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夫妻反目
“如何?王妃可看出什麼眉目來了?”
旁邊響起瑞王的催促聲,靖王妃纔回過神來,見瑞王蹙眉盯着她手中的手串,便略摩挲了下,道:“鬼神之說,從來寧可信其有的好,就像王爺說的,這是蘇姑娘臨死時留下的東西,她當不會開這樣的玩笑纔是。我倒是認識一位真人,於這陰陽八卦,命相五行之上道行極深,王爺若是相信我,可否將這手串並血書讓我帶回,送於那位真人,細細參悟其中端倪?”
瑞王自然是放心靖王妃的,沒有人能夠比他更瞭解靖王妃對秦嚴夫妻的厭恨。
不僅如此,實在蘇瑛鶯留下的血書太過匪夷所思了些,借屍還魂這樣的事兒,瑞王卻是不大信的。而且他覺得這血書和手串大抵也派不上什麼用處,總不至於藉此就能給靖王世子妃按上個禍國殃民妖孽的名頭吧,那蘇瓔珞可是連慈安大師都批命福澤深厚之人,這整天大豐又有哪位高僧道長的聲望能大的過慈安大師的。
想清楚這些,方纔瑞王還興致勃勃,這會子卻突然意興闌珊起來,道:“王妃若有用拿回去便是。”
靖王妃卻和瑞王不一樣,她早就懷疑瓔珞有問題了。
前世她雖然不曾接觸過什麼定安侯府的姑娘,可也知道定安侯府好端端的,沒有被褫奪爵位,那蘇定文好似還升官至戶部尚書,祁陽王府更是不曾冒出來一對姐弟,更不曾有什麼真寧縣主。
圍繞着蘇瓔珞,實在有太多的地方和前世不同了。而且靖王妃發現,瓔珞那個脾氣,氣質處事,當真半點不像是庶女出身。
她有好多地方想不明白,早便懷疑過瓔珞會不會和她一樣,可大國寺山崩一事兒,卻讓靖王妃放棄了這種想法。
只是如今卻得了這樣一份血書,靖王妃有自己的例子在先,覺得這血書上的話一定是真的。
借屍還魂,不管蘇瓔珞之前是什麼地方的孤魂野鬼,她一定要參透這手串的秘密不可!
靖王妃想着便將東西仔細包好,收進了袖囊中,這才擡眸瞧向瑞王,道:“不知蒼嶺那邊兒可有消息傳過來?若說秦嚴是關節,那蒼嶺那邊可纔是心臟所在,王爺可莫心慈手軟,錯過了時機啊。若要等廢太子回來,王爺再想動手,到時候可就不容易了。”
靖王妃說的卻是廢太子那邊,秦嚴這邊瑞王都派了暗衛刺殺,更莫提蒼嶺廢太子那裡了。只要廢太子死了,釜底抽薪,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秦嚴再是蹦躂也都沒用了。
瑞王沉哼了一聲,道:“心慈手軟?王妃看本王像嗎?之前本王不動廢太子那是怕廢太子出了事兒,將秦嚴太后逼急了,他們會投到老七那邊去。如今中宮之位可空懸着呢,若然唐貴妃得了太后的支持,冊封爲後,老七可就成了嫡子。王妃也知道,唐貴妃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殺了一個廢太子,倒再立起來一個老七,那樣便得不償失了。只如今父皇眼見動了讓廢太子回京的念頭,本王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先下手爲強。只已經派出去了兩波人,倒如今卻都不曾得手,可見秦嚴是防着呢。”
靖王妃抿了抿脣,她現在一時間也沒什麼好主意。前世時,廢太子也是因爲巫蠱案被流放的,然後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是不是瑞王動的手,靖王妃一個內宅婦人都不清楚。
今世就因爲多了一個秦嚴,什麼就都變了,廢太子沒死在流放路上,如今竟然天璽帝又動了讓廢太子回京的念頭,越來越多的軌跡被改變,靖王妃的心有些莫名慌亂驚恐。
她正蹙眉想着,外頭卻突然傳來了沉而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便有侍衛推門衝了進來。
瑞王知道定然是派去刺殺秦嚴的人有了消息傳回來,腰桿一挺,渾身一震,目光灼亮的盯視了過去,來人迎着瑞王期待的目光卻是腿下微軟,跪了下去,道:“王爺,失敗了。派去的死士全軍覆沒,不過靖王世子當是也受了傷。”
瑞王聞言卻大失所望,揮手便掃落了桌上的茶盞,恨聲道:“一羣廢物!秦嚴!來日本王定將你碎屍萬段!”
