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王爺來了。”丫頭臘梅進來稟報。
陸瑾娘放拍拍緒哥兒的手,示意緒哥兒繼續練字。起身到門口迎接。
五王爺大步進來,陸瑾娘還沒來得及行禮,五王爺就出手扶着,“免禮。”
“多謝王爺。”
五王爺看了眼在書房用功練字的緒哥兒,滿意的點點頭。“本王過來是爲了查看緒哥兒的功課。”
陸瑾娘笑了笑,“王爺放心,這些日子緒哥兒很好,讀書很用功。等到明年開春,妾以爲就該送緒哥兒去書房讀書了。妾本事有限,再教下去,可是耽誤了緒哥兒的功課。”
五王爺不置可否,走進書房。緒哥兒擡頭看着五王爺,臉上掛着笑,顯然五王爺來,緒哥兒很高興。五王爺板着臉,做出嚴父的樣子,“繼續練字,不可停下。”
緒哥兒沒了笑容,怯怯的,看到陸瑾娘鼓勵的眼神,這才又笑了起來,“是,兒子聽父王的。”
五王爺滿意的點點頭,孺子可教,這樣子纔像是他的兒子。
緒哥兒在旁邊寫字,五王爺就安靜的陪在一邊,嚴厲督促。若是有看到寫的不好的,少不得要親自上前教導一番。如此下來,寫字的時間自然也就被延長了。
陸瑾娘靜靜的坐着,臉上帶着笑,心裡頭卻有些擔憂。五王爺這些日子時常來到蘭馨院,不爲別的事情,只是爲了緒哥兒的功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五王爺很看重緒哥兒,似乎在緒哥兒身上傾注了某種希望。這種希望是好的,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這種希望卻又是要命的。好在蘭馨院她管的嚴,平日裡五王爺來了,她也是將丫頭們趕了出去,只留着鄧福在伺候。如此一來,消息纔是會暫時沒有走漏。可是這畢竟不能長久,等到五王爺對緒哥兒的在意赤裸裸的表現出來,表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那時候真的遲了。偏偏明年緒哥兒無論如何也該盡書房啓蒙,如此一來,陸瑾娘更是擔心緒哥兒的安危。
陸瑾娘看着一大一小有些相似的面容,暗歎一聲,有些話必須同五王爺說清楚。
寫字完畢,五王爺又考察了一下緒哥兒別的功課。緒哥兒的表現讓五王爺很滿意,越發的覺着緒哥兒是個可造之材。可是陸瑾孃的卻是憂心更重。孩子沒出息,她擔心。孩子受重視,陸瑾娘依舊擔心。可見她果真是個愛操心的勞碌命。
緒哥兒被帶了下去,陸瑾娘奉上香茗,“王爺喝茶。”
五王爺指着旁邊的座椅,讓陸瑾娘坐下說話。陸瑾娘端坐下首,望着五王爺。
五王爺笑了笑,說道:“你將緒哥兒教的很好,本王很滿意。”
陸瑾娘笑道:“王爺謬讚了,他也就是有點小聰明而已。”
“有小聰明是件好事,將來好好培養,未必不能成爲大智慧。緒哥兒本王很看好,你用心了。”
“緒哥兒是我的兒子,我對他用心本就是應該。只是妾心裡頭有些話,想同王爺說說。或許說出來會讓王爺不高興,還請王爺見諒。”
五王爺疑惑的看着陸瑾娘,“說吧,你讓本王不高興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在乎這一兩件。”
陸瑾娘不好意思的笑笑,“王爺,緒哥兒聰慧,王爺看重,妾的心裡頭是高興的。就是緒哥兒,雖然年歲小還不懂事,可是他每次見了王爺,也都會開心好幾天。只是有一點,如今王府還沒立下世子,王爺在緒哥兒身上投入過多,妾很擔心會讓人產生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五王爺似笑非笑的看着陸瑾娘,“誤會本王讓立緒哥兒爲世子嗎?”
陸瑾娘說道:“這話很荒謬,可是未必就沒人相信。還請王爺三思!”
“瑾孃的意思是想要趕本王走,讓本王以後少來蘭馨院。”
陸瑾娘苦笑,真是無妄之災。“妾並非這個意思。”
“本王看你就是這個意思。”五王爺板着臉,“本王愛去哪裡就去那裡,本王喜歡親自教導哪個孩子就教導誰,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三道四,對本王指手畫腳。看來本王是太過縱容你了,讓你忘了本分好歹。”
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五王爺還不解氣,“說你膽小,你比誰都大膽。可是該讓你大膽的時候,你卻比誰都小氣。本王不過是來看看緒哥兒,還什麼都沒做,看你都嚇成什麼樣子了?竟然因此害怕緒哥兒遭遇不測,陸瑾娘,你有點腦子嗎?”
