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逼
能當上管事的奴婢都不是傻的,她們算是瞧出來了,世子妃這一招真狠,她們誰不聽話,盧嬤嬤就會成爲前車之鑑,她們下頭多的是人要頂替了空缺,說不定還盼着她們出點什麼岔子呢。
世子妃就提拔了一個章嬤嬤,卻將她們一直對外的心給打散了,再不敢妄圖和主子對抗。
院子中一羣刁滑的婆子媳婦們就這樣被震住了,不敢再露出分毫不敬之色來。
瓔珞這才緩聲道:“雖說是我管家,可府中王妃管家自有一套規矩,便還按照這規矩來就是,另外,我不是個難伺候的主子,卻也是有錯必懲,有功必獎的,大家只要好好辦差,自然不會少了賞賜。好了,今兒主要有一件事,王爺近期要納上一房妾室,因是良妾,故而府中還是要辦幾桌席面的,相關的管事留下來商議下章程。其她人誰有事要回,這便上前回事兒,沒事兒的也不必在此候着,各自散了吧。”
瓔珞聲落,下頭略靜了下這才慢慢地有人動了起來,很快便也有人單獨上前回事。明悅堂前廷杖的血腥味都還沒散,衆人心有餘悸,自然是無人生事兒的,很快瓔珞便將事情都理完了,卻獨獨留下了新提攜的章嬤嬤,道:“其她人都散了吧,章嬤嬤且留一留,關於王爺納妾要辦席面的事兒,我還有些事兒要吩咐大廚房。”
在場的幾個管事婆子頓時瞧向章嬤嬤的眼神便帶了幾分猜度,章嬤嬤自己的面色也微微變了下,不過卻也只一瞬便遮掩了過去,恭恭敬敬的應了是。
待明悅堂中婆子們都散盡,瓔珞卻並不看章嬤嬤,只是端了茶盞慢悠悠的品着,章嬤嬤也是個精明人,見此情景,卻是上前一步,道:“多謝世子妃今日提攜之恩,奴婢一定管好大廚房,兢兢業業伺候好每個主子。”
章嬤嬤這話卻是不偏不倚,雖然有謝,卻沒什麼實質性內容的。
瓔珞不由含笑瞥了章嬤嬤一眼,道:“嬤嬤是個聰明人,想必也瞧見方纔那幾個嬤嬤的猜疑神情了,嬤嬤覺得你如今還有退路嗎?”
瓔珞的話令章嬤嬤神情微動,卻一時未言。
今日瓔珞上來便收拾了盧嬤嬤,卻偏偏提撥了她,事後又故意讓人看見,單單留了她下來。
這樣,是個人大概都要猜測,說她章嬤嬤早便投了世子妃,就算她滿口是嘴,只怕也難以說清楚。
王妃看着寬和,其實並非如此,這些年她們在王妃手下幹活,可沒少見王妃處置下人,對有異心的人,王妃從不手軟。
王妃能相信自己並未投靠世子妃嗎?只怕是不能的,世子妃將她單獨留下來,便是絕了她的後路,要她投誠的意思。
若然她不接世子妃遞過來的臺階,那便是得罪了世子妃,來日王妃那邊討不好,世子妃這邊又得罪了,她在這府中又該如何?!
章嬤嬤越想臉色便越是蒼白,卻聽瓔珞道:“妙哥。”
妙哥聞言上前,從袖中抽出一支赤金鑲嵌紅寶石的扁方來,笑着衝章嬤嬤道:“以後章嬤嬤就是大廚房的管事嬤嬤了,您可是我們世子妃提攜的頭一個人,您可要爲世子妃長臉才成,且莫讓下頭人說世子妃沒有識人之明纔是,這扁方是世子妃賞賜給章嬤嬤的,章嬤嬤如今也是有頭有臉的,這扁方正襯嬤嬤的氣質和身份呢。”
她說着將那赤金扁方順手便插在了章嬤嬤的髮髻旁,明晃晃的甚是惹眼。
章嬤嬤臉色卻又是一變,這就是瓔珞用的又一個陽謀了。主子賞賜那是看的起你,做奴婢的若是推辭不受,那便是大錯特錯!
