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蕭燁支開宮人,徑自一人來到了他們兩個面前。
看到兩人如此曖昧,他的眸色變得晦暗不明。
虞莫盈站得離赫連煜遠一點,垂眸道:“孝敏只是見渝王殿下很喜歡這裡的青瓷燈,就也跟着看看,猜想着製造這樣的燈要花費多少道工序。”
赫連煜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他什麼時候說過,自己喜歡這個青瓷燈了。
“看來,孝敏也對汐妃送的禮物感興趣。”蕭燁冷冽地笑道:“母后和朕等了你很久,都想看看,你會不會跟牡丹花會那次一樣,有沒有不一樣的心意。”
他是華熙國掌控一切的王,虞莫盈能不能獻出心意來,他還真沒興致。他只想看看這個少女的才華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值不值得讓月太后力保。
虞莫盈意識到自己在這裡待的太久,跟赫連煜還有蕭燁回到了原來的水壇那裡,很多人已經在等着看笑話了。
“聽說,孝敏有份大禮要送給皇上和哀家?”月太后身居高座,輕撥茶盞。
她什麼都沒透露,他們就這麼想了?虞莫盈眼觀四周,看到虞莫妍那如春風般的笑容,剎那間就明白了。
她剛剛不在的時候,虞莫妍宣揚說,她有一份可以媲美自己的禮物要送出去。
虞莫妍的盤算,就是想着先吹一通,這樣一來,大家對虞莫盈的期待就高了,期待一高,到時候就算是出色的事物,也會跟大家心裡想的有落差。
“孝敏備的只是一點小東西,算不得大禮。”虞莫盈福了福,讓紅杏拿來一個荷包。
裡面裝的是一把穀子,虞莫盈把它們倒在手上,走到月太后和蕭燁面前,將它們悉數呈現。
這未免也太寒磣了點,即使這些穀子是有顏色的,也不能跟虞莫妍營造的盛景和意境相比。
“這個孝敏公主是月例不夠花麼?”慕容琦坐在慕容風身旁,冷哼道。上回虞莫盈讓她栽了個跟頭,她是巴不得虞莫盈能出點事。
慕容風不置理會,看着穀子的眼睛中,已有一股暖流。
蕭燁錯愕地問道:“孝敏,你說的就是這樣?”
“是的。”虞莫盈淺笑道:“幾天前,慕容三公子從南疆回來,這是孝敏託他從南疆一個邊境小城帶回來的五彩谷,是那邊的農民收谷時,偶然會見到,挑出,用來觀賞。那裡的穀子一年三熟,這雖跟水土也相關,但主要原因還是獨特的育苗方式。”
“汐妃娘娘剛纔就說了,青州是在鬧饑荒。孝敏就在想,與其一昧地撥出餉糧賑災,爲他們祈禱等,不如從源頭上解決這個問題,引進南疆的種植技術,再根據青州的水土改良,讓糧食產量增加。”
“糧食產量增加,農民種植的積極性高,也能夠交納的了朝廷的賦稅。這樣實際的做法,一本萬利,想必會讓百姓更加感嘆皇恩浩蕩。”
明以食爲天,確切的做法比假大空的寄語要高明太多。
一襲話說完,所有人都噤聲,關心民生之類的話,蕭燁在朝堂上就聽膩了。她的這個策略指出了明確的方向,襯托的虞莫妍做的那些是有多少的華而不實,這讓虞莫妍多少有點尷尬。
虞莫盈,你怎麼知道我心中所想?赫連煜負手,靜默地看着眼前的虞莫盈,當年他也曾注意
到南疆那個邊遠小城口口相傳的種植技術,還讓人專門過去研究了多年,準備回北溟後,大力推廣。
蕭燁拊掌道:“孝敏不愧是母后親收的義女,見解比朕的臣子們都要深遠。那種蠻夷之地,都能培育出優良的穀苗來,朕相信,在華熙國的國土上,定能處處都實現大豐收。”
虞莫盈淡笑,強者一向瞧不起弱者,殊不知在蠻夷之地,也有令人驚豔的技藝。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說不定哪天,強者恰恰是滅於被自己忽略的弱者之手。
“皇兄,孝敏的父親還要獻上一禮。”虞莫盈觀察到虞施的臉色,忙補充道。
其實她不必再做什麼,也夠出彩了。蕭燁有點驚訝,讓她呈上來。
幾個宮人將一副裱好的墨寶展開,那是虞施親筆題寫的一首關乎人間願景的詞,只不過在他的字旁邊還有密密麻麻、潦草生硬的字跡和手印。
“這是登州百姓的心願,上頭的一字一句都是父親派人請了教書先生去教難民寫的,他們無一不相信朝廷的賑災力度,都期待在皇兄的統治下,早日擺脫災難。”虞莫盈解釋道。
有些難民大字不識一個,卻也能寫的有模有樣,有些對於文字書寫實在有難度的,就按了個手印,以表對朝廷的信心。
蕭燁朗然笑了一聲,“孝敏,你和虞丞相都深得朕心。”
可他的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在他想要打擊虞施的勢力時,虞施過分的張揚,只會讓他更加反感。