陸瑾娘滿心不服氣,“王爺,此事在王爺看來是小事,可是他畢竟不是小事。若是王爺此時立下世子,妾巴不得王爺多多看顧緒哥兒,巴不得緒哥兒比誰都能幹。可是在這敏感的時候,五王爺此番舉動,若是傳了出去,緒哥兒必然成爲靶子。我作爲母親,在孩子的事情上,自然該小心謹慎。無論多膽小都不過分。我沒膽子拿着孩子來做賭注,只盼着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一切都能夠順順利利的。王爺,你罵妾也好,說妾膽小也好,妾就是這麼想的。妾不敢隱瞞,還請王爺明鑑。”
五王爺冷冷的看着陸瑾娘,“你果然你是怨恨上本王。”
“妾沒有怨恨,妾只是擔心,擔心孩子的將來。”陸瑾娘忍着心中的難過,“王爺,前段時間王府內的風波,王爺是親眼看見的。妾沒膽子去挑戰,還請王爺見諒。”
“放肆!照着你這麼說來,王府豈不是成了龍潭虎穴。本王莫非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了嗎?”
“是不是龍潭虎穴,王爺不是很清楚嗎?”陸瑾娘大膽的望着五王爺,“緒哥兒太小,妾不敢冒險,妾沒有辦法,只能求到王爺跟前。還請王爺能給妾一個兩全之法。”
五王爺連連冷笑,“好一個兩全之法。”擡起陸瑾孃的下頜,“陸瑾娘,不要仗着本王對你的寵愛,你就得寸進尺。本王今日能夠給你的,改日照樣可以全部收回去。你想清楚了。”
陸瑾娘苦笑,“妾想的很清楚。”
“清楚就明白。緒哥兒是本王的兒子,本王很看好他。雖然年紀還小,但是隻要用心培養,將來未必不能成才。至於緒哥兒的安全,不勞煩你去費心,本王自會安排妥當的人在緒哥兒身邊伺候。你做好你的本分就行。至於其他的,用不着你來操心。即便真的要操心,也別在本王面前說出來。這一次本王不罰你,可是不代表下一次本王同樣會縱容你。你該知道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最好知道好歹。”五王爺一番疾言厲色,劈頭蓋臉的砸在陸瑾娘頭上。
陸瑾娘神色黯然,果然有些事情是指望不上五王爺的。五王爺希望的是內宅安寧,有些事情即便看到了,也只會當做沒見到。而陸瑾娘卻做不到視而不見。陸瑾娘苦澀一笑,“王爺的話妾都記住了,請王爺放心,妾知道好歹。”
“如此甚好。”五王爺滿意的點點頭。
陸瑾娘只覺着渾身疲憊,有時候她都不想再應付下去。不過看到五王爺對緒哥兒一片真心,陸瑾娘咬牙忍了。
這一日,五王爺依舊歇息在蘭馨院,晚上在牀上伺候的時候,陸瑾娘有點無法集中精神,這讓五王爺很是不滿,越發的大力的折騰起陸瑾娘來。虧的陸瑾娘早就習慣了五王爺在牀上的霸道,否則根本撐不過來。可是即便如此,次日早上起來的時候,依舊是全身痠痛難耐,渾身都不舒服。強撐着去了喜樂堂請安,期間是一句話都沒說,齊氏說什麼都聽着。等出了喜樂堂後,陸瑾娘才總算鬆了口氣。回到蘭馨院,什麼也不管,乾脆躺在牀上歇息。
緒哥兒從外面跑進來,跑到牀邊,眼神純潔無比的望着陸瑾娘,“孃親,陪我玩。”
陸瑾娘苦笑,這會她哪裡有精力陪緒哥兒玩耍。摸摸緒哥兒的臉頰,“緒哥兒自己去玩好不好,孃親好累。”
緒哥兒搖頭,“不嘛,不嘛……”
“乖,孃親睡一覺,等午飯過後再陪緒哥兒玩耍。你先去將今日的功課做了,等下午的時候孃親可要檢查。”
緒哥兒睜大了眼睛,“兒子寫完字,孃親就陪兒子玩耍好不好?”
陸瑾娘點點頭,“好,等你寫完,孃親就陪你玩。”
“那兒子去了,孃親可要早點起來。”
“好!”