天璽帝對下頭的皇子們有防備,皇子們蓄養死士都是不准許的,故而瑞王豢養一名死士並不容易,可瑞王府的死士卻有半數都折在了秦嚴的手上,這讓瑞王如何能夠不恨!
靖王妃聽聞失敗了,也是暗歎了一聲,卻很快站了起來,道:“秦嚴受了傷,靖王府大抵要忙亂,我得趕緊趕回去了。告辭。”
刺殺失敗了,瑞王得盯着下頭人善後,聞言也不再多留靖王妃,喚了人送她離開。
靖王妃回到王府時天色已是不早,靖王妃從後門進府,一路早便安排好了,她悄無聲息的便回到了梓涵院。
進了梓涵院卻覺出了氣氛不對來,院子中好似特別的靜謐無聲,靖王妃還沒進正房,全嬤嬤便聽到動靜迎了出來,上前便捏了靖王妃的手,道:“王妃可算回來了,不知郡主如何了?哦,對了,王爺來了,正在屋中等着王妃呢。”
全嬤嬤說着又捏了捏靖王妃的手,因靖王在,倒是一時間沒機會提瓔珞大鬧梓涵院的事兒。
靖王妃聽聞靖王來了,腳步略頓了下,略蹙了蹙眉,這還是這些時日以來,靖王頭一回入夜過來,可沒想到就碰上了她不在梓涵院。
靖王妃暗自提了心,擺手令全嬤嬤讓開,自己腳步舒緩的進了屋。
靖王並未在內室,就在明間的太師椅上坐着,神情顯得很平靜,靖王妃瞧去,倒看不出他的來意和心情來,就只解着自己身上的斗篷,道:“王爺來了多久了?可是侯妾身侯的急了?因沒想到王爺回來,妾身就多在外頭停留了一會子,王爺也知道,媛姐兒自小就比較粘人,又嬌生慣養的,如今出了府,又受了那麼多的委屈,見了妾身便不想放妾身回來,還鬧着讓妾身今夜歇在那邊呢。”
她語氣無奈而自然,面上的神情更是毫無一絲破綻,靖王看在眼中,冷在心頭。
靖王妃睜眼說瞎話,竟如此的爐火純青,那麼以前她是不是也像這樣就他哄騙的團團轉!
這個女人!
靖王勉強按捺住暴怒的心情,問道:“你去了媛姐兒哪兒?媛姐兒如今怎麼樣了?”
秦儀媛跟着人淫奔了,伺候秦儀媛的下人知道這事兒太嚴重,若是讓靖王妃知道,她們一定都要遭受嚴懲,很可能要搭上命。
故而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商量後,決定先隱瞞着靖王妃,趕緊的想法子尋找秦儀媛,將人找回來起碼還能戴罪立功。
靖王妃又早和秦儀媛鬧翻了,這些時日都放棄了秦儀媛一般,對秦儀媛的情景沒主動關心過,故而靖王妃到現在還不知道秦儀媛已經不在小院了。
聽聞靖王的問話,靖王妃便垂起了淚,也顧不上身上被潑濺的雨水,她撩起裙襬跪了下來,蒼白着臉,道:“王爺,妾身有罪!”
靖王雙手禁不住捏了起來,眼前這一副情景他不陌生,這十多年來,靖王妃不止一次的下跪請罪,一臉溫婉賢淑。
從前他一直覺得這樣的靖王妃令人動容,都已經是王妃了,卻如此的謙恭賢良,對自己的要求甚至是苛責的。可如今眼前再出現這一幕,知道真相的靖王卻覺得可怕。
難道從前的千百次,靖王妃都是用這副謙恭賢良的模樣來騙的他?!
靖王蹙眉,聲音暗啞,道:“你何罪之有?”