所以她必須領賞謝恩,可她卻知道,這髮簪收了,自己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等她帶着這髮簪出去,只怕不等半日,滿府就都要傳遍。
她受了提攜,又被世子妃單獨留下,如今還得了這樣的重賞,說和世子妃沒關係,那可真是鬼才信。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章嬤嬤想的明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揚聲道:“奴婢謝世子妃賞,一定不會給世子妃丟臉!”
瓔珞這才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親自扶了下章嬤嬤,這才道:“我一向不虧待自己人,嬤嬤且退下吧,以後相處多了你就明白了。”
章嬤嬤略擡了下眼眸,卻見瓔珞近在咫尺的面容,美豔傾城,甚至還帶着些少女的清麗,可世子妃這等年紀已有如此手段,只怕沒有人在面對這樣的世子妃還能還敢生出半點不敬和輕視來。
也許早早跟了這樣的主子也不錯,章嬤嬤不敢多看,忙垂頭,又恭恭敬敬福了福身,這才退了下去。
靖王妃雖然已經被禁足削權,可靖王妃在王府整整經營了十五六年,又怎麼可能輕易倒臺。
故而明悅堂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梓涵院去,彼時靖王妃正坐在書案後練着字,聽聞盧嬤嬤被當場打暈,拖了下去,章嬤嬤最後離開明悅堂,頭上插着明晃晃的金鑲寶石扁方,衆管事嬤嬤們更是被震的半點心思不敢動。
靖王妃冷笑一聲,筆下一狠,好好的一個靜字最後一筆便成了一團黑。
她執了筆,將那寫壞了字狠狠揉了,閉目緩了半響,這才重新睜開眼眸。
三日後,靖王府中擺宴席,足足十幾桌席面,請了些王府本家旁支的客人來,爲靖王新納了一房妾室。
這妾室不是旁人,正是謝芷蘭,如今謝芷蘭更了身份,卻是稱了劉姨娘。大抵是因謝芷蘭的母親姓劉,她便更了劉姓。
十幾桌的席面雖然不算多,可對納妾來說,卻也算是大場面了,除此之外,轎子進府,還放了鞭炮,府上下人們也都多領了一吊錢。
席面上的菜餚大廚房也都準備的格外用心,這些都給了新姨娘極大的臉面,無疑也無形落了靖王妃的臉面,府中不少下人都在偷偷的傳,說王爺就是爲了這位新姨娘才禁足王妃的。
定然是王爺想納妾,王妃不敢,才惹怒王爺,將中饋權交給了世子妃,要不然怎世子妃剛剛掌權,這新姨娘便要進府。
排場擺的這樣大,自然是新姨娘極得王爺喜歡了。
且不說這些流言傳到靖王妃的耳朵中,她又如何生氣憤恨,只說靖王,卻也不知道今日竟是他要納妾的日子。
他從府衙回來,就見府中張燈結綵的,竟然掛了不少紅燈籠,他並不知道今日府中有什麼喜事,想了想,也不是什麼節日,不覺奇怪,便招呼了個人詢問,豈料那奴婢竟然恭喜他,又納新妾,還說新姨娘,劉姨娘一個時辰前就已經進了府,被安置在了水月院中。
他納妾?他納什麼妾?!
世上哪裡有兒媳婦隨便給公爹安排妾室的道理!
靖王一愣之後,頓時勃然大怒,臉色都鐵青了起來,厲聲便吼道:“什麼劉姨娘,哪兒來的劉姨娘!去叫世子妃給本王過來!”
瓔珞得了傳話,悠然的換了身衣裳,這才施施然到了前院靖王的書房,她剛帶着丫鬟進屋,靖王便沉不住氣的一拍桌子,道:“混賬東西,給本王跪下!”
