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的雙眼,彷彿能夠看透人心,她吃驚地感到,自己就要被看破了。
“怎麼不說話?”見她的頭越埋越低,慕容澈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絲毫不想輕易地放過她。“難不成,我真的猜對了?你真的是在……”他話還沒說完,忽地眉頭一凝,臉色頓時沉下,陰寒地看向四周。
羅憐立即鬆了口氣。可看他的臉色不對,熟悉慕容澈脾性的她頓生警惕,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動靜。
不過片刻,一陣混亂的馬蹄聲由遠至近。除慕容澈外,其餘大夥兒也都紛紛察覺到不對勁,均都亮出武器,嚴陣以待。
此時,炎一、冬雁二人也匆忙趕回。而在他們二人剛剛回到大家當中,還未來得及問發生何事,便有數十山賊打扮的人出現,將他們團團圍住,且不由分說便開始動手!
冬雁、炎一與羅憐手下的那四名護衛自然是奮力抗敵,並自覺地將羅憐、平叔護在中間。
羅憐的眉頭一凝,怪道:“奇怪,這京城邊界怎麼也出現強盜了?”她有過跟隨商隊到處走的經驗,這山賊攔路打劫的情況她也遇到過不少。但她本身就有武藝在身,且不會武藝的平叔四處行商,身邊自然少不得幽然爲他安排的高手保護。是以此回遇上,她並沒有害怕,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大概是羣初出茅廬,不知道規矩的。”平叔冷靜地回答。
一旁的冬雁聞言便冷哼道:“管他們是不是初出茅廬知不知道規矩,竟然瞎了狗眼敢搶我們,姑奶奶非給他們點厲害嚐嚐不可!”說話間,逮住個山賊,兩手迅速地左右開弓,那名可憐的山賊兩頰立刻紅腫。“憐兒、平叔,你們小心些!”
炎一、冬雁的身手自是不用說,來回遊走的衆山賊之間,氣定神閒,從容不迫。至於一旁的四名護衛,雖然身手要比這些普通山賊矯健,可還是難免吃虧。幸好冬雁念着他們是自己人的份上,常會出手相助。因此,戰局明顯還是他們這邊佔了上風。
當炎一的長劍劃過,鮮血四溢,第一個人倒下的時候,羅憐的俏臉瞬間蒼白,一股噁心感從心底油然而生,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唔!”她捂着口鼻,似要嘔吐。
慕容澈關心地扶住她,急問:“怎麼了?”
“死人……”平叔在旁解釋。
慕容澈立刻便明白了,看着羅憐難受的摸樣,他眉頭一蹙,毫不猶豫,大掌放在羅憐腰側,半抱着她飛身而去。
不知離開了衆人多遠,直到感覺那股血腥味不再縈繞鼻尖的時候,羅憐才好過了些,起碼噁心感已經消褪,臉色也開始漸漸恢復紅潤。
慕容澈見狀,飄然落地,可是放在她腰際的那隻手卻從未拿開。“好點了沒有?”
仍然處於虛弱狀態的羅憐沒有察覺到兩人此時親暱貼近的姿勢,只是點了點頭,輕道:“謝謝你。”
慕容澈的眉頭一挑,眼中掠過一絲莫名笑意。“憐兒剛纔的語氣……我記得憐兒失憶前,總喜歡用像剛纔那樣的語氣說話,尤其是在和我道謝的時候。”話落,他一言不發,靜靜地等着她的反應。
他敏銳地察覺到,與自己貼近的柔軟嬌軀逐漸僵硬。黑眸一凝。
怔楞的羅憐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她終於想起自己如今與他的姿勢,也能夠清楚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但在此刻她已經無法顧忌什麼害不害羞,一顆心早已上躥下跳,忐忑難安。
從剛纔開始就是這樣。他總是一臉平靜,然而輕而易舉地抓住她的漏洞。她不敢擡頭,因爲她知道,他現在的眼睛一定又會是和剛剛一樣,犀利、滿是瞭然,彷彿能夠看透她。
但是……
“怕被識破?笨喔,別管他說什麼,你就一口咬定自己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他能奈你何?”三姐嗤笑地聲音在腦海中浮現。
嗯,是的!她在心中安慰自己:眼下只是被抓住幾個漏洞而已,她怎麼可以輕易地就丟盔棄甲,狼狽地不打自招?就照三姐的法子,打死也不能招,一口咬定她失憶,夫君還能如何她?
