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苑裡,達奚婉點上蠟燭,那新選的貼身丫鬟伶俐,在一旁安靜的候着。
“少將軍回府了嗎?”她問着,嘴脣殷紅。
伶俐是打心眼裡看不起達奚婉的,她只當作是耳邊風,對達奚婉的話置若罔聞。
“少將軍可曾回府?”達奚婉再一次的重複道。
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伶俐看了一眼外面:“喏……少夫人,你也看到了,外面正下着雨呢,少將軍在外怎麼可能回得來?”
達奚婉的眉頭一皺,道:“難道他辦事的地方沒有雨傘不成?”
“這可就不知道了!”伶俐乾脆來一個一問三不知,她表情上的不耐和不屑都被達奚婉一一的看在了眼裡。
達奚婉起身,看着外面下起的旁潑大雨,道:“去給我拿把傘來!”
伶俐轉身出去,沒大一會兒,一把乾淨的雨傘遞給了她。
幾乎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交代她要去哪兒,達奚婉起身便走了出去。那雨實在是太大,一沾地便打溼了鞋子,這些,達奚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不管伶俐說得是不是真的,她身爲妻子,是該去給夫君送傘的。
其實,達奚婉用心想一下便會知道,溫習凜是什麼身份,就算城牆處沒有傘,但下人是如此之多,隨便叫人拿一把傘來便是。
但她實在太急,心裡想的事情也太多,以至於都忽略了這些。
滴滴答答的雨聲在達奚婉的耳邊響起,她着急的出了溫府,伴隨着小跑,來到溫習凜辦公的城牆邊上。
踩着雨水的繡花布鞋早就完全溼透,達奚婉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她正在一點點地接近着他。
她滿是希望地擡起頭,腳步,卻慢慢的僵硬住了,達奚婉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他一身黑髮站在雨中,面容是華美無雙,而他的身邊,站着一個陌生的女子。
頭上,是那名女子爲他撐着的傘。
他溫柔的笑着,那笑意帶着無盡的寵溺,就連眼窩裡都泛着幸福的光
芒。而他旁邊的女子,正擡着手爲他整理着額間的碎髮,也是溫柔的笑着,他們站在一起,宛若是一對夫妻,正在相互依持。
他們似乎在說些什麼,這些,達奚婉都聽不見,雨聲實在太大,已經避去了所有的聲音。
女子時而抿嘴微笑,時而輕輕捶打着他的胸口,那動作,已經證明了他們有多熟悉。
她慢慢的走近,因爲她看得很清楚,在他旁邊站着的女子不是達奚玉兒,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陌生到她連一張相似的臉都沒有見到過。
後背被飄打着的雨淋得溼漉,她緊緊地握着手中那細細的木頭傘柄,所有的話都哽咽在了口中。
“將軍,夜深了,該回府了……”這句話,她說得不大不小,卻足以清晰的傳進他的耳裡。
他這才轉過頭,眼眸中有着一絲驚訝,然後便平靜了下來。
女子也順着聲音轉過了頭,她看到達奚婉的那一剎那,眸子裡顯現出一絲慌亂,但他的身子卻往旁邊一閃,快速的將她掩在了身後,那動作那神情,就好像達奚婉就是一個要傷害她的人一般!
他的移動,讓女子打着的傘也過去了一段,大雨迅速的浸透着他的下半身,他眉頭也不皺一下。
“將軍……”達奚婉再一次的喊道。
“你怎麼來了?”他的話不帶任何的情緒,不溫不惱,卻有着一絲厭惡。
“我擔心將軍沒有傘,所以就來了……”她的眸子只對着他,眼神帶着一絲堅定。
“多此一舉!”他毫不留情的說出這四個字。
多此一舉?達奚婉的心一疼,原來她對他的關懷,竟變成了多此一舉?
自己不是他無比珍惜的人,所以,他便可以如此的冷漠嗎?
“將軍,你回去吧……”他身邊的女子輕輕的出聲,那聲音像是黃鸝唱歌一般的好聽,帶着婉轉和清脆。
“那你……”
“我自己知道回去的,將軍,夫人在等你了!”她伸出手,驀地掩
在他正想說話的嘴,止住了他即將出口的話。女子極其的聰明,就算與達奚婉素不相識,卻一眼可以看穿達奚婉的身份。
好心疼,看着他看那女子溫柔關懷的眼神,達奚婉的心像是挖空了般的無助。
女子看了他一眼,便轉手走了,走的時候,帶走了她手裡的傘。
他立刻就暴露在了漫天的雨下,達奚婉急急的走上前去,遮住他的頭頂。
他轉過頭看着她,像是子啊探究一個人一般。然後一把搶過她手裡的傘,扔在了雨裡。
“你……”達奚婉手裡驀地一空,驚訝的擡起頭,他眼裡冒出來的怒氣,讓她一驚。
“你不該來這裡,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他的語氣,像是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傾盆大雨盡數的落在了身子,一顆一顆的打得生疼。達奚婉咬着牙,她面容被雨水淋得面目全非,頭髮早就混亂。
“我只是關心你……要是你不喜歡我來,我不來便是!”她的聲音帶着一些無助。
“呵,收起你那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欠你的,從保住你的那條性命那刻開始,就已經還清了!”
她的身體開始在雨水的沖刷下搖搖欲墜,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混合着這場雨水,融在了一起。
“站在我的身邊,你還不配!”他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在大雨中離開。
而她,在大雨中,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說,她不配!
原來如此,她的心突然一陣針扎刺疼蔓延開來,她的眼神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雨傘,怪不得,他寧願將傘扔了也不願意打她的傘!
耳邊一直拼命的響徹他離去時候的那句話,像是時刻提醒着達奚婉,你不配,你不配站在我的身邊!
身子一愣,她朝着他離開的方向望去,神情之中還帶着一些希望,或許,他會在哪裡滯留一會兒也說不定……只是,她還是發現,在眼前數不盡的大雨中,早已沒了那熟悉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