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城城中的一家酒樓中,胡人夥計將一些茶水和點心送到二樓的一個雅間裡。
“戈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虞莫盈望着一臉憔悴的戈弋問道,而從進來到開始,戈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當時,虞莫盈在西夜王宮門前見到那個熟人就是戈弋。
她本來是不太理解,她都讓戈弋帶着虞莫愁遠走高飛了,戈弋怎麼又想起回來找她。
況且,西夜國當前的局勢並不算穩定,戈弋應該是有心裡藏了什麼事。
好幾個月不見,戈弋下顎處的鬍髯長長了些。他的臉頰兩側有略微的消瘦。
戈弋穿的還是一件西域所產的披褂。略一看去,他只是比以前更內斂了些,五官眉目還是俊的奪人心魄。
可之前,虞莫盈對戈弋就十分了解,戈弋又是個直爽的人,心裡不太藏得住事。
赫連煜就坐在虞莫盈身側,他看了戈弋的臉色,也頓覺不對,但是,他的面色沒有絲毫的轉變。
“莫愁和老夫人她們呢?”過了一瞬,虞莫盈補充了一句,她的話語裡捎帶了些憂慮。
“主子,小姐,我對不起你們和莫愁!”突然間,戈弋起身,一撩衣袍,竟然給他們跪了下去,“是我沒有保護好莫愁,才讓她被青黛派來的人抓走了。”
虞莫盈心中一凜,她害怕的事,居然真的發生了。
“你先起來,把前因後果跟我講清楚。”她忙將戈弋扶起。
戈弋也便將近半年來,他跟虞莫愁的事,都告訴了虞莫盈和赫連煜。
他們和虞莫盈分別後沒多久,虞莫愁說想去塞外看落日,而老夫人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恐不能適應長途奔波和塞外的氣候,就囑託他照顧好虞莫愁,她自己則和那個小妾玉心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
他和虞莫愁後來到了塞外,在一個大草原上定居,虞莫愁的真心,讓他心逐漸地被軟化。
終於,他在後來的有一天跟虞莫愁說起成親的計劃,他覺得,前半生的事既然已經過去,一個女子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了,他就不該辜負另一個女子。
那天,虞莫愁歡呼雀躍的表現,讓他永生難以忘懷。可是,當第二天,他去一個鎮上採辦成親所用的紅燭和嫁衣,回到家中後,將四處都找遍,都沒有把虞莫愁找着。
接着,戈弋憑藉着和九霄閣的微弱聯繫,總算是追查到是虞莫愁是被青黛的人帶到了西夜國。
虞莫盈聽完,眉心微蹙,她似是責怪道:“你怎麼不早說?”
虞莫愁留在青黛那多一天,就會多一分危險。
戈弋答不出來,此刻,他也在懊惱,爲什麼自己不早點來見虞莫盈。
其實,他來了西夜後,就得知虞莫盈也在西夜,因爲不想麻煩他,就嘗試着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把虞莫愁救出。
可他的努力都是徒勞,青黛非常狡猾,時常把藏匿虞莫愁的地點換掉,他好幾次差點把命丟掉,都沒有把人找到。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通過易非臺和九霄閣,先
找虞莫盈。
虞莫盈的神色間,有些急切。
如今,她跟青黛之間的矛盾被激化,她地想想,怎麼樣才能萬無一失地把人救出。
她想了一下,青黛不會閒着沒有事幹才把虞莫愁抓來。八成,青黛是針對她的。所以,她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在虞莫盈思考的時間裡,戈弋愧疚的眼神無意間擦過赫連煜身上,旋即,他便迅速地收回。
“你本身也是九霄閣出來的,爲什麼這麼不情願見到我?”赫連煜平和地問道。
思忖了一會,戈弋默然道:“我曾經想要脫離九霄閣,心知殿下會要處置我這個叛徒,但是,希望殿下能先多給我幾天時間,等我看到莫愁安然回來時,自會以命賠罪。”
赫連煜聽了,眸色稍微暗沉了些。
“以命賠罪?本王若是想要你的命,第一次在華熙國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沒命了。”
這麼說來,赫連煜是沒有想過讓他賠罪。戈弋愣了一下,須臾,便向他謝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等救出莫愁後,無論殿下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就算是我這條命,殿下若喜歡,也可拿去。”
