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咄咄逼人的語氣,楚璃軒只是淡淡地說着,淡淡地看着他的父皇,勾起的脣角,似是冷嘲,似是不屑,恰恰是這樣的平淡,更顯得南楚皇帝眼中的狼狽是那樣的明顯。
他應該震怒,身爲一國之君,身爲他的父皇,怎能允許他的兒子用這樣的態度面對自己,用這樣的話語來質問自己,可是,他的兒子似乎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裡,而他面對這樣的質問,竟反駁不出一個字來。十四年了,他本來以爲,一切都會成爲秘密,他是皇帝,卻想不到,今日,他的兒子會將十四年前的事情生生地翻出來。這個真的是他那個十四年來一直都沉默寡言的兒子嗎?
脣角輕揚,楚璃軒淡笑着問道:“父皇,十四年前的今天,到底是誰給賢妃娘娘下的毒?父皇最愛的女人,不是賢妃娘娘嗎?爲何過了十四年,父皇也不能給自己最愛的女人一個交代呢?”
面對楚璃軒一聲聲的質問,南楚皇帝心裡的苦痛不停地翻攪着,十四年了,他也不能給自己最愛的女人一個交代嗎?他想的,可是爲了南楚,他卻不能。即便是他最愛的女人,他最愛的蝶兒,他也只能那樣地委屈她。
看着他父皇的隱忍與退讓,楚璃軒眼中盡是不屑,這個男人,無論如何的強大,即便是南楚的皇帝,在他看來,不過是個懦夫。
薄脣掀起,冷冷一笑,“兒臣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只不過今天兒臣要讓父皇明白,兒臣的母妃,不能冤死。皇貴妃娘娘,十四年前的蕭淑妃,如今可謂是地位尊貴,十四年來一步一步地坐到皇貴妃之位,在父皇的聖寵之下,享盡天下之尊容。兒臣覺得,夠了,蕭家,蕭皇貴妃,是時候給母妃賠罪了。”
“蕭家,動不得?朕也不允許你動。”低垂的目光直直看着楚璃軒,眼中是銳利的冷芒,南楚皇帝臉上滿是警告的意味。t7sh。
楚璃軒勾脣輕笑,眼光如萬年寒潭,迸射出冰冷的光芒,“爲什麼動不得?父皇不也是很恨蕭家,很忌憚蕭家嗎?就如當年忌憚長孫家一樣。”
南楚皇帝面色一白,震驚地看着楚璃軒,半響,纔開口:“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呵呵,父皇怕了嗎?父皇是不是擔心兒臣知道了什麼?其實兒臣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而已。蕭皇貴妃是蕭家的人,蕭家的大家長,是父皇的岳丈,兒臣的母妃是長孫家的人,當年長孫家的大家長,不也是父皇的岳丈嗎?兒臣覺得父皇還真是厚此薄彼,同是父皇的女人,同是父皇女人的孃家,父皇一是全力庇護,而另一個卻是趕盡殺絕,父皇的做法,真的讓兒臣心寒。
當年兒臣的母妃何其冤枉,卻只因爲她是長孫家的人,只因爲長孫家枝大葉茂,讓父皇心生忌憚,所以一夜之間,整個長孫家毀於一旦,兒臣的母妃,在那冰冷的冷宮,受虐而亡。兒臣的父皇,真是一個好男人,母妃嫁給父皇,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真是她的榮幸,父皇,你說是嗎?”
血紅的雙眼冰芒閃爍,臉上的笑容妖豔嗜血,那一聲輕輕的質問,卻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若如不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控制自己,他的雙手,只怕早就掐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父皇......
南楚皇帝瞪着雙眼,所有的力氣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般,這一刻的他,再無半點帝皇的氣勢與威嚴,那雙蒼老的眼中,只有着悲痛與愧疚。
只是他畢竟是身處高位多年的君皇,也不過是一瞬間,眼中的情緒全然斂去,有的只是森冷和威嚴。
“當年長孫貴妃謀害賢妃,長孫家勾結前朝餘孽,罪不可恕,朕的做法,雖然無情,卻也不過是依法處置。”
“父皇果然是睿智清明,只是父皇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真的沒有半點不安嗎?兒臣的母妃,真是那下毒謀害賢妃之人,長孫家是否真的勾結前朝餘孽,十四年了,父皇還沒查清楚嗎?或者說父皇一早就清楚事實的真像,不過是爲除去長孫家的一個藉口?”
楚璃軒臉上的笑容斂去,一臉的冰冷不屑,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要掩飾欺瞞嗎?