虞施心中十分滿意,虞莫盈不僅都幫他弄好了,還把功勞全都推到他身上。這等於是引導了百姓的輿論,肯定了他的功績,駁斥了虞莫妍暗諷他的話,即使事實並不是那麼回事。
看來,從此以後,虞莫盈在他心目中,會很有分量。至於蕭燁對他看法怎麼樣,他已經不大關心了,因爲他做的不好,也是會被找到把柄。
虞莫盈看着他,心道,當個臣子真挺不容易,君心難測,既不能太耀眼,也不能太平庸。
在兩者中間,要取得一個平衡很難,稍有不慎,就無法翻身,何況虞施當官時,蕭燁就給他設了個模子。他註定是要往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向發展的。
過了沒多長時間,宮人們又燃放起了煙花,可是這跟虞莫妍沒有任何關係,聖心大悅全然都是因爲虞莫盈。
高座上的月太后斂容,對虞莫盈有了更大的改觀,成全虞莫盈和赫連煜是正確的。虞莫盈還是一個不錯的謀士,也許以後能幫得到他更多。
虞莫盈把正事幹完,餘光掃視了一下所有人,她想看清楚一點那個青黛。可惜青黛有事已告退,留下的是霽月族一位德高望重的使臣。
“乾的好!”衆人離開的時候,赫連煜迅速地經過虞莫盈身邊,誇讚了一句。
隨後,他徑自走掉了。
虞莫盈凝視着他,心想,在有生之年,自己幫他讓華熙國傾覆,該是對他最有利的回報。
慕容風帶着慕容琦走過來,說道:“公主,來日再見。”
這句話不親近也不疏遠,不過符合慕容風的風格,虞莫盈也有按照分寸回之一禮。
而慕容琦嗤笑道:“公主跟陛下關係不尋常,我也不知道那些主意是不是陛下提前透露給你,好讓你表現的。那些穀子,也是
我三哥帶給你的,說起來,也沒有你什麼事。”
“小琦,注意你的身份!”慕容風倏地喝道。
虞莫盈和慕容琦皆是一愣,慕容風不顯情緒的面容上有點惱怒,她們還從未見過他發火。
慕容風覺察到她們詫異的目光,便立馬收斂了神態,往外走去。
慕容琦怨怒地剜了眼虞莫盈,喊了聲“三哥”就急忙追上。
虞莫妍此刻很不高興,青黛精心爲她定製的良方,全都被虞莫盈否決了。原本出盡風頭的她,顯然已淪爲笑柄,虞莫盈的陪襯。
但是,她表面上仍然是裝的非常大度,還跟其它人一樣,去誇獎了虞莫盈。
走回去時,她的步履有些急切,幾個宮人都匆匆忙忙地跟上,叫着“娘娘,小心些走。”
她沒聽,結果在一條小徑裡,差點把頭撞到一顆木樨樹上。
連樹都跟她作對,她又不能在這裡發作,虞莫妍氣憤地折下樹枝。
那是什麼?虞莫妍在忽然間瞅見樹下一個白瓷瓶邊倒映着一個黑影。
“什麼人敢在本宮面前裝神弄鬼?”她衝着黑影叫道。
黑影聽到聲音,也沒多躲,就給挪出來。確切地來說,是爬出來的。
那是錦瑟,她的臉被竹葉青咬過,還沾滿了竹葉青的毒液,變得不青不白。口中的死蛆也一直在往外吐,她的嘴裡喃喃唸叨着,“娘娘,幫幫奴婢,奴婢想好好做事。”
她的眸子裡顯然沒有了任何光彩。
“誰把她給放出來的?”虞莫妍被驚的倒退了幾步,“把她抓回去。”
幾個宮人們猶豫不決,錦瑟這個樣子,他們連看都看不下去。但這又是主子的命令,他們只好慢吞吞地去逮人。
錦瑟朝着虞莫妍逼近,竟然伸手抓上她的腳踝。
虞莫妍驚叫着踩到錦瑟的手上,被錦瑟一撂,她剛好撞上了後頭的一個繪着傣女拜月的白瓷瓶。
在她慘烈的叫聲,還有“嘭”的爆炸聲中,宮人們看見被虞莫妍撞到的那個白瓷瓶竟爆裂開來。
瓷片飛濺,和迸出的水漿一起,以不可擋之勢,全都噴薄到她的臉上。
“啊!”這水漿還是滾燙的,虞莫妍忍不了臉皮被扯破一樣的疼痛,呼叫出來。
“娘娘,快把嘴巴閉上。“宮人們慌忙地叫人來,去把她扶起。
“我的嘴裡進了什麼東西?”虞莫妍一邊往外吐着死蛆,一邊在臉上摸着,“不要驚動陛下,不能讓陛下看到本宮現在的樣子。”
她心裡知道,要是被蕭燁看見,只怕蕭燁以後再也不會見她。沒有了君王的恩寵,自己的勢力還不夠強大,她的後半生算是完了。
宮人們只好默默地先把叫來的人全都遣走,由他們帶她回昭陽宮。可是,虞莫妍在地上亂晃亂動,摸過臉的手,除了有蛆蟲外,還沾滿了膿水。
那些蛆蟲雖是從滾燙的水裡浸過,也還是跟着虞莫妍的節奏,扭動着身軀。
“帶娘娘回去後,讓太醫好好給她治臉。”虞莫盈走來,瞧了下錦瑟,命令道:“把這個宮女也關起來吧,這個瓷瓶突然爆裂,跟她脫不了干係。”
看到滿地的死蛆,她也是皺了下眉,虞莫妍你就好好品嚐自己種的惡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