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盈巧笑着,便被帶着,繞過迴廊,走到了其中一間屋室,裡面有備好的孝服。
嬤嬤從衣櫃取出衣物給她,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嬤嬤自然是不方看着虞莫盈更衣,就在門口等候。
虞莫盈瞅了她一眼,就徑自將門闔上。
房間中,擺設簡潔,唯有一張牀榻,一張方几,一個衣櫃,一個博山爐。
博山爐上方,有嫋嫋香菸在翻卷着,將香氣送入房間的每一處。
虞莫盈聞着香氣,面色漸漸地冷卻下來。
孝服在她的手上,沉甸甸的。
但是,她沒有立即換上,她的手上像是感覺到什麼粘稠的東西,眸子瞬間變色。
她迅速地將孝服翻了過來,只見背面有殷紅的血漬。
她沒有將孝服丟掉,而是跟着鼻子,走到牀榻前。
對於調香已久的她來說,氣味是最爲敏感的。
這個房間中,雖有香氣,但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瀰漫在各處。
她掀起牀榻的簾子,趴到地上,朝牀底下望去,所看到的景象,連她都皺了下眉頭。
一個女子,赫然躺在牀底。
從側面看去,女子的臉像是一個人。
虞莫盈朝旁邊挪了挪,手往女子的胳膊上探去,把她的頭給拖到外面一點。
她發現已經變硬了,她的手再探到女子的鼻尖。
沒氣了!
室外的光線,透過窗子照入屋內,也有些許投過牀底,打在女子的側臉上。
回憶片刻,虞莫盈的眸光一閃,終是靠着昏暗的光線,看清了這個女子就是赫連晴漪。
原來,被送到崇山皇陵的赫連晴漪竟然意外地死在了這裡。
她立即抽回了手,站起身來,想看看屋內還有沒有別的人。
此時,貌似有人掀開了屋頂的瓦片,躍入屋中。
一陣腳步聲讓她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警惕地望去,看到來人是易非臺的時候,不禁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易非臺在看到她手上的血漬後,也是十分驚訝,“我是看到有人跟蹤你,就跟隨過來的。”
“那應該是有人趁着你在宮中,故意讓你看到,誘你過來的。”虞莫盈的眸子微閃,忙道:“快走。”
然而,屋門被人悄然推開,方纔的那個嬤嬤,已經帶着衆多宮人闖入。
“虞姑娘,剛剛奴婢聽到有賊人闖入西苑的聲音,你沒有事吧?”嬤嬤的臉上盡是焦慮。
“哎呀,姑娘,你這是做了什麼?”嬤嬤看了看虞莫盈手上的血漬,又瞧了瞧牀榻下露出的半張臉,一時間,被嚇破了膽,“那不是允賢公主嗎?”
“公主……”嬤嬤傷心得不能自已,一個勁兒地朝赫連晴漪撲過去,其餘的宮人紛紛蹙眉,去幫她把赫連晴漪的屍首從牀底下全然搬出。
虞莫盈瞧了眼自己的雙手,還有身邊的易非臺,心中冷笑道,看來有人是想讓她有口說不清。
“虞姑娘,奴婢知道你跟允賢公主
有過節,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殺了她。”嬤嬤的淚水如泉水般不停地涌出,不等虞莫盈說話,她就繼續哭嚎道:“莫不是你跟這個男人在此地幽會?”
“允賢公主看到了你們的姦情,你們就選擇殺人滅口。”
嬤嬤一邊痛述,一邊匍匐在赫連晴漪的胸前,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虞莫盈將視線鎖定在她的臉上,卻見得這個嬤嬤雖然哭得很用力,但是臉頰上的肌肉都沒有被牽動過。
“還不快滾,公主的玉體也是你這種奴才能碰的?”她的喝令聲,讓嬤嬤的身子忍不住地顫抖着。
嬤嬤回頭,似是毫不畏懼地逼視着她說道:“虞姑娘,你殺了公主,奴婢定要爲公主陳冤!”
她哭得好不賣力,虞莫盈則沒有多瞧她一眼,而是給身側的易非臺使了個眼色,在人還不是很多前,先去檢查一下赫連晴漪的屍體。
易非臺旋即上前,彎身細心地查探起來。
虞莫盈也是蹲下來,捏住赫連晴漪的衣袖就將整隻袖子撩到手肘處。
“你們居然想褻瀆公主的遺體!”嬤嬤更是激動,不管不動地衝過來,要擋在赫連晴漪的身前。
虞莫盈冷眼道:“讓開!”
