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期間偶爾會顯現出松樹的蒼翠之色。
虞莫盈下車,搓了搓手,呵了口氣,好奇地想着,這片松林莫非是有什麼玄機麼。
雖然當初在這裡醒來,看到那些只聽赫連煜話的野人時,她就已經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了。
想野人,野人就到。
一個措不及防,幾個渾身長滿紅毛的野人“嗖”地冒了出來,眼睛裡有貪婪的紅光,粗壯的手臂還不安分地在她眼前晃盪着。
很顯然,這是餓了。
虞莫盈本能地往後縮了一步,惹毛了這些傢伙一點也不好玩,她可不想跟第一次那樣,用小命陪它們溜一溜。
然而,野人們看到膽怯的獵物,會更有興致。有幾隻已經忍不住,伸出臂膀,以長長的紅毛在她的臉上撓着。
不像以前那麼兇殘,它們這回也許真的只是想逗她玩玩。
即使如此,虞莫盈也是非常的不樂意,這東西很癢啊。
她氣惱地回頭對做茫然無知狀的赫連煜說道:“你是不是又對他們下了什麼命令,讓他們跟着你一起欺負我?”
“下了馬車,你走的比我還着急。你看到我對他們說了什麼話了嗎?”赫連煜不解地攤開了手,輕聲笑道:“聽聞孝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怎麼還會怕幾隻養在深山,沒見過世面的野人。”
虞莫盈竟是啞口無言,只能一邊躲避那些紅毛傢伙,一邊對着他乾瞪眼。
這下,好不容易藏到一顆松樹後了,沒想到,它們早在樹後等着了。見她恰巧往在這,圓溜溜的眼睛又看重她咕嚕咕嚕地轉。
虞莫盈心中腹誹,果然狡猾的主子會豢養出這麼狡猾的野人。
赫連煜就在原地等着,讓野人跟着她玩一會捉迷藏的遊戲,等到她氣的炸毛了,再去給她解圍,雖然那個時候,他也要完了。但能讓她從壓抑的宮廷氛圍裡,脫離到純粹的遊玩中也是挺好。
可是,過了半晌,紅毛傢伙都到他跟前報道了。唯獨不見虞莫盈。野人無辜地眨着眼睛,表示它們不知人去了哪。
赫連煜心裡驀然一急,怎麼把人給弄丟了。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什麼人敢在他的林子裡,把他的女人劫走,他非要挖地三尺,把他給滅掉不可。
他輕踮腳尖,施展輕功,猶如一隻獵鷹般,穿梭於整個松林,把每一寸地方都找過了,就是沒找到人。
心中愈爲不安,他乾脆想衝出松林,沿着原來的路找回去。
而他還沒出去,肩頭上就無緣無故地被一個什麼東西磕到。
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顆褐色的松果。
他躬身,將松果撿起來,撣開了上頭覆着的雪粒,不覺地笑了出來。他的阿盈,可不是能乖乖聽話、逆來順受的主。
擡頭遙望過去,只見虞莫盈十分安靜地坐在最先的那顆松樹上,十分安靜地——掰着松果。
垂下的雙足一蕩一蕩的,一粒粒飽滿的松子被她給向上扔起,不偏不倚地拋到口中,虞莫盈沒好氣道:“你不是要出松林麼?怎麼不繼續走了?”
“不了,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不想走了。”赫連煜粲然一笑,轉眼間,已縱身躍上了樹。
骨節勻稱的修長手指也忙着爲她整理鬢髮。
他的心裡,已經在不住地嘲笑剛纔的行爲。他都緊張地忽略了離自己最近的樹。
虞莫盈一把揪住這顯然是來揩油的手,怒瞪了他一眼,就偏頭轉過去不說話,接着吃她的松子。
赫連煜當然不會放棄這絕佳的機會,順勢就把她的頭往懷裡摟,任她再怎麼反抗也無用。
“我都要嗆到了!”虞莫盈差點想給他一拳。但她剛握好的拳頭又被他給握住。
“嗆到了?”赫連煜若有所悟,也摘下顆松果,把它掰了開來,“那我餵你好不好,保證不會再讓你嗆到。”
“當然不好!”虞莫盈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他說的喂是在打什麼主意。
他們的動靜讓樹下的野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它們呆呆地站着,表示很羨慕有人喂。
正推搡着,虞莫盈感覺聽到了什麼特別的聲音,警惕地集中注意力,視線也往聲音傳來的位置瞄去。
只聽一陣不大的響動過後,前方有一排整齊又密集的松樹開了條大縫。
繼而,松樹上的雪花被齊齊抖落。像是有機關操作一樣,樹中間,居然開了條路出來。
虞莫盈好似聽到了潺潺流水聲,她不禁疑惑,那條路所通往的是什麼樣的地方。
就在這時,路的那邊,有幾個暗衛樣打扮,以鐵面具罩面的人,由遠到近地向他們走來。她沒有看清他們的面目,可他們給她的共同感覺就是,像一道影子,隨時可化爲無形,消散在風中。
凌峰已不聲不響地降落在另外一顆松樹上,看着赫連煜,瞅了瞅虞莫盈,他叫了聲“主子”,然後就放出暗號,讓那幾個人聽到。
那幾個人聽到後,全都默然擡起頭來,跟赫連煜抱拳道:“屬下參加主子……”
話沒說完,他們也看到了坐在赫連煜身邊的虞莫盈,心中暗暗猜測,從前讓赫連煜逢場作戲的女子不在少數,可赫連煜絕不會讓她們窺探到自己的一丁點機密。
今日,赫連煜竟主動把一個陌生女子帶了來,莫非這位會是他默認的王妃?
