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了?”見阿妧一副無語凝噎的樣子, 衛瑾就偏頭問道。
他的目光十分乾淨, 阿妧倒是覺得自己有點兒矯情了。
衛瑾因爲自己不喜歡周玉, 那是衛瑾對自己的一片心, 怎麼還抱怨上了?
“沒什麼,多謝你一直都站在我這邊兒。”狐狸精就狐狸精吧, 一般姑娘想當狐狸精都當不上呢。十姑娘默默地甩了甩自己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 對衛瑾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湊過來小聲兒說道,“你爲了我不理她, 我很高興的呀。”
衛瑾爲什麼不喜歡周玉?還不是周玉對自己不友善麼?
阿妧想想那種左右逢源,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和周玉不和還和周玉親近,沒準兒還妄圖撮合她和周玉和好的那種中央空調, 就覺得還是衛瑾這種偏心眼兒的更可愛。
漂亮的小姑娘彎起眼睛來,一雙大眼睛笑成了彎月,精緻美麗。
衛瑾的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容。
“站在你這邊兒, 本就是應該的。”他看着笑得格外嬌豔漂亮的小姑娘, 雪白的臉頰上生出淡淡的緋色。
阿妧就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阿瑾往後要永遠都站在我這邊, 哪怕是我的不對,可是你也不要偏心別人。”她就得寸進尺地要求道
“你不會有錯。”衛瑾就輕聲說道。
他和阿妧年紀相仿,可是看着對自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姑娘, 還擡起手來愛撫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人怎麼會沒有犯錯的時候呢?可是就算我錯了, 阿瑾你背後提醒我就好,千萬不要在大家面前指責我。”
阿妧見衛瑾親近自己,急忙湊過來和衛瑾坐在一塊兒。她和衛瑾青梅竹馬地長大, 就算是有世子妃在,可是與衛瑾之間卻依舊十分要好,挨在一塊兒坐着十分親近。這就叫正翻着三白眼兒的白兔大爺覺得很生氣了。
這兩隻坐在一塊兒,嚴重擠壓了白兔大爺的生存空間。
它胖它有理。
白兔毛茸茸胖嘟嘟的身體往阿妧的方向拱了拱,齜牙咧嘴妄圖把她擠開。
衛瑾的手壓在這白兔雪白的皮毛裡,叫它不許欺負阿妧。
阿妧就順勢摸了摸白兔的小腦袋。
她笑嘻嘻地和衛瑾低聲說話,眼睛裡都是快樂的光,一旁的寧國公正坐在妻子的身邊,看阿妧和衛瑾的感情那樣好,衛瑾對阿妧那樣縱容,許久方纔小聲兒說道,“真是可惜了的。”
他不願意叫女兒有世子妃那樣兒的婆婆。雖然如今誠王府中能做主的是誠王妃,可是日後總歸有世子妃做主的那一日,到了那個時候,她偏心自己的外甥女兒,還厭惡阿妧,阿妧嫁給衛瑾的日子只怕是過不下去的。
再有孃家撐腰,可不動聲色擠兌兒媳婦兒,世子妃這做婆婆的有天然的優勢。
見寧國公夫人側頭看着自己,寧國公就垂了垂頭。
“六皇子吧……我總覺得他對阿妧少了點兒什麼。”
六皇子對阿妧也很溫柔,處處妥帖,宮中的李嬪也很喜歡阿妧。可是寧國公見過六皇子幾回,也看見六皇子處處照顧阿妧,雖然心裡熨帖吧,可是怎麼都覺得有什麼不對味兒。
他本不是個精明的人,若說能看出什麼來那絕對是白扯,唯一的一點不安就是來自於侯爺本能的直覺來的。不過這年頭兒,直覺這玩意兒說出來簡直能叫人笑掉大牙,寧國公就愈發地抓了抓自己的頭。
“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阿妧要嫁人還得個三四年,你急什麼。莫非還擔心沒有更好的?”寧國公夫人就笑着說道。
“你說的也是。”寧國公遲疑了一下。
他三弟林三老爺那麼會挑女婿,給南陽侯的那兩個小透明兒庶女都找着了那麼好的人家,那往後再接再厲,給他閨女挑一個也不費事兒是吧?
林三老爺對自家大哥的這種異想天開表示拒絕。
“沒有。”他坐在寧國公夫妻的對面,好容易洗了耳朵不聽寧國公那匪夷所思的關於魏陽侯對國公爺圖謀不軌的絮絮叨叨了,就見阿妧和衛瑾這兩個孩子正頭碰頭地在一塊兒說悄悄話兒。
不知道阿妧笑嘻嘻地說了什麼,雪白漂亮的臉幾乎要放光,衛瑾就側頭沉靜地看着她的那個傻笑,林三老爺就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皺眉對寧國公說道,“貪多嚼不爛,大哥,你太挑剔。”覺得六皇子古怪,又嫌棄人家衛瑾的親孃……
再沒有他這大哥這般挑剔的了。
就這還想再挑女婿人選,怎麼不上天呢?
