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印證顏小茴不好的猜想一般,不遠處的水上回廊那邊,一羣宮女簇擁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女人走了過來。
顏小茴眼睛匆匆一掃,心下陡然一沉,來者正是皇后娘娘!
此時北風從身後的湖面吹拂過來,吹得衆人衣訣翻飛。顏小茴的心更是像一尾在冰河中落入漁人漁網的魚兒一樣,越是掙扎,感到身上的漁網箍的越緊。
皇后娘娘含着薄怒一路走過來,視線凌厲的在戎修和顏小茴身上掃過,再無前幾次見面的和善。她淡眉微擰,臉上撲的脂粉濃厚,將她本就寒氣十足的臉顯得更加無情。
她挑了挑嘴角,聲音冰冷:“早有小宮女回稟本宮,說後花園因女刺客起了紛爭,到底怎麼回事?”
她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的禁衛軍,眸色陡然怒氣盡顯:“阿修,你這是做什麼?堂堂戎小將軍的劍不對着女刺客,刀對着自己人,這是什麼道理?在這裡打打殺殺,若是衝撞了皇上,你們該當何罪?”
這皇后娘娘口中一口一個“女刺客”,顯然是和那五皇子百里葉青一夥的,來者不善,顏小茴緊緊咬了咬脣。
戎修本來就寒氣懾人的眸子更像是結了一層寒冰一樣,他桀驁的揚了揚嘴角,彷彿絲毫沒有拿皇后娘娘放在眼裡:“戎修一向敬重皇后娘娘,可是如今您連事情都沒有親自調查清楚,只聽了別人的道聽途說就下了‘女刺客’的定義,着實讓戎修倍感失望。”說着,他身後將顏小茴往身邊一拉,像是宣誓一樣說道:“顏小茴是我戎修的女人,誰要是想動她一根手指頭,就別怪我不客氣!別說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戎修也要跟他拼一拼!”
皇后娘娘怒極,登時氣的胸口一陣起伏,細長的手指指着戎修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緊緊抿了抿脣:“你剛剛說的話可是真的?你究竟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裡?”
戎修清冷一笑:“不是我戎修不把您放在眼裡,是您非要與我作對。您在想什麼,我心裡清楚的很,但是……”說着,他眸色陡然一凜:“您打錯算盤了,我是絕對不會配合的!”
皇后娘娘柳眉倒豎:“你!你居然敢這樣跟本宮說話,本宮要治你的大不敬!真是想不到,一個毛頭小子也敢跟本宮叫板!你就不想想你們戎家嗎?呵,如今你們戎家雄霸了整個百里朝的軍隊,我們百里氏一族早就想清洗你們了!”說着,她忽然對周圍跟着的禁衛軍喝道:“把這兩個狼狽爲奸的狗男女給我抓起來!”
戎修將手中的長劍霍然一亮,劍身上還沾染着剛剛那幾名禁衛軍的血。他清冷的眸子掃過皇后娘娘,扯了扯嘴角,不疾不徐的說道:“我們戎家世世代代對百里氏一族忠心耿耿,但是,如若你們想用這種不入流的栽贓陷害的手法來誣陷我們,那麼,可就休怪我戎家無情了!我身上可有能調動百里朝百萬大軍的虎符,你若是敢妄動一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皇后娘娘氣的眼睛血紅,聲音尖利的幾乎能劈開空中冷薄的空氣:“你說什麼?真的反了你了!”
她回首招呼很厚的禁衛軍,厲聲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麼?你們這麼多人還拿不下他們兩個嗎?”
雖然話說如此說,但是周圍卻一個人也不敢妄動!
抓戎修和顏小茴兩個容易,然而,就像戎修所說,他們戎家可是控制着百里朝百萬大軍的人,只要人家稍微動動手指,那百里氏一族覆滅,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兒!因此,皇后娘娘的命令是下了,可是,終究是沒有人真的敢得罪戎家!
那邊,五皇子百里葉青見戎修和皇后對峙起來,氣氛凝滯,一時間連忙走上來,臉上堆了堆笑:“哎呦,你們看你們這是做什麼?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呢?那羣禁衛軍不過是看見個女刺客罷了,想帶顏姑娘回去審問審問。阿修,你不也說了嘛,顏姑娘不可能是刺客,既然這樣,那帶回去問問又能怎麼樣?證明她無罪的話,很快就會把她放出來了,至於你這麼打打殺殺的嘛!”