身後谷雲臉色微變,怕靖王暴怒會朝瓔珞砸東西什麼的,便和穀雨一起分別上前一步,拱衛在了瓔珞的身側靠前處。
靖王雖然並非多驚採絕豔的人物,可他到底出身好,活了半輩子,一直都位處高位,也領過重兵,上過戰場,威嚴氣勢是很足的。若是尋常婦人,被靖王如此喝斥,只怕早便頂住不了,可瓔珞心裡對靖王全是鄙夷,又哪裡會敬畏於他?
她眉頭都沒動上一下,神情淡淡瞧着靖王,道:“王爺要罰兒媳,總要有個由頭吧?若無緣由,請贖兒媳不能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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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見她那雲淡風輕的模樣簡直和秦嚴一模一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見兩個丫鬟竟然也敢藐視他,拱衛在瓔珞身側,一副隨時打算動手的模樣,更是恨的雙眸微眯。
可他畢竟是做人公爹的,卻也沒真和兒媳動手的道理,故而靖王怒聲道:“你還好意思裝無事兒,本王問你,這天下可有隨意給公爹安排妾室的道理?你的女德都學到哪裡去了!啊?!”
靖王說着,竟然真就抄起了桌子上的茶盞衝着瓔珞砸了過來,瓔珞尚未反應過來,谷雲和穀雨便一個上前擋在了瓔珞面前,一個拉着瓔珞往後急退。
然而那茶盞卻並未砸到擋在瓔珞身前谷雲的身上,只因茶盞竟是在空中突然發出鐺的脆響,碎裂了開來,因破裂的位置離書案比較近,碎片茶水潑濺了一桌案,兩片碎瓷更是衝着書案後靖王的臉飛射了過去,靖王驚變,狼狽躲閃了下,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無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茶漬。
靖王陡然起身,青筋暴露,盯向門口,道:“逆子,爲了這麼個毫無婦德的女人便敢對你老子動手,你可真是好啊!”
瓔珞聞言回頭,果然就見秦嚴已站在了門口,一身的清冷,正眸光若冰地回視靖王。
感受到瓔珞的視線,他才漫不經心的將眸光從靖王身上移開,看向瓔珞時,像是有春風吹過冰封的原野,瞬間柔和了下來,道:“沒事吧?”
“沒事吧?”
瓔珞卻和秦嚴同時出聲,說的又是同樣的話,兩人目光中的關切甚至都一般無二。
愣了一下後,秦嚴卻忍不住輕勾脣角,瓔珞卻瞪了他一眼,幾步過來,道:“不是讓你臥牀莫亂動嗎,傷口剛結痂,你這般再裂了可如何是好!”
雖然瓔珞身邊帶着谷雲和穀雨,可兩人都是奴婢,靖王真要打定主意爲難瓔珞,兩人未必就能護得住她,秦嚴聽聞瓔珞被靖王傳喚過來,哪裡能夠放心?
他拉了瓔珞的手,沒說話,那邊靖王卻愈發氣恨起來,瓔珞前腳過來,秦嚴後腳跟來,其用意不言自明!
逆子就是將他這個父親當仇人看的!
靖王還沒能說出話來,瓔珞卻瞧了過去,面露委屈,道:“原來王爺說的是劉姨娘的事兒啊,劉姨娘怎麼能說是兒媳隨意給公爹納的呢,劉姨娘可是王爺您親口答應要納妾的呢。王爺自己要納妾,做媳婦的自然要盡孝道給公爹安排好纔是,兒媳如何就沒有婦德了呢?兒媳實在是冤枉啊!”
靖王氣的渾身發抖,道:“一派胡言,本王何時答應要納什麼劉姨娘了!?”
瓔珞面露恍然之色,看向靖王的眼神卻不掩鄙夷之色,道:“哦,王爺是不是還不知道,這劉姨娘就是表姐謝芷蘭,難道不是王爺答應的太妃,要讓表姐換一個身份進府爲妾嗎?”