“多多益善麼。”寧國公就訕訕地說道。
林三老爺冷淡的目光之下,國公爺羞澀地低下了頭去。
“多多益善?!”當挑白菜呢?
“有對比才知道誰最好,不然,往後阿妧嫁了不順心怎麼辦?我可只有她這一個閨女。”寧國公有兩個不省心的兒子,長子老大不小媳婦兒還遠在天邊兒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成親,要知道,那牛郎織女還有個團圓的時候呢,元秀郡主簡直就是一去不回頭哇。
次子更別提了,生了一張世間最英俊的臉,可是就是不急着娶媳婦兒,天天在宮裡廝混,若說是跟宮女兒或是公主們廝混啥的,寧國公也不說什麼了。
可林琰這破兒子不是去給皇后請安,就是喜歡和一羣勳貴子弟在單獨的宮裡玩耍。
這個……國公爺得強忍着纔不要想歪。
當然,他想歪過,叫寧國公夫人兩巴掌又給抽回正道了。
“六皇子與長孫已經是最優秀的人選,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好的了。”林三老爺見寧國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決定叫這大哥閉嘴,便微微擡起了下顎淡淡地說道,“不然,七皇子也是人中龍鳳,雖病弱,卻比六皇子生得俊美,若大哥喜歡,那就再考慮考慮他。”
他這話說出來,寧國公頓時就噁心了。七皇子是誰?
最噁心的趙貴妃生的,哪怕七皇子是二郎真君轉世呢,國公爺也絕對看不上他。
……
二郎真君覺得最近自己比較躺槍。
“可是你給那兩個丫頭……”
“那本是給阿芝尋的人家。”見寧國公露出幾分詫異,林三老爺就冷淡地說道,“阿芝不比阿妧,我雖是她的父親,卻並未襲爵,不過是個大理寺卿,自然沒能耐叫她聯姻勳貴豪門。且她沒有兄弟服侍,脾氣也壞。”
他垂了垂眼睛,自然知道兒子林羽是絕對不會善待阿芝,若阿芝在夫家有了紛爭,林羽不往阿芝的頭上踩一腳就是客氣,怎麼會爲她出頭,因此他就越發冷淡地繼續道,“我挑選的人家都是積善之家,人品敦厚,就算她日後行事踏錯,她也不會落得個最壞的下場。”
富庶卻官職不高,他一個大理寺卿絕對壓得住,且人品寬容,哪怕阿芝再鬧騰,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不然,豪門世家之中“病故”的奶奶太太的,還少了不成?
他好不容易挑選了兩三家,也是想……
多多益善來的。
林三老爺的目光漂移了一下。
“那你怎麼捨得把婚事給了四丫頭五丫頭?”既然是林三老爺給阿芝預備的,那如今卻給了庶女們不是浪費?寧國公不由好奇了起來。
他的目光裡,清俊冷淡,薄脣透着幾分涼薄的俊秀男子垂頭彈了彈自己的衣袍上看不見的灰塵,許久,方纔垂目越發冰冷地說道,“不好坑了人家。”
都說了,是積善的人家兒,做什麼倒了血黴去接收阿芝那麼一個壞脾氣的媳婦兒?那不是害了人家麼?林三老爺就淡淡說道,“不忍心。”他這話說出來,雖然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卻聽見身後傳來噗嗤一聲。
他轉頭一看,就見阿妧正拉着衛瑾的衣袖捂着小嘴巴笑得直抽抽。
“有趣麼?”他平靜地問道。
“可好笑了。”小姑娘回答了一下,頓時小身子就僵硬了。
衛瑾上前一步,護在阿妧的面前仰頭看着冷淡看來的林三老爺,在寒氣之中巋然不動地說道,“確實好笑。”
“挺好笑的,真的,我都笑了。”寧國公也在一旁急忙哈哈地笑了兩聲。
林三老爺沉默着回過頭來,不去看阿妧了。
見他沒說把自己拖去大理寺扒自己的狐狸皮,阿妧頓時就精神抖擻起來,她覺得在屋裡氣悶,又是招待衛瑾來家裡玩兒的,自然就做出一副小主人的模樣兒來帶着衛瑾來了寧國公府的後院兒的園子裡去。
此園子的一角兒被開闢了一塊兒小小的田地,阿妧就從裡頭胡亂地拽了一把綠油油的小青菜餵給方纔對自己翻白眼兒的白兔,就對衛瑾很得意地說道。“你看父親對我多好!如今就開始爲我尋找夫君了。”
“嗯,挺好的。”衛瑾正摸着吃得頭也不擡的白兔,手下頓了頓,就輕輕地說道。
他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心裡莫名空蕩了起來。
只是這種感覺,他還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爲了什麼。
或許是一向和自己在一塊兒的玩伴要屬於別人了的不開心。
“你若嫁人,咱們就不能再這樣在一塊兒說話了。”他覺得這纔是自己感到失落的原因。
“這有什麼不能的呢?”
