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清!」穆太后說不清自己是狼狽還是後悔,高聲朝門外喚道。
芳清疾步進來,穆太后已跌回枕上,闔眼無力道:「鬱妃孝心可嘉,即日起,每晚來永樂宮伺候,替哀家推拿活血,緩解眼疾…」
穆太后說不下去。
在芳清驚詫的眼神中,淺夕穩穩福身下去:「臣妾遵旨!」
當晚,惠帝便聽說了穆太后懿旨。自負如他,並不覺得自己是被新妃「嫌棄」了,轉而惱恨穆太后病急亂投醫,實在多事的很!
燥鬱難耐之際,惠帝正要去尋程心若私會紓解,莊娥居然命侍女單兒送來一方茜羅相思帕。
美人淚,茜羅香。
惠帝頗有興味的從單兒手中高高拈起這方薄如輕霧的緋紅絲帕,透過它,就彷彿看到莊娥玲瓏凹凸的胴體。
清漪宮裡,絃歌婉轉;綃紗帳中,嬌人曼妙。
莊娥酒醉微醺,羅裳委地,兩彎玉臂欺霜賽雪,兩眼如桃淚痕盈腮。惠帝挑簾進來時,她正醉意,眼若春水,凝着三分怨七份癡,咬脣看他。
身子驟然緊的腫脹發疼,惠帝上前挑起莊娥下頜,膩滑如蛇的身子就春藤般纏裹了上來…
嫉妒如一劑生猛的毒藥,剝去了莊娥所有矜持。
她要聖寵,她要皇嗣,她要一個公主的尊嚴,要這個如花綻放般的年紀該享有的無盡歡愉!
清晨,惠帝乘了臥輦,被人擡回廣陽宮。縱情後的力不從心,讓惠帝對繁瑣的朝務更加深惡痛絕。秦相和大司農被拒之宮門外,一籌莫展,邊關戰事已頻頻告急!
「昨日皇上納妃之喜,不然,就容皇上一天,明日再來請奏?」大司農杜汝一一邊和着稀泥,一邊心裡也並不踏實。
「哎」長長嘆息,秦鴻謙斜昂着花白的頭,眯眼望向日已當空的天,大步離開:「走吧!」
應了一聲,杜汝一忙小跑跟上:「秦相,要不,咱們回去在把個中細節再捋一捋,明日也好一併奏報。」
「嗯,」秦鴻謙悶聲點頭,忽然又彷彿想起了什麼,駐足道:「西河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裕王人現在可在內閣?」
「不在,」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杜汝一鬱悶:「聽說皇叔一路日夜兼程,引發了舊疾,現在府裡靜養呢!」
「靜養?!」秦鴻謙陡然高聲:「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靜養?他是司馬大將軍!他靜養,難道讓那個郭傻子去調兵嗎,胡鬧!」
聽見秦相罵太尉是郭傻子,杜汝一縮頭不語,轉而硬着頭皮道:「今早王府裡來人是這麼說的,不過皇叔一直心繫大燕百姓,想必過一兩日便會入宮議政了。」
「哼!」
回京後,連個照面都不打,這是打算入朝議政的樣子嗎?秦鴻謙看着手裡的幾張「借糧令」,老臉黑如鍋底。
幾次交鋒,慕容琰是什麼人他還不清楚麼?裕王府的大門,並不比廣陽宮更容易進去。若是慕容琰有心閉門不出,皇上都未必有辦法。
真是可惜了他那個庶孫女兒,聽說嫁過去很得慕容琰寵愛,哪裡曉得說失蹤就失蹤了,還是從秦家跑出去不見的…若是人還在,現在要見慕容琰一面,也未必有這麼困難。
想起那雙鍾靈毓秀的眼和喜氣聰慧的小臉兒,秦鴻謙心裡就是一陣微酸。
揹着手,頭也不回往宣室殿去,那裡還有一羣亂頭蒼蠅一樣的朝臣在等着他奏事。容一天,就容一天吧…一個九五之尊,一個大燕皇叔,全都是難啃的硬石頭,秦鴻謙覺得自己的頭不是一般的大!
…
悅仙宮裡,淺夕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也不曉得是被誰在碎念。
帶着瓊花往秦月瀾的桐花殿去,淺夕也是剛從永樂宮回來,昨夜她是歇在那邊的。
主僕二人進了院門,就聽見裡頭輕聲細語,氣氛融融。
淺夕順着廊下軒窗走過去,只見裡頭上至徐嬪、凌嬪,下至裴頤華、趙憐兒,居然泱泱擠了一屋子。
「昨日本宮封妃不見這等熱鬧,今日充媛晉嬪,你們倒這般給她體面!」
「鬱妃娘娘金安!」
淺夕出現在殿門口,出言調侃時,瓊花明顯覺得殿中諸人呼吸都是一窒。
獨獨秦月瀾噗嗤一笑,盈盈從福禮跪拜的衆人間迎出來:「不過是我昨日不曾去給你跪捧金冊,今日你便來排揎我,那也是禮數擺在那裡,我又不是女官,薛大人不容我去罷…」
「誰與你說這些,瓊花!」淺夕轉頭吩咐一句,又朝秦月瀾笑道:「給你的賀禮,怡嬪娘娘」
瓊花立時將懷中一隻鈿嵌紫黛螺的描金檀木匣子奉上。
旁邊宮女接了。
淺夕斯條慢理挑眉道:「也不打開看看?」
「你給的,自是最好的,還用看!」秦月瀾說着,便大眼眨巴,裡頭全是「你也夠了」的意思。
淺夕這才施施然從跪拜多時衆人間緩步過去,往主位上坐了:「起來吧,大家都是姐妹,日後用不着行這麼大的禮。」
衆人惶然起身,方意識到,秦月瀾剛纔竟連屈膝福禮也沒有一個,還直接與鬱妃「你我」相稱。雖知她們素日親厚,但是誰也不想能到這樣的程度!
裴頤華滿口苦澀,憑秦月瀾一個小小庶女,竟然籍由帝姬的提攜,榮登嬪位…她卻還只是一個小小貴人,她真的做錯了麼?
「除了柔妃和莊妃不在,人來的倒是挺齊,怡嬪的人緣兒比本宮好!」淺夕傾身斜坐,言語隨意。
「二位娘娘是一早就送了賀禮來的,」秦月瀾接話道:「昨夜起風,柔妃娘娘想是體虛受了涼,現在還有些微熱。莊妃娘娘她…」
秦月瀾欲言又止,衆人臉色各異,有人茫然不知,有人眼神閃爍。
淺夕展顏一笑:「莊妃昨夜侍駕辛苦,本宮已命人送了金絲血燕過去。聽說,皇上剛纔連秦相和大司農都擋在宮門外,莊妃想必這會子也還沒起呢!」
一語既出,衆人全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