靖王妃眼淚又淌落了下來,無比懊悔,痛心的模樣,道:“妾身以前太是嬌慣媛姐兒了,以至於養成了天真,半點不知世間險惡的性子,到了那小院,許是因爲遭受了打擊,心中真是最脆弱的時候,她竟認識了隔壁院子來京城遊歷的一個風流公子,那風流公子只怕是蓄意哄騙媛姐兒,沒兩日竟就騙的媛姐兒非要嫁給他,違逆妾身的意思。妾身一怒之下,便將媛姐兒鎖在了房中,可不想媛姐兒傷心之下,竟就小產了,還因爲這個傷了身子,大夫……大夫說媛姐兒以後都沒法做娘了……”
靖王妃哭聲漸起,梨花帶淚,抹着眼淚,這才又道:“這些時日妾身心中如有油煎,一時都不得安寧,妾身的媛姐兒,怎麼就那麼倒黴,出了府避在小院裡,都能招惹來什麼進京的公子,不過寥寥兩面便被騙了心,妾身恨她如此的不長記性,如此糊塗,害了自己,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妾身又怎麼能不管她,今兒還是去看了她,媛姐兒如今已經明白了過來,她說都是那公子特意接近她,哄騙她,她……”
靖王妃的話雖然半句都沒有提到秦嚴,可靖王卻是聽懂了,靖王妃句句都在暗示,不是秦儀媛的錯,秦儀媛只是太單純太不知險惡了,這才被什麼風流公子哄騙。
至於爲什麼那麼巧,隔壁院子就住着個風流公子,而且那風流公子還刻意接近秦儀媛,靖王妃沒有說,這才更能引誘着靖王去猜測,而且很自然就能想到秦嚴的身上。
就像是有一張一直裹着純善賢良,謙恭的美人皮,一點點在他的面前開裂,露出了裡頭骯髒而令人不忍直視的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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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渾身發抖,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豁然起身,衝至靖王妃面前便一腳擡起狠狠踹在了靖王妃的身上。
靖王妃毫無防備,被一腳踢在胸膛上,直往後翻倒,慘叫一聲滾了幾下,身子重重撞在了門框上。她暈頭轉向,口中立馬涌出一股腥甜來,還沒回過神來,靖王已經又衝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盯視着靖王妃道:“滿口胡言!本王再問你一遍,你去了哪裡?!說!”
靖王妃捂着嘴嚥下了翻涌的血氣,恍惚的擡眸瞧着靖王,卻見他臉色鐵青,神情猙獰,一雙盯着她的眼眸更是猩紅一片,充滿了憤恨。
靖王妃渾身發抖,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岔子,靖王這樣問,明顯是確定她沒去秦儀媛那裡。難道說靖王已經知道她漏夜出門是去了瑞王府?
靖王妃和瑞王相結交的行爲是完全瞞着靖王的,靖王根本一無所知。
靖王妃也不敢將自己投靠了瑞王的事兒告訴靖王,靖王府能夠這麼多代在朝堂上屹立不倒,那就靠的是中立的態度,從來不摻合到皇子黨爭中去。老靖王會支持天璽帝,迎娶敏穎長公主,那是老靖王看靖王能力平凡,怕靖王府會敗落,又有足夠的信心,覺得天璽帝能夠勝出,深謀遠慮之後才做的決定。
而她支持瑞王卻不同,她根本沒辦法說服靖王,瑞王會成功,是真命天子。
就算靖王再疼她,也不會拿靖王府的安危讓她胡來,故而靖王妃什麼都不能說,她不能告訴靖王她是去了瑞王府。
可若不告訴靖王,靖王一定要以爲她不守婦道,定要懷疑她的清白。
靖王妃絞盡腦汁想着說辭,而她那啞口無言的模樣,卻已讓暴怒的靖王沒了耐性,見靖王妃答不出話來,靖王耳邊只有一個聲音。
那便是秦嚴說的,他被帶了綠帽子還維護他的好王妃。
靖王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這些年竟然獨寵靖王妃這樣一個表裡不一的淫婦,他恨得甩手便向靖王妃揮了過去,道:“你這個賤人!”
靖王這一下簡直就是攜雷霆之勢,用了十二分的氣力,正在想措辭的靖王妃被整個扇偏了腦袋,一頭撞在門柱上,頓時便是額頭淌血,軟倒了下去。
外頭伺候的全嬤嬤和丫鬟聽動靜不對勁,衝進來看時,就見靖王妃不知死活地躺在血泊中,而靖王則怒氣騰騰冷漠的看着。
全嬤嬤尖叫一聲便忙上前攙扶靖王妃,靖王倒也不和下人們多做計較,大步出屋走了,只回到了書房,他卻吩咐,道:“王妃從今日起禁足,王府中饋暫由世子妃代管。”
而靖王妃已被全嬤嬤等人合力移到了牀上,靖王妃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脣角掛着血跡,可更駭人的是額頭,被撞破了好大一個血洞,全嬤嬤用帕子按壓着,便讓丫鬟趕緊去請大夫。
梓涵院中這一夜操亂非常,到三更天,靖王妃才悠悠轉醒,全嬤嬤伺候着靖王妃用了湯藥,無奈靖王妃顯是頭被撞的狠了,噁心的厲害,剛灌進去的湯藥沒一刻鐘便盡數嘔了出來,不得不再灌。
如是折騰了三回,靖王妃纔算勉強安生下來,全嬤嬤扶她躺倒,這纔將瓔珞夜闖梓涵院,引得靖王知道靖王妃不在院中一事兒告訴了靖王妃。
靖王妃早便知道若沒有背後動手段,靖王萬不會如此,聞言眸光向粹了毒一般,冷笑了起來。待聽全嬤嬤說,靖王讓她將中饋交給瓔珞時,倒沒了多大反應,緩緩閉上了眼眸。
皎月院,瓔珞沒再關注梓涵院,並不知道靖王和靖王妃因秦嚴的挑撥反目成仇之事兒,她這夜提着一顆心,瞧見秦嚴回來了便上榻準備安歇了。
可又惦記着秦嚴去見靖王的事兒,怕秦嚴受氣。再來,也還想着將自己的來歷告訴秦嚴,便拿了本書心不在焉的翻看。
因心裡想着如何措辭,怎麼說秦嚴更容易接受,她倒越來越清醒。
而秦嚴包紮了傷口,身上難免還有些血腥味,怕被瓔珞察覺,他還專門在外院滯留了一些時候,誰知等回到皎月院,時辰已極晚了,卻見正房的燈還沒熄。
聽丫鬟說瓔珞還在等着,他倒歉疚起來,忙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瓔珞見他進來放下手中的書,瞧他神情平靜柔和,想必並不曾被靖王影響心情,這才略鬆了一口氣,道:“怎麼去了這麼久,王爺沒因梓涵院的事兒責備你吧?”
