏着這兩張薄薄的紙趕過來質問,看到的是什麼?
憑什麼別人給她的幫助她就能坦然接受,他給的她卻不要?他跟那個百里葉臻想比,究竟差在了哪裡?
顏小茴沒想到他將這欠條兒的事兒看的這麼重,道理都跟他說過了,他還是倔強的不肯收,真是着實讓她爲難。思來想去,她伸手將銀票和欠條兒接過來放在手裡折了折,重新塞進他的掌心:“你若是不肯收,乾脆就將這個看成是我的嫁妝好了。”
戎修聽了微微一愣,再看向手中這兩張紙的時候,忽然間就覺得這上面多了些溫度。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及成親的事兒,戎修嘴角禁不住漾起了一抹笑容。可是等顏小茴轉過身,忙着給醫館關板的時候,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容易就被她的三言兩語擺平了!本來他是打算任她撒嬌打滾都不眨一下眼的,免得她日後再給自己上眼藥。誰知,到頭來還是失算了,他禁不住苦笑的搖搖頭,戎修啊戎修,你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居然被個小丫頭迷得暈頭轉向!
走過去幫她清理了醫館的東西,關了板剛要鎖門,忽然巷口響起一陣喧譁之聲。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夜色朦朦朧朧的籠罩了下來。又因着深秋霜寒,往日柳楊街上熱熱鬧鬧的景象早就散去,因此那喧譁吵鬧之聲聽在耳中分外清晰。
顏小茴半眯了眼,順着那聲音向巷口望去,幾個身着藏青色衣服的年輕人正對着地上一個人拳打腳踢,嘴裡還叫罵着。
她視線一偏,朝旁邊的鋪子看去,榆木匾額上雕刻着繁複的花樣看不真切,不過上面幾個草體大字倒是清清楚楚,正是那僱人來她這鋪子裡尋釁滋事的乾雨軒!
這乾雨軒門口還站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嘴裡叼着菸斗,悠悠然的抽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被毆打的人。
顏小茴幾乎下意識的就覺得他們這是在欺負人,雖然沒有道理,可是直覺就是這麼告訴她的。
一旁的戎修顯然也看到這那邊的情形,廉宜堂的賬房先生是戎修派來的,顏小茴身邊跟着的影衛也是他戎家的人,因此早就對白天的事兒清清楚楚。本來他早就存了心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巧,這乾雨軒的王掌櫃居然這麼快就不甘寂寞惹是生非了。
他臉色淡淡,兩手負在身後慢慢的踱了過去。夜風捲着街上的殘砂吹得他衣訣亂飄,可是他卻絲毫不見一點兒狼狽,一步一步彷彿行走在水墨畫裡。
顏小茴緊跟在他身側,隨着走進,乾雨軒門口的叫罵聲漸漸聽的清楚了些。
“雜種,就憑你這幾斤幾兩還想跟王掌櫃逗?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說着話,腳下卻絲毫不見停頓,每腳都提到要害的地方,惹得那人連聲慘叫。
顏小茴禁不住蹙眉,伸手抓住戎修的衣袖輕搖了兩下。
戎修扭頭看她一眼,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長腿一邁,聲音淡淡卻不容忽視:“掌櫃的好興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