見戎修面無表情,百里葉青訕訕的又笑了一聲:“而且,如果不是咱們百里氏和戎氏兩族親近,你剛剛那番話早就被人懷疑了。”說着,他裝模作樣的鄭重說道:“以後像剛剛那種話可不許再說了,你年輕氣盛偶爾鬥鬥氣不要緊,這話若是傳到別人耳朵裡,還以爲你們戎家起了謀大逆之心呢!到時候,可真就不好辦了!”
聽了他這般說辭,顏小茴不禁在心裡冷哼一聲。看着今日之事,分明就是這五皇子設下的圈套,先是派人不知什麼時候從自己衣服上的取走了流蘇,隨後又派劉公公一路跟着自己,引來禁衛軍,栽贓自己是企圖行刺皇上的女刺客!他百里葉青和皇后兩個人在勾結起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給她顏小茴定罪之後再洗清,藉此拉攏戎修,從而在之後那場即將到來的皇位之爭中取得戎家這個有力的靠山!
這個計劃可真是想的周全啊,可是,既然顏小茴看的出來,戎修又怎麼會不知道!
在百里葉青和皇后這兩人的小算盤裡,估計是沒有想到戎修會爲了顏小茴而不惜決一死戰。鑑於戎家軍的威嚴,他們只能說了好話,把事情又繞回來。百里葉青幾句話又巧妙的把戎修剛剛那番義正言辭的說辭轉變成意氣用事的氣話,既緩和了兩隊人之間緊張的氣氛,又給了對立的雙方都有臺階下,真是用盡了心思。
戎修抿着脣,桀驁的看着皇后和百里葉青,半晌沒有說話。
百里葉青心裡不禁有些打怵,摸不清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顏小茴雖然心裡對百里葉青和皇后背後這種小手段很是不齒,但是卻知道,現在這種情形,只有藉着百里葉青的話茬下臺階,才能明哲保身。
她想了想,在後面拉了拉戎修的衣角,試圖暗示他不要與那些人硬碰硬。
戎修面無表情的抿了抿脣,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幾人。他手上的長劍還拖在手中,跟他的人一樣散發着寒魄之氣。
正在這詭異的僵持中,人羣外忽然傳來一聲尖細而蒼老的聲音:“你們都圍在這裡幹什麼?”
衆人聞言,連忙尋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位身着暗紅色宮裝的老頭兒弓着腰站在不遠處。
這人頭髮花白,鬍子稀疏,顏小茴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德高望重的公公。
見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這位公公從容不迫的朝這邊走了過來,彷彿是直奔着顏小茴和戎修走過來的。
他雖然一把年紀,但是目光如炬,顏小茴被他這樣盯着,莫名心裡就有些打鼓。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認識過這人,可是他卻是實實在在一路衝着她走了過來,帶着些笑意在她和戎修面前站定。
他張了張口,下巴上稀疏的白鬍子隨着這個動作聳動了幾下,對戎修說道:“小將軍你怎麼在這兒?不說讓顏姑娘過去給皇上看看傷嗎?老奴在養心殿都等你們很久了,也沒見你們過去!”
說着,他目光落到顏小茴身上,和藹的問道:“這位姑娘就是顏姑娘吧?”
顏小茴看了看戎修,見他自從見到這位公公,面色陡然間回暖,這才小心翼翼的點點頭:“回公公的話,我是顏小茴。”
那公公點點頭:“既然這樣,快隨我回養心殿吧!”
顏小茴眨了眨眼,還沒說話,皇后倒是從一旁閃身走了過來,看着那公公曼聲說道:“王公公,這時候您不在養心殿守着皇上,怎麼到這兒來了?”
顏小茴在心裡默默點了點頭,怪道這裡的人都對那公公一副尊敬的模樣。原來,這位就是在御前侍奉的王公公,輔佐了百里朝兩位君王的最高內官!
王公公神色一頓,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皇后臉上,這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道:“皇后娘娘、五殿下,你們原來也在這裡。”
他躬身對二人福了福,伸手指向顏小茴:“皇上的傷,太醫院好幾個太醫看了,都沒瞧好,我心裡着急。聽說戎小將軍的未婚娘子在咱們京城開了個醫館,當初還是皇上御賜的匾額呢,這纔想着請她過來幫皇上瞧瞧。沒想到等了半天,也沒看見人影,誰想,在這兒找到了。”
皇后和五皇子百里葉青顯然沒有想到王公公居然會站出來幫顏小茴說話,一時語塞。
半晌,那禁衛軍中爲首的一人捂着身上的傷處走上來質疑道:“王公公,您說這位顏姑娘是您請進宮的?可是,我們可在養心殿外發現其企圖刺殺皇上!看樣子,她非但不是醫女,反而是個女刺客呢!您老人家可別是被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