緒哥兒出去,陸瑾娘當即閉上眼睛開始休息。等緒哥兒寫完字進來叫醒陸瑾孃的時候,陸瑾娘正睡的昏昏沉沉的。愣了好一會才醒過神來。見着緒哥兒巴巴的望着她,陸瑾孃的心特別的柔軟。陸瑾娘起身,兌現自己承諾,陪着緒哥兒玩耍。等到中午,婷姐兒從書房回來,也膩在陸瑾娘身邊。看着一雙兒女,再多的疲憊也不見了。
養了幾天,陸瑾娘總算恢復了過來。想着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也該準備一些過冬的物事。緒哥兒長高了,婷姐兒也長高了,去年的衣服都不能穿了。針線房哪那裡已經早早的在準備冬衣,不過陸瑾娘還是打算自己給兩個孩子各做一套衣衫。
剛拿起針線,丫頭臘梅進來稟報,說是鎮南侯府世子夫人來王府拜訪,這會正在喜樂堂同齊氏見面。不過世子夫人說了,有點事情想同陸瑾娘商量,故此讓人先來告知一聲。
若是荔枝或者櫻桃在這裡,自然清楚陸家同鎮南侯府的一些狗血事情。原本同陸可信定親的祝家,後來悔婚,還敗壞陸家的名聲,將悔婚的責任都算在了陸家頭上。後來祝家將祝四嫁給了鎮南侯府嫡次子,是填房所出。目的無非就是指望着這嫡次子能夠承襲爵位。哪想到宮裡面的邱娘娘出面,幫助原配所出的嫡長子承襲了爵位。爲此,如今的鎮南侯夫人,也就是王妃齊氏的孃家旁支庶出姑姑大齊氏氣的半死。祝四的日子不好過,被逼着同陸瑾娘聯繫,陸瑾娘卻主動同世子夫人聯繫起來。如此雖然兩人沒說過話,但是卻也不是全然陌生。
如今鎮南侯府世子夫人找上門來,還指明要同陸瑾娘見面,說些私密的事情,這就讓人有點尋味了。
陸瑾娘讓人準備,一會好迎接世子夫人。
果然沒過多久,世子夫人帶着人過來了。兩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見面,都仔細的將對方打量。世子夫人照說年紀也該在三十來歲了,不過或許是日子過的舒坦,人看着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圓臉盤,面容白皙,穿一身藍色百褶裙,手上帶着一個水色上好的白玉鐲子,手一擡就露了出來,梳着如今最時新的髮型和妝容,一套赤金頭面首飾,看上去富貴非凡。加上本身氣質出衆,果然是世子夫人的派頭。
世子夫人也在打量着陸瑾娘,一襲紫綃翠紋裙,配上素色上衫,手上帶着紫檀水晶玉鐲,耳垂上是一對紫色水晶耳環,頭上很隨意的插了兩支玉簪,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但是每一件東西都是上品。簡單中透着富貴氣,比之世子夫人來說,這樣低調奢華的打扮,算是略勝一籌。
兩人手拉着手,世子夫人笑着說道:“同側妃神交已久,今日纔來拜訪,還請側妃見諒。”
“世子夫人太過客氣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說的是,倒是我見外了。”兩人笑着,相攜進入院子。
分賓主坐下,丫頭奉上茶水點心,然後就退到一邊伺候。
“世子夫人請喝茶。”陸瑾娘客氣的招呼着。
世子夫人端起茶杯,象徵性的喝了一口,笑道:“側妃這裡就是舒坦,就連這茶水喝着,也比我們府上的要好。”
“世子夫人可別這麼說,鎮南侯府,尊貴無比,要什麼東西沒有。世子夫人這麼一說,我倒是無地自容了。”陸瑾娘笑道。
世子夫人出身將門世家,性子直爽,玩不來那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於是直接說明來意,“側妃一定很好奇我今日爲何要來拜見側妃吧。”
“還請世子夫人解惑。”
世子夫人笑道:“一方面是你我相交日久,又都在京城,不見面說上一次話,實在是不應該。二來也是有件喜事,想同側妃商量一番,還請側妃能夠考慮。”
“世子夫人太過客氣了,我出門不便,若是方便,該是我去拜訪世子夫人的。”
“側妃就不用同我客氣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得知側妃的孃家陸府正在爲府上的姑娘說親。正好咱們鎮南侯府有這麼個合適的對象,就是世子的五弟,長得是一表人才,身上也有秀才功名,年紀也相當,就想着要不咱們兩家做個親家,結了這門婚事,不知側妃意下如何?”