他們的猜測不假,赫連煜兀自抱着虞莫盈,從樹上躍身而下。
“阿盈,這幾位是四騎之首。赤衣騎林越,邕衣騎吳籌,羽衣騎雲穆痕。”寰衣騎之首就不用他介紹了,凌峰就是。
即使是下來了,赫連煜也依然是抱着她不放。虞莫盈的雙暈是一片酡紅,她現在無暇關心久負盛名的四騎之首今日是怎麼湊到一塊的,她只覺得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真是……
“你放我下來,我……”虞莫盈絞盡腦汁,想蒐羅出條件來說服赫連煜。
“你什麼?”赫連煜把耳朵湊近,聲音裡帶着重重的蠱惑味。
虞莫盈擰眉,深思熟慮了好一會,終於迸出幾個字來,“我請你吃飯!”
赫連煜一聽,覺得這條件倒挺新鮮,他還從未吃過虞莫盈做的飯。這丫頭平日裡那麼機靈,想必廚藝也應該不會遜色。
於是,他很輕鬆地就答應了。
四騎對赫連煜的私事從不多問,他們習慣對一切事物都熟視無睹。因此,赫連煜不發話,他們也不會問。
赫連煜也沒有
正面和他們講虞莫盈是他的什麼人,只是當着他們的面,牽了她的手步入流水聲所在之處。
還是虞莫盈自己做的自我介紹,把她姓甚名誰,家住哪裡都說了一通。
當聽到她說自己是虞施的女兒時,她可以感受到周遭的氣氛頓時冷卻了下來,他們幾個看她的眼神有了明顯的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帶有敵意的,有如初見赫連煜,他看她的那般。
“你們不必擔心,我雖然是虞施的女兒,但他從來沒有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他不仁我不義,我也不會做一個愚孝的女兒,真的把他看成父親。”虞莫盈淡淡地說道,眉目間盡是友善的神情。
儘管有她的這句話,他們的眼裡還是顯現出些許提防,只有雲穆痕衝她和善地點了下頭。
虞莫盈笑着迴應了他,心想,她當時要不是急於報仇,也斷然不會接受這個身份。赫連煜沒有明說他們的事,也該是怕他們一時無法接受。
步入松林後,方見一處天然溫泉,青蔥的林木環繞四周。水汽氤氳,偶有騰騰的熱氣自下而上地冒出,由熱氣薰開的嬌妍鮮花自溫泉的邊沿盛放。
虞莫盈想,這麼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居然還有這種溫泉。待她仔細一看,發現這些花,無不是成雙地開放,像極了她曾經用香料畫過的並蒂蓮。
她輕俯下身子,手指拂拭過花瓣,終於確定這是一樣的。心中的疑問最終由赫連煜親自告訴她。
這裡是按照當年,他和母親月霜凝在北溟國的居所仿建的。爲了懷念亡母,他還去霽月族特地請教那裡的知名花匠,學習怎麼種雙生花。
“阿盈,我今天帶你來,就是打算讓四騎慢慢地接納你,也順帶讓你看一下我和母親的住所。”赫連煜伸臂,摟過虞莫盈,讓她的頭伏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今,霽月族聚集之地是哪裡?”聽到赫連煜的講訴,虞莫盈突然對這個絢麗又神秘的民族來了興趣,她凝神細思,落儀坊的情報裡偶有些霽月族的資料。
聽說近年來族中能工巧匠輩出,是個有着先進文明的民族。
只不過,她的心沒有放在這個上面,霽月族全族因爲一次大的雪崩,從崑崙山地帶搬離後,就不知他們新的聚居地。對於很多神乎其神的傳說,她也就聽聽。
相信除了蕭燁和赫連煜之外的少數幾個人,大概沒有幾個人能知道他們確切的棲居地。
赫連煜斂容道:“在西夜國。”
西夜國?虞莫盈暗想,虞施就是向西夜國購置的兵器。這兩者卻是如此靠近。
提起西夜國,赫連煜也想到最近收穫了虞施的一些東西。
“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是什麼?”
“先把要請的飯補上。”他神秘兮兮地衝她笑道。
虞莫盈暗道,要請吃飯可以,你能吃得下就好。
旁邊的小竹屋裡,各種竈臺廚具都具備了,凌峰充當了一下跑腿的,下山買了些食材回來。
虞莫盈真的給他,還有四騎的四個首領做了一桌子菜。然而這些菜看上去就是黑乎乎的。
結果就是,他們全都覺得難以下飯。從表情看,就知道吃的很痛苦。虞莫盈尷尬地低下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