“本王說了,不要你的命!”赫連煜並不在乎戈弋會不會心甘情願爲他做什麼,既然他都脫離九霄閣了,就沒有必要再回來了。
他將手中的茶盞擱放在桌上,一時間,雅間內,茶香氤氳。
過了一會兒,赫連煜垂目道:“罷了,等把莫愁救出後,你就負責照顧好你未來的妻子。”
他已經把虞莫愁默認爲戈弋的妻子了。
妻子……在念到這個詞的時候,赫連煜的脣角有了明顯的上揚,他的視線在不經意間瞥向了身邊的女子。
虞莫盈稍愣了一下,赫連煜說到救人的時候,爲什麼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她只記得,當青黛在族中的聲勢遭到族人質疑後,赫連煜就趁熱打鐵,派遣了邕衣騎的人,繞過青黛,直接去遊說霽月族的長老們,企圖破壞霽月族和華熙國的聯盟,將他們收爲己用。
寰衣騎善武,邕衣騎善辯,羽衣騎善謀,赤衣騎則擅長收集各方的消失。四騎各司其職,互不干擾。
對幾天來,沒什麼動靜的青黛,赫連煜應該不會特別關注。他也就是稍微地提防着。
然而,虞莫盈轉念一想,青黛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而這種自信在連日的打擊下,可能有所動搖。
青黛爲了重新找回自己的優越感,很可能就是把虞莫愁視爲她的軟肋,從虞莫愁下手。說不定,她那邊已經有動靜了。
“殿下,莫非你已經讓人去救莫愁了?”下一瞬,虞莫盈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
“是。”赫連煜毫不含糊地回道。在戈弋來到後,就有暗中監視的人回來說,青黛的人扛了兩個麻袋去了一所驛館。
沒過多久,一個麻袋被重新扛了出去,而另一個麻袋,就沒有被帶出來過。
幾番探知,那個麻袋裡的人就是虞莫愁,他的人也知曉虞莫愁被關在哪個房間
。
只是,有了上次的經驗,青黛早加強了防範,她不會再讓自己和侍衛被人下藥點穴了。
因此,赫連煜立馬便讓寰衣騎多調些人,務必要把虞莫愁安全地帶來。
如果不出所料,今天晚上,寰衣騎就該把人帶來了。
赫連煜拍了拍虞莫盈的肩膀,讓她放寬心。
有了他的話,虞莫盈竟莫名地放寬了心。她如今越來越覺得自己沒有像以前那麼累了。
片刻之後,她好像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酒樓的聲音雖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能傳到雅間來的,估計是外面的動靜鬧的太大了。
虞莫盈好奇地掀開簾帳,打算出去瞧瞧。
倚着二樓的欄杆,她看到酒樓的下方站了一個蒙着面紗女子,女子像是覺察到她的出現,便擡頭露齒一笑。
女子的眼神讓虞莫盈感覺分外熟悉,那是青黛。
青黛竟然當衆在酒樓裡彈奏起反彈琵琶,虞莫盈想想,覺得堂堂一族千金爲了見上自己一面,也當真是費了不少勁。
青黛的心不在彈琵琶上,她卻在不斷的撥弄絃音。即使是這樣,她所彈奏的琵琶曲也有如天籟,引得一衆客人叫好連連。
凝神細聽,虞莫盈發現青黛彈的這支琵琶曲是關乎受了長時間的分離的兩姐妹,好不容易再見面,卻陰陽相隔的故事。
須臾,青黛微揚起頭,正好對上虞莫盈的視線。
青黛的嘴脣略動,弄的臉上的面紗也有些波動,而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虞莫盈從面紗動過的形狀上判斷,青黛是說了“虞莫愁”三個字。
虞莫盈微微一笑,算是給青黛的回覆。
青黛也真算是用心良苦,她必定是知道換了別人來通知,自己肯定不會輕易相信,所以就紆尊降貴親來了。
“嗶啦”一聲響,赫連煜和戈弋也都挑簾,探頭看去。
“這是誰?”戈弋並不知青黛確切的模樣,便轉頭向虞莫盈問道。
虞莫盈默然不語,纖長的羽睫垂落而下。
青黛越彈越起勁,曲聲中有隱隱地憤恨,只是一般人沒有聽出來,他們大多是被琵琶曲的故事感動到了。
今日酒樓裡的客人不少,已全被她吸引了來。但青黛的目的只是引虞莫盈出來,既然她出來了,那自己就可以走了。
青黛以一個不和諧的音收尾後,驀然將那把梨木琵琶丟棄到地板上,隨後,她便翩然步出酒樓,留下一衆不解的看客。
隨後,虞莫盈提裙下樓,跟上了青黛。
戈弋在那個時候意識到這個戴面紗的女子,估摸着就是他所痛恨的那個人。
他險些剋制不住自己,準備拔劍要了她的命,可赫連煜把他的劍鞘給推了回去。
“莫急。”赫連煜勸道,旋即,他就從房樑上喚來邕衣騎的吳籌,吩咐道:“去知會霽月族的八大長老一聲。”
同時,他繼續回雅間坐着,他的眼眸裡多了幾分幽邃的光,誰給誰設局,還不一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