一番思想準備後,羅憐放下心,隨即身子也換換放鬆下來。
察覺到她變化的慕容澈微微挑起眉,眯起眼睛。
“王爺說笑了。”溫軟輕柔的聲音傳入慕容澈的耳中,平靜無波。“我分明失憶了,之前的我是怎樣的可全都不記得了。不過常聽……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必是我之前的一些改不過來的習慣作祟吧,王爺不必在意。”
“喔?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這樣的麼?”慕容澈歪着頭,狀似不經意地道:“這裡沒有外人,憐兒爲何不擡起頭看着我說話?”
羅憐心中暗歎,“王爺,恐怕戰鬥已經結束,我們該回去了,免得他們擔心地四處尋找。”說着,想起兩人始終未變的姿勢,低垂的小臉上出現淡淡嫣紅,她輕輕地推開他,哪知他卻紋風不動。她蹙眉:“王爺……”
慕容澈不說話。
“王爺,請放開。”
“我不喜歡你叫我‘王爺’。”慕容澈終於開口,卻是這麼一句,且那隻手仍然放在原地……
羅憐一愣,又試着掙扎了下,口中含糊道:“那我該叫你什麼?”
慕容澈沉默了片刻,忽然嘆息了聲。“算了,你繼續這麼喊吧。”如果可以,他還是想聽她用嬌軟的聲音溫柔地喚他一聲‘夫君’。
羅憐不明所裡,但還是堅持地道:“王爺,請放開。”
“你輕功火候不足,還是我來帶你吧。”話音剛落,慕容澈緊緊抱着羅憐,足尖輕點,飛身而起,朝着冬雁那邊進發。
因爲羅憐不能見屍體的緣故,平叔特意命人朝前面趕路了片刻。是以當慕容澈回到原地時,便見空無一人。
“平叔一定是趕到前面等我去了。”爲了不見到那些令她作嘔的屍體以及聞到那股散發在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將頭埋在慕容澈懷中的羅憐悶聲道。
聞言,慕容澈點頭。“那我們就去前面找他們。”
不多時,二人便趕上了大隊人馬。羅憐在落地的第一時間便掙開慕容澈的懷抱,紅着臉躲進馬車,再不露面。慕容澈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無視冬雁兇惡的眼神,徑自上了炎一牽給他的馬,繼續向前進發。
馬車中,面對平叔滿眼促狹笑意的羅憐,小臉通紅地拿起賬本,躲到角落,很沒膽的縮頭開始算賬。但是嘴角的那抹笑意,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
平叔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也學羅憐那般拿起賬本來開始算賬,但心中卻是着實爲羅憐高興的。
……
半月馬不停蹄的趕路,羅憐一行人終於趕到了落香城,一座位於中越國西邊的富庶大城。而羅綺的未婚夫,也就是齊天傲,他的落霞山莊便位於此處。
衆人進城,不必打聽,羅憐輕車熟路地領着衆人找到落霞山莊。在氣勢磅礴、金碧輝煌的落霞山莊門口,衆人腳跟剛着地,那扇硃紅大門便緩緩打開。當大門開到僅供一人出來的程度,忽然便有一黃衣少女蹦跳着出來,四下張望,在看見羅憐後掩不住喜色地衝過來。
“憐兒,平叔!你們怎麼這麼慢,其他人都到了,就缺你們!”是羅君。
“五姐。我們已經加快速度了,只是大家的速度似乎更快……”羅憐回答。
“別廢話了,快進來吧,大家都等你呢!”羅君笑得眯了眼,“我告訴你啊,一會兒進去你就看我眼色,我們得給咱們的未來三姐夫送上份大禮才行!”她本來還興沖沖地說着,拉着羅憐往裡走,對其他人視若無睹。
然而,忽然,在經過某人面前時,羅君驀地頓住了。
慢慢地擡頭,她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澈良久良久……“啊!”忽然一聲大叫,她轉過身對着羅憐吼道:“這男人怎麼在這,憐兒你不會是跟他舊情復燃了吧!難道你……”
“五姐!”羅憐伸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她透露更多。“沒有的事,我們沒有。”
羅君安靜下來,仔細端詳着兩人的面容,最後,猛然扯下羅憐的手,惡狠狠地瞪了眼慕容澈,哼道:“婚禮明天才開始,自己找地方住去!我們走!”最後一句,是對羅憐說的。她拉着羅憐衝進山莊。
被怒瞪的慕容澈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不受歡迎,反而似乎還有些歡欣之色。他朝冬雁使了個顏色,冬雁見狀,點點頭,立即喊道:
“五小姐,等等我!”便追了上去。
平叔經過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笑意和讚賞。卻沒有停留,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進入山莊。
“王爺,那我們該如何?”炎一上前,問道。
慕容澈睨他一眼,微微一笑,“自然是進去見見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