瓔珞這時候稱謝芷蘭表姐,簡直就是明着在說靖王不顧廉恥,爲老不尊,荒唐亂倫。
偏她臉上還掛着說不出的戲謔表情,那樣子仿似在說,你看,我都不想說你這腌臢事兒,你偏要讓我說出口,真是髒了我的嘴。
如今離冬暖閣那夜已經過去了小半年,靖王差不多都忘記了謝芷蘭,此刻驟然被提出這樣一個人,又是在兒子兒媳的面前,以這樣一種方式。
靖王頓時漲紅了臉,脖子粗着,半響竟是都說不出話來。
瓔珞卻一臉無辜的道:“說起來也是,兒媳一直以爲表姐真的已經死了呢,可前幾天打雷那日,安置表姐的那處宅院卻遭了天雷給燒了個一乾二淨,表姐沒了地方安置,伺候的人這才稟報到了府上,剛好王爺將王妃給禁足了,這事兒就報到了我這裡來。我還不信,專門出府見了表姐一次,這纔信了。表姐說了,當時是王爺,王妃和太妃商量定下的,讓表姐換個身份進府爲妾,兒媳看錶姐如今實在也沒地方安置,又有王爺答應在先,這才辦了此事的,兒媳可都是遵從太妃,王爺和王妃的意思呢,可不敢擔隨意給公爹納妾的罪名。”
瓔珞說着抽了帕子,吸了吸鼻子,壓了壓根本沒眼淚的眼角,這才又道:“媳婦念着太妃如今不在府中,而劉姨娘總歸是表姐,還特意將納妾禮辦的風風光光,就是怕委屈了表姐,落了太妃的臉面,難道這樣也是錯嗎?劉姨娘總歸是太妃最喜愛的小輩,還是王爺以爲太妃如今不在府中了,便不用再盡孝道了?若是那樣的話,王爺說出來,兒媳立馬認錯改正。”
靖王被瓔珞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擡手點着瓔珞,手指都是抖的,道:“伶牙俐齒!還敢說都是盡孝!”
瓔珞不屑,低了頭,秦嚴壓根不想和靖王多待,拉着瓔珞二話不說便轉身出了書房,夫妻二人竟無視靖王揚長而去了。
沒走出書院,就聽書房裡頭響起一陣碰碰作響聲。
而瓔珞隨着秦嚴回到皎月院,便忙忙將他按回牀上,脫了靴子爬上牀,跪坐在他的身邊,解開衣衫查看他的傷勢。
眼見傷口的結痂情況良好,並未再掙裂,她才鬆了一口氣,不想手未從秦嚴胸前撤回來,人便被他壓在了身下,就聽他在耳邊不正經的道:“皎皎,你看王爺都納了美妾,你夫君我卻是素了好幾日了,你是不是該補償一二?”他說着便雙手遊走起來,脣更是在她臉側耳邊一陣流連,瓔珞這幾日因秦嚴身上的傷,雖同牀共枕,可輕易都不讓秦嚴碰她的,偏秦嚴剛剛得知瓔珞穿越一事兒,恨不能時刻將她摟在懷裡,融進骨血裡。
這會子壓着瓔珞,身體卻是馬上就起了反應。
瓔珞臉龐因秦嚴的氣息撩的微紅,卻推着他,嗔怒道:“你若羨慕,也可以納妾去啊,我又沒攔着你。”
秦嚴卻笑,親吻她的脣角,道:“這會子嘴硬,爺若真納妾,卻不知誰要哭死了去呢。也羨慕他這個做什麼,爺就只要皎皎,只是爺如今傷的這麼重,正是要吃肉補肉的時候,皎皎忍心讓爺這麼一直素着?嗯?”
男人的聲音充滿委屈,甚至還有些撒嬌的意味般,瓔珞一陣無語好笑,推推拖拖的,漸漸帳幔間的動靜就大了起來。
“你的傷!別鬧!”明明是警告的話,說出口卻變了味。
“怕爺弄傷自己,皎皎便多疼疼爺,主動點,嗯?”低啞的聲音響起,帶着引人面紅耳赤的蠱惑,夜幕緩緩降臨,冬夜寒涼,屋中卻春意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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