她毫不留情地拂開了礙事的嬤嬤,嬤嬤死不罷休,又把其它的宮人叫喊過來,共同“保護”好赫連晴漪的屍體。
就在他們爭執不休的時候,琳妃已是率着衆多宮婢前來。
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在前一刻也悄然來到,廊檐上有水珠在不停地滑下。其中一個宮婢給琳妃高舉着黑麪傘,而她自己則是露在傘外,一整隻手臂都被打溼了,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滿。
“晴漪……”一進門,看到躺在地下不動的赫連晴漪,琳妃的眼眶立即就紅了。
她不顧自己的一身華服,徑自撲到了赫連晴漪的胸前。
嘴角在不斷嚅動,琳妃的哭泣聲越來越大,說話的聲音也是哽咽着的。
“是誰,是誰害死了我的晴漪?”琳妃難以剋制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掐住了旁邊嬤嬤的脖子,勒得嬤嬤都要喘不過氣。
“娘娘,是虞姑娘和這位公子……”嬤嬤斷斷續續地說着話,手指指向了被擠得站起身來的虞莫盈,還有易非臺。
琳妃的眼睛盯在虞莫盈沾滿鮮血的手上,一陣哭嚎,就要上前來,揚起自己褪下珠寶玉石戒指的手,拍打過去。
她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倒不像是僞裝起來的。
虞莫盈一擰眉,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你這個惡毒的賤人,把晴漪還給本宮!”琳妃目眥盡裂,似乎要將眼前的女子撕成碎片。
“娘娘準備僅憑一個奴才的一面之詞,就說是我殺害了允賢公主?”虞莫盈目不轉晴道:“你這樣子做,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對得起允賢公主嗎!”
“你竟敢對本宮出言不遜?”琳妃沒有因着她的話,而有絲毫的退步,她的玉指向易非臺,憤怒道:“晴漪是死在這個房間的,這房間除了你們,沒有別人了。”
“你們這對狗
男女呆在一個房間裡,不是幽會是什麼?”
“可憐我的晴漪,死得那麼慘。”
說着,她就叫上了幾個宮人,露出憤恨又猙獰的目光,“給本宮掌嘴,不許停。本宮要去找陛下伸冤,看這隻藏匿在渝王府裡的蛇蠍究竟是有多狠毒。”
琳妃掩面繼續啼哭,幾個宮人上前來將虞莫盈架住,另一個宮人站在前面,要抽她耳刮子。
易非臺欲出手勸阻,虞莫盈示意他不要動手,如果在這個時候,他真動起手來,那他們沒事,也會被說成有事。
那個一路跟隨易非臺的公公已經追來了佛堂,當時,易非臺的速度比他快上許多,快到佛堂時,一個不留神,他就把易非臺給跟丟了。
沒過多久,佛堂裡就是熙熙攘攘的一片,他好奇地過來探望,沒想到卻看到了這麼一幕。
公公受了不小的驚訝,赫連晴漪可是一國公主。就算易非臺是西夜國的王子,聯合虞莫盈,殺了一國公主,那北溟國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在這裡等我。”易非臺迅疾地給那個要爲虞莫盈掌嘴的宮人,點上了穴道,邁步走向前幾步,“既然娘娘說要找陛下伸冤,何不現在就把陛下請來?”
琳妃的面色慘然,她咬牙切齒道:“要是讓陛下知曉你們在太后的佛堂前,乾的好事,你們兩個就休想留下全屍。”
略一揮手,她就示意一個宮人去找赫連羽煬,同時,讓人將虞莫盈跟易非臺看住。
不多時,赫連羽煬的鑾駕總算是到了,帶着輕咳走入了屋內,見了已不省人事的赫連晴漪,他一下子就咳了好久。
一雙銳利如隼的眼睛中,並沒有任何一點哀傷浮現,他的嘴角抽動着,讓人扶着自己在一張搬來的大圈椅上坐好。
“陛下,虞莫盈和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殺了晴漪!”琳妃幾乎是撲過去,讓那個嬤嬤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說了一遍。她差點就把頭埋在赫連羽煬的大腿上哭了。
許是心有忌憚,她還是把頭靠在了大圈椅的扶手上。
“晴漪不是被送去皇陵了嗎?”赫連羽煬面色微沉。
琳妃貌若有難言之隱,她囁嚅道:“陛下,這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想念女兒,想念的緊,就自作主張,想讓她在身邊多留幾天,找了另外一個女子去皇陵。”
“臣妾想着,讓晴漪在太后的佛堂,既能爲太后她,又能滿足臣妾的思女之心,也就把她藏在了西苑中,等太后的祭日過了,再把她送到皇陵。誰知道……”
一個宮婢膽怯地給琳妃遞來一條手帕,讓她拭去淚水。
“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之罪?”赫連羽煬伸手去撫平隆起的眉心。
琳妃臉上殘留的盡是淚痕,將她明豔的妝容洗卻了大半。
“陛下,臣妾是有罪,臣妾也願意領罪。但是,這兩個殺了晴漪的人,絕對不能饒恕,等他們對晴漪以命相還後,臣妾就用一杯鶴頂紅了事,下去陪伴晴漪。”
琳妃說的好不動容,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虞莫盈和易非臺是多麼得十惡不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