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漸漸遠去,羅憐聽了他的話,愣在原地不能反應。正想上前追問時,忽然傳來一陣幽幽嘆息,慕容宇從暗處走了過來,慕容澈停下步伐,轉頭看他。
說不出的古怪氣氛,羅憐回頭望了眼一臉複雜的慕容宇,再看看神色自若的慕容澈,感到奇怪。
父子二人對視良久,慕容宇漆黑的眼中有着說不出的複雜意味,半響一嘆,意味深長地道:“明日去皇陵看看你母妃罷,帶着憐兒一起去。”
說罷,他伸手寵溺地撫了撫羅憐的發,緩緩離去。
慕容澈靜靜地站立在原地,不言不語,也不行禮。而感到莫名其妙的羅憐也忘記了規矩一事,只能愣在原地,看着慕容宇被侍從攙扶着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轉角。
慕容宇走後,她方纔轉頭,卻見不到慕容澈的身影。原來在她出神的一瞬,他便已悄然離去。
羅憐垂眸,心中有着淡淡失落。
這一夜,她失了眠。自冬雁幫着她梳洗更衣並離去後,大概已有一個時辰了,可她躺在牀鋪上翻來覆去,卻仍是無法入眠。
眼裡心裡滿滿都是之前慕容澈說田依依不懂他時那流露出寂寞的背影,於是,她忍不住想,倘若連被稱爲夫君紅顏知己的田依依也不能懂他,那麼夫君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時候,應該找二姐來纔是。”她忍不住咕噥。“要不然三姐也好,她們最能看透人心了。”
而她,生來遲鈍愚魯的她,如何能猜測到聰明絕頂如夫君的心思呢。
長夜漫漫,她多次勸服自己不要再想,應該放空心思睡去。可每每才閉上眼睛,夫君的摸樣便浮現在腦中,思緒便也不受控制地圍着他轉,怎麼也沒有睡意。
翌日,在看見她憔悴的摸樣之後,冬雁險些要放聲大叫!
“天吶,憐兒,你是怎麼回事,一夜沒睡嗎?”她心疼地看着她大眼底下烏黑的陰影,驚呼的同時,連忙去弄來熱水,用熱帕子敷着。
“沒事的,冬雁姐。只是昨夜我想太多,睡不着,沒有大礙的。不用這麼擔心。”看着冬雁忙活的身影,她感到愧疚。
“說什麼話呢,今日你可是要和王爺一起去拜祭穎妃的,怎麼可以失禮呢!”冬雁心急地將熱帕子塞進羅憐的手,叫她自己敷着。自己則去找來月白色,樣式簡單的長裙來。
拜祭?羅憐這纔想到昨日慕容宇離去前所說的話,驚呼出聲:“拜祭!是啊,今天還得去拜祭婆婆,我都忘了!”
當下主僕二人一番手忙腳亂,着急地準備裝扮起來。穿戴整齊後,冬雁想給羅憐抹上些淡淡的胭脂好遮去她憔悴的容顏,卻叫羅憐阻止了。“咱們這是去拜祭,越簡樸越好,胭脂就不擦了。”
冬雁只得作罷。
此時外頭來了一小廝,催道:“王妃,可準備妥當了?王爺已在大門外等您了。”
“馬上就來!”冬雁揚聲回答,隨意收拾了下糟亂的梳妝檯,拉着羅憐就往外走。
慕容澈一襲灰色長衫,手中紙扇輕搖,說不出的瀟灑隨性,俊逸出塵。他面色淡淡地立在馬車旁,不言不語。當看見羅憐憔悴蒼白的小臉時,怔忡了下。“這是怎麼回事,昨晚沒歇息好麼?”
羅憐看着他,之前想了一宿的問題依舊縈繞在腦海中。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她照實回答:“腦子裡太多東西要想,沒睡着。夫君,咱們快些出發吧,要晚了。”
看了她許久,慕容澈點點頭,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才坐進去。
吩咐車伕出發,慕容澈又回頭對着難掩睏意的羅憐道:“皇陵離此地尚有些路程,你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
怎知羅憐卻搖了搖頭。“不用了,萬一我睡得太熟,到了之後你叫不醒我了可如何是好。”
慕容澈失笑。“怎麼會叫不醒,要真叫不醒,就把你抱去我娘墳前不就好了。”他打趣。
羅憐俏臉一紅,堅決地搖頭。“不行,我不睡。”
一路無話,馬車到了皇陵,慕容澈、羅憐下車,吩咐車伕與隨行的炎一、冬雁二人如數候在皇陵外後再進入皇陵。
慕容澈熟稔地呆着羅憐在皇陵中七轉八轉,終於來到穎妃的墓前。慕容澈站在墓前,一言不發,望着墓碑的眼中帶着追憶。
羅憐安安靜靜地站在他後頭,目光落在那座墓碑上,關於夫君的往事,除田依依之外,她是一點不知的。
這個穎妃,昔日進宮時從未聽人說起過,王府裡也沒有。或許曾經三姐提過,可她卻全無印象。但昨日聽夫君所言,她的婆婆似乎也是一名相當開通、平易近人的人。
輕輕上前,她拿出冬雁準備好的祭品擺在墓前。慕容澈回過神見到她的舉動,淡淡一笑道:“娘不喜歡這些的。”
羅憐頓住動作,不解地轉首看他。
他自懷中掏出一朵潔白美麗的花兒,輕輕放在墓碑之上,嘆道:“娘生前最愛的,就是家鄉的雪蓮花。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她都不愛。”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愛。而娘只要她所愛的東西便夠了。
羅憐瞬也不瞬地看着那朵漂亮的雪蓮花,默默地收起祭品。慕容澈見她忽然揚起一抹耀眼的微笑,真心且燦爛:“嗯,我記得了。下回來看婆婆我會帶雪蓮花的!”
慕容澈愕然她竟沒有委屈,更沒有尷尬,但一想起她的本性以及之前她對人對事的獨特反應,便也就釋懷了。對她一笑,轉首對着墓碑道:“娘,她是羅憐,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