秦嚴上前坐在牀邊,將瓔珞散在胸前的長髮往耳後挽了挽方纔道:“沒事兒,前頭還有些事兒未曾處理完,便多耽擱了會兒,怎還不歇下?”
瓔珞抿了抿脣,往牀裡挪了挪,拍着身邊牀榻示意秦嚴上來說話。
秦嚴略猶豫下,褪了靴子,上了牀,神情愜意的略側了身子,瞧着瓔珞,示意她開口。
瓔珞心裡有事兒,倒也沒發現他連外裳都沒脫,平日裡恨不能上了牀便將她壓在身下,或者困在懷中,今兒卻有些老實的過分。
她只當他是等着自己說話,便眸光微閃,道:“今兒冬雷差點將謝芷蘭劈死在屋中,你可知道?”
秦嚴回來後倒還不曾聽聞此事,挑了下眉,瓔珞便將謝芷蘭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又道:“你說這冬雷怎麼就那麼好巧不巧的劈到了謝芷蘭所安置的那院子,還正好就劈中了正房呢,那院子可都是王妃安置的,這倒像是王妃早知道了,今夜會打雷劈了那屋子,燒起大火一樣。”
秦嚴聽的心頭略動,他今夜在官道上遭受伏擊卻也是一樣的。
若非今夜的天氣,官道上不時就會有行人,很容易驚動城中兵馬司和神弩營的兵勇們,絕非伏擊的合適地點。
也是因此,他出城到軍營纔沒帶那麼多的侍衛和暗衛,可卻偏偏遇到了那樣大規模的伏擊,這說明伏擊之人早便預料到今夜會變天。
可今日的冬雷和暴雨,來的根本不附和氣象變幻,極是罕見,又是誰能有這樣大的能耐,可以觀天象到此等地步呢。
秦嚴原本就有些疑惑,此刻聽了瓔珞的話便更心生怪異,示意瓔珞繼續說下去。
瓔珞見他若有所思,便又道:“今兒這事兒,倒叫我想起來了先前我上大國寺卻不早不晚遭遇山崩的事兒呢。”
秦嚴雙眸驟然一縮,擰眉道:“你是說,你懷疑靖王妃早便預知到了山會崩,這才順水推舟安排你那日那個時辰上山?她也預知到了今夜會有冬雷,且會劈中哪裡的房屋,這才提前安排謝芷蘭住在了那裡?這怎麼可……”
秦嚴說着卻猛然意識到了不對,他想到了昨日晚上,瓔珞睡着後,他審問妙哥聽到的那些話。
他身子略擡起一些,饒是平日心性沉穩,此刻也略變了臉色,滿臉震驚不解。
卻聞瓔珞道:“你大概也從妙哥處知曉了,靖王妃曾經試圖拉攏過雲家人,那時候雲家大老爺可還是個不值一提,毫無名聲的舉子,靖王妃犯得着對這樣一個人示好嗎?除非她知道雲老爺會高中榜眼,除非她預知了,雲老爺將來在朝堂上會有作爲。你再想想母親生你時的事兒,若非靖王妃早已預料到母親會難產,如何能那樣及時又湊巧的就送來了擅此症的神醫?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個一次兩次還可解釋成湊巧,可若總是發生,五件六件事兒皆是如此,難道還能說是湊巧嗎?”
秦嚴因瓔珞的話,眉宇蹙的更緊,一時無言。
------題外話------
夫妻反目了,離靖王夫妻成仇還遠嗎?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