“要避嫌,你未來的夫君會不高興的。”衛瑾認真地說道。
阿妧就咬着自己雪白的手指想了想,由己度人,若自己真的成親,若自己的夫君也有一個青梅竹馬,日後還要親近地往來,她的心裡也一定不會好受的。
她不由點了點自己的頭,有些遺憾,見衛瑾正抱着白兔看着自己,精緻俊俏,年紀小小就已經展露出了皇族尊貴的風姿,就有些捨不得,許久,方纔仰頭說道,“可是咱們纔多大呢?要成親也要三四年之後,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咱們現在還多多地在一塊兒呀?”
“今朝有酒今朝醉?”衛瑾的嘴角就勾了起來。
“大哥哥天天帶着我讀書,我學會了很多。”可不是從前那缺筆少劃兒的胖糰子了,十姑娘如今雖然不能說是出口成章的小才女,什麼詩畫雙絕的,可是卻也讀了許多的書,還寫了一手很漂亮的字。
她覺得自己會下棋,還少少地跟着自家文武全才的大哥林珩學了些琴,雖然彈得不怎麼樣,可是也陶冶了性情不是?她很驕傲地撐着自己柔軟的小腰肢就對衛瑾炫耀地說道,“雖然我淘氣,可是我也學會了很多,不是不學無術的哦。”
“好。”衛瑾只怕比她會的那些都精通十倍,卻一本正經地點頭,帶着白兔拍手說道,“好姑娘。”
阿妧又偷偷兒地笑了起來。
“殿下也是這麼說。”她神氣活現地對衛瑾炫耀道,“殿下說了,我可聰明瞭,什麼都學得快。前兒我還和殿下一塊兒下棋了,三局兩勝,我還贏了呢。”
見衛瑾輕輕地應了一聲,她就圍着衛瑾轉圈兒,方纔在屋裡有些放不開,在外頭十姑娘就覺得自己可以隨意玩笑了,笑嘻嘻地說道,“殿下前兒還帶我去相看別人的小公子,我覺得殿下是爲我盡了心的。饅頭叔都說了,因我沒相中那家的小公子,殿下恐我寂寞傷懷,還給我在王府裡修了一個小閣樓兒,臨水而建,說是往後請個琴師在那兒彈琴,給我解悶兒。”
她就嘆氣,小聲兒對衛瑾抱怨地說道,“只是叫我說,與其請琴師,不如請個皮影兒戲班子來,回頭我親自給寫個戲本子,那多開心啊。”
“阿瑾你知道皮影戲麼?”
“知道。我看見過,的確有趣。”衛瑾就輕聲說道。
他一雙清澈的眼睛就看着面前的阿妧,小姑娘此刻雪白的臉因開心紅撲撲兒的。
“你也喜歡是不是?”
“喜歡。”
“那等往後殿下的戲班子買來了,我就好好兒帶着他們演出戲,到時候阿瑾來看好不好?”見衛瑾安靜地看着自己,阿妧就扭着自己的小身子快活地說道,“到時候殿下的王府裡熱熱鬧鬧的,他就不寂寞了。饅頭叔都說了,殿下素日裡在王府總是一個人,可清冷了。從前有我在,可是現在我長大了,不該和殿下那麼親密了。殿下就孤零零兒的一個人。若是我多編幾部戲,他天天看着,是不是也開心些呢?”
她握着自己的小爪子,飛快地說道,“我,我不能卸磨殺……不當糰子了就把殿下撇開,不然豈不是成了負心人?”
享受了靖王那麼多年的庇護,她總是要把靖王之後的生活給照顧好。
什麼時候等靖王娶了王妃,她就可以不要再爲靖王擔心了。
衛瑾見阿妧認認真真地在爲靖王考慮,許久,遲疑地摸了摸阿妧紅潤的臉。
他的手是溫熱的,落在阿妧的臉頰上,卻覺得她的臉頰更滾燙。
“不要說王叔了好不好,阿妧?”他抱着白兔,在阿妧詫異的目光裡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今天你已經提了他太多次。”
他覺得心裡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