“父皇,蕭家兒臣是一定會動的。當年下毒謀害賢妃娘娘的人,是蕭淑妃,也就是現在的皇貴妃,陷害母妃和長孫家的,是蕭家的人,這,纔是十四年前的真像,對嗎?當年父皇想要借用蕭家打壓長孫家,纔會明知道別人陷害兒臣的母妃,也不管不顧,卻不曾想那人仗着父皇不敢動她,所以陷害母妃之時,順便除去了父皇最爲寵愛的賢妃娘娘,父皇因爲南楚當時朝廷不穩,所以即便知道真正害死賢妃娘娘的兇手是誰,知道母妃是無辜的,也把罪名坐實在母妃身上。
十四年來,父皇可曾想過要除去那個殺死你最喜歡的女人的兇手?蕭家越坐越大,父皇如今更加的縛手縛腳了,不敢輕舉妄動,是嗎?只不過兒臣明確告訴父皇,不管結果如何,蕭家,兒臣決計是要毀掉的。”
他想要護住蕭家,那也要看他這個做兒子的同不同意。世人都以爲南楚皇帝有多厲害,哼,在他楚璃軒看來,他不過是個懦弱無用的男人。
南楚皇帝看着楚璃軒,看到他眼中的狠厲和狂妄,眉頭不由得緊緊地皺着,冷聲道:“你是楚家的子孫,無論做什麼都必須爲祖宗的基業着想,如今天下局勢緊張,稍有差錯,南楚就會被其他三國所瓜分,蕭家動不得,朕也絕對不會讓南楚有半分淪爲亡國的可能。蕭家掌控着我南楚的四成兵權,若是逼急了他們,你想過後果嗎?你以爲朕不恨,這十幾年來,朕每天都恨不得將那些害了蝶兒的人千刀萬剮,可是朕先是一國之君,纔是一個男人。”
“呵呵,父皇,兒臣其實不該這樣想的,可是事實卻很明顯,父皇你在兒臣眼裡,既不像個皇帝,也不像個男人,更不像個父親,父皇,你這些年來不是最疼六皇弟的嗎?若是昀兒得知了事情的真像,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兒臣這個兒子在父皇眼中沒有分量,不知道六皇弟在父皇的心裡,到底有多重要?
父皇,兒臣今天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蕭家,兒臣會給他們一份大禮的,父皇顧忌重重,兒臣卻沒什麼好顧忌,還有,別想着給兒臣指婚,兒臣不想讓父皇臉面不好看,我楚璃軒不想要的人,就算是父皇給的,我也不會要。”
說完,楚璃軒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徑直走了出去。這個男人,他到底是恨他的,當年他所做的一切,雖然說是爲了南楚,可是,他的手段太過卑鄙,如果不是因爲他的母妃,就算是他的父親,他也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只因母妃臨終之前的血書,讓他不得不妥協,母妃要他不要恨他,他便不恨吧,母妃的意思他懂,母妃說他只是爲了南楚,他是一國之君,他有他的責任和迫不得已。
母妃的話,他不會不聽。
走到御花園,楚璃軒看到前面的人,目光不變,腳步一如剛纔那般不疾不徐地從他身邊經過。
昀王正站在一棵樹下,這棵樹,是當年他和四哥一起種的,如今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大樹一天一天地長大,可是他和四哥的兄弟情義,早在那一年,在這棵大樹只是一棵小樹苗的時候,早就斷絕了,
“四哥?”
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昀王還是忍不住開口,期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機會,期望續上他們的兄弟之情,可是,他留給自己的,只是一個背影。淡然冷漠的背影。
昀王眼睜睜地看着他消失,眼中閃過黯然,緩緩地擡腳,跟着他的方向離開。
子喬回到悅親王府,睡了一覺,起牀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
吃完晚膳之後,拿起歐陽胤給她的書籍翻閱,暖玉牀?應該是一張暖玉做成的牀吧,今天她沒有問清楚,暖玉牀是不是可以治寒毒,只不過聽慕容熙他們的對話,子喬覺得這暖玉牀對夏侯子墨很有用。
翻了兩本書,也沒看到有關暖玉牀的情況,不過這些書她以前差不多都已經看過,如果有關暖玉牀的介紹,她應該會有印象纔是。當初覺得歐陽胤給的書很好,現在看來,或許去楚璃軒哪裡搜刮一下,得到的東西更好。
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今晚上楚璃軒應該不會過來了,不知道爲什麼,今晚還真有些想他。
把書放好,走到牀上躺好,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窗口傳來熟悉的敲打聲。
子喬從牀上起來,跑到窗口邊,把窗戶打開,楚璃軒進來之後,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
子喬微微一怔,只覺得今晚上的楚璃軒,身上滿是沉痛,他抱着自己,只是因爲他需要一個依靠。冷楚軒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