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容澈到客廳時,羅憐已經坐在嘴角含笑的慕容宇身邊,兩人正有說有笑。
見他來了,羅憐止住話題起身朝他走來。“夫君。”再自然不過的挽上他的手,扶着他坐下。
慕容宇見狀微微一笑,擡手製止了慕容澈想要行禮的打算。“澈兒有傷在身,就不必多禮了。”
慕容澈頷首謝過,仍由羅憐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下。有些無奈,他何時這麼虛弱了?
坐穩後,他嘴角輕勾,笑着對慕容宇道:“多謝父皇。兒臣只是小傷,並無大礙,父皇其實也不必親自到此。”
“無妨,你沒事就好。”慕容宇淡淡回道,眼底掠過一絲遺憾。頓了頓,他又道:“是誰下的手,查出來了沒有。”
此時,炎一單膝跪地,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王爺。屬下曾再回王爺遇襲的地方,卻找不到蛛絲馬跡。屬下聽城門守軍說,王爺遇襲後不久便有一行衣着打扮奇特的人強行出城,往南邊去了。”
一直靜靜地聽着炎一彙報的慕容宇思襯着,忽問慕容澈:“澈兒,對這事,你有何見解。”
聞言,慕容澈擡頭,視線在羅憐的身上一掃而過,淡淡地回道:“回父皇,在兒臣看來,這事恐怕並不簡單。那羣殺手的一招一式都是殺招,毫不留情。何況兒臣看他們身手不凡,勝過尋常侍衛隨從,看他們的身材氣質,反倒更像是江湖上的武林人士。”
慕容宇輕輕點頭,道:“再來呢。”
“再來……”他頓了頓,眼中是一片極淡的陰鷙。“之後出現的那個白衣女人,武功更是高強。兒臣就是中了她的毒針,險些喪命。但這些都並非重點,最重要的是,從頭到尾,這些人的目標便從不是兒臣。不管是那些殺手還是後來出現的白衣女人,他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他懷中的羅憐!
他欲言又止,慕容宇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倘若那些殺手是爲慕容澈而來,那麼此事便再簡單不過了。慕容澈身爲王爺,暗地裡又爲慕容宇辦些見不得人的事。不論在明在暗,都樹立了不少敵人。自小到大,這些*的事屢見不鮮,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可若是這些殺手是爲羅憐而來,那可就麻煩了!
自古以來,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最是麻煩。他們二人都曾在後宮生長,妃子間的爭風吃醋、你來我往的陰謀詭計,見得多了。慕容宇不說,因爲他是帝王。慕容澈不說,因爲與他無干。可這並非代表,他們不知!
看着從頭到尾都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麼的羅憐,慕容澈覺得有些頭大。自他坐下開始到現在,她便一直在他身邊轉悠個不停,一會兒拿來糕點,一會兒沏茶,一會兒又摸摸他受傷的左臂。滿含擔憂的一雙大眼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他的身上。
他有些無奈,此時分明她纔是最危險的那個,卻比任何人都要神閒氣定。
可這廂慕容澈頭大,那頭慕容宇卻是獨自暗笑在心。
看兒子這副表情,和憐兒那副關心的摸樣,就知道這小兩口近來相處不錯。
他忍不住心中得意起來。從見到羅憐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謙謙如慕容澈,溫婉如羅憐,必定是極般配的一對。更何況,羅憐的純淨也一定能成功進入慕容澈的內心。事實證明,他對了!看來,他也是挺有當媒人的潛質的!
只不過……看着慕容澈桌邊滿滿一小山的零嘴糕點,再瞥了眼自己身邊只有一杯已經冷掉的普洱茶的桌子,他無奈地搖搖頭。這偏心也未免偏得太厲害、太過分了吧!
他這個堂堂的皇帝,都能這麼輕易被無視麼?
叩叩叩!
他手指輕輕敲打木桌,成功地吸引到羅憐的注意力。“憐兒。”他勾起一抹慈愛的笑。“父皇肚子餓了,可澈兒看起來似乎不餓。”
他指着慕容澈身邊的食物,再指指自己身邊的空空如也,笑得別有深意。
羅憐怔忡了下,俏臉一紅,連忙端了一盤芙蓉糕給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父皇,我忘了……”
慕容宇不在意地笑笑,接過芙蓉糕,隨手拈了一塊放入口中。忽然又指着慕容澈身邊道:“朕想吃那個。”
羅憐趕緊再去端過來。
慕容宇照例又吃了一口,隨即又故技重施。“似乎還是那個比較好吃一些。”
羅憐依舊照做。
這廂,慕容澈已經開始爲自己父皇突如其來的幼稚而微微沉下了臉。
眼角瞥及的慕容宇心中暗笑,不怕死的繼續。
於是,在羅憐的來回奔波間,慕容澈身邊的菜盤子越來越少,慕容宇的越來越多。隨着羅憐的呼吸逐漸加重,小臉上汗珠沁出點點,慕容宇臉上的笑容愈加擴大,慕容澈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
周邊大多下人也有些看出了端倪,紛紛低頭偷笑。炎一眼中出現些許笑意,耳朵靈敏地聽到幾聲低笑,轉頭望去,竟是冬雁躲在簾子後頭無聲狂笑。不自覺地,眼中的笑意更是染上了抹寵溺與無可奈何。
“憐兒,再來一盤。”慕容宇如是說,而慕容澈身邊僅僅只剩下最後一盤零嘴了。
當羅憐傻乎乎地端起最後一盤,慕容澈也幾乎快要失控暴走時,她終於醒悟過來。彷彿纔剛回魂似地,盯着慕容澈鐵青的臉看了半響,才愣愣道:“是啊,這是最後一盤,夫君也要吃的。”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放下盤子,又碰了碰慕容澈的茶盞,自言自語:“還溫熱的,夫君,快吃點東西吧,你都還沒吃東西呢。”
慕容宇憋笑憋得難受,只能接過貼身公公遞上來的紙扇,嘩啦一下張開紙扇,擋住羅憐視線,無聲狂笑。
真是痛快,這麼多年過去了,總算又能看見這小子這麼難看的表情了!
深深呼吸,慕容澈狠狠地灌了口茶,塞了口不知是什麼名堂的糕點。卻怎知動作太大,竟然嗆着了。
“咳咳!咳咳咳!”
羅憐見狀,趕緊幫他拍胸脯順氣。慕容宇終於忍不住了,大笑出聲。有他這個皇帝帶頭,其餘人也紛紛爆笑出聲。
“都給我閉嘴!”慕容澈一聲大吼。
瞬間,羅憐愣了。下人們閉嘴了,同時以光速逃離現場,連讓慕容澈記住名字日後懲罰的機會也不留。只有慕容宇一個人,還不知死活地大笑。
不,他並非不知死活,而是確信絕不會死!
慕容澈殺人地眼光瞪着仍然在大笑中的慕容宇,雙手握拳,開了又握。眼前的男人,儘管讓他十分憤怒,可他即是父又是君的身份,他就不能發火。
怒哼一聲,扭過頭去,誰知卻看見羅憐這妮子一臉呆愣、有些恐懼地盯着他看。
心一緊,他抓着她關心地問:“怎麼了憐兒,出什麼事了?”
大眼眨了眨,羅憐尚不能自他的怒吼中回神。方纔……是她的幻覺麼。一直都好溫柔的夫君,那麼好脾氣的夫君,竟然……發怒了,還大吼了?
“我一定是在做夢,纔不是真的呢……”她喃喃着,“夫君好溫柔的,怎麼會吼人呢……”
慕容澈聞言差點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