陸瑾娘先是一愣,不可置信,鎮南侯府竟然想同陸府結親,這太過奇怪了。接着又是一笑,“世子夫人厚意。只是我本是出嫁女,孃家妹妹的婚事我實在是做不了主。此事還需我孃家大嫂以及父母做主才行。若是世子夫人真有新結成這門親事,不如請媒人到陸家走一趟,世子夫人意下如何?”
世子夫人笑了笑,“側妃說的極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只是側妃也知道,我們侯府同陸府有些誤會,這麼貿然上門,怕是不合適。正好我同側妃有些交情,就厚臉請側妃出面,幫忙說和一下。”
陸瑾娘覺着好笑,就憑祝四悔婚,如今又是鎮南侯府的二兒媳婦這一點,除非陸家走投無路了,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同鎮南侯府結親。那簡直就是上趕着讓人看笑話,不清楚的人還以爲陸家用了什麼手段,才攀附了這麼一門親家。
陸瑾娘客客氣氣的,“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世子夫人。”
“側妃請講。”
陸瑾娘斟酌的問道:“貴府五爺雖說是庶出,但是有功名在身,加上鎮南侯府這個背景,想要說親該是很容易的。不說一般的官宦人家,就是高門大戶裡的姑娘也是能娶的。我孃家陸府不過是一般的官宦人家,我那五妹妹也不是特別出衆,既沒有一張天香國色的臉蛋,也沒有特別出衆的才藝,無非就是性子柔和,是個能持家的人。單是說門戶,我孃家同鎮南侯府,那可真正是高攀了。世子夫人前來說親,還找到我這裡來,我就想問這是貴府哪位的主意?還是說這只是世子夫人的想法?”
世子夫人這會還真有點尷尬,“我事先沒將事情說清楚,還請側妃見諒。此事侯爺和侯爺夫人也是同意的,世子也是答應的。”
這就更讓陸瑾娘生疑,陸瑾娘笑笑,“有些事情不用說,想必世子夫人也是明白的。當初祝家的事情同我們陸家鬧的很不愉快。爲此我家太太都同祝家四房的親妹子斷了聯繫。如今侯府要同陸府結親,實在是出乎人的意外。侯府五爺的人才,定能尋到一門如意親事,又何必非得同咱們陸家接親?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緣故,還請世子夫人幫忙解惑。若是這個疑問不能說清楚,此事我看還是不必了。”
世子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早就聽說側妃做事最爲仔細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有心同側妃相交,也不怕側妃笑話,此事我就同側妃說個清楚。原本我們府上的五爺是有準備同另外一家定親的,只是後來女方家裡變卦,此事不了了之。不過此事已經過去兩年,對如今並不影響。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找我說話,說是給老五尋一門親事。本想着是從齊家找一個合適的姑娘定親的,可是不知爲何侯爺給否決了,沒有答應下來。具體是什麼緣故,不瞞側妃,我也是不太清楚。接着老夫人那裡就說起王府,又議論到側妃這裡,又得知側妃孃家正在爲姑娘說親,就想着要不兩家結個親家。侯爺沒反對,此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想着兩家有些誤會,不好直接上門,侯爺同世子就吩咐我來王府尋側妃,想說和說和。”
陸瑾娘笑了笑,心中還是有些奇怪,“世子夫人可否同我說明白,爲何侯府會看上陸家的姑娘?我們陸家可是小門小戶的,哪裡就有資格同侯府結親。”
“側妃這可就是妄自菲薄了。一門父子兩進士,這可是不得了的。令尊雖然官職不顯,可是也是持家有道,立身夠正。即便知道那些人是犯官之後,也不顧自身安危,出面相幫。這可真正難得。”
聽到這裡,陸瑾娘真是有點哭笑不得。陸長中一時善心,沒想到倒是有了好名聲。
世子夫人又繼續說道,“令兄同爲進士,雖然名次不顯,可是我也聽說令兄十分有才氣,翰林院不少老先生都是誇讚的。想必將來定是官祿亨通。這樣耕讀傳家教導出來的姑娘,規矩禮數肯定是沒錯的。不像咱們侯府,都是粗人,就該尋個書香世家的姑娘來改改風氣。”
陸瑾娘好笑,什麼風氣不風氣的,不過是客氣話而已。不過陸瑾娘也算聽明白了。鎮南侯府軍功起家,被封爲侯爵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而已,在京城人士中只能算是暴發戶,沒有一點底蘊可言。陸家雖然只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名聲不顯,但是好歹也是書禮傳家,讀書進學傳到陸可信這一代,已經三代。算是文官集團的一份子。鎮南侯府想同文官集團拉上關係,最好的方式就是結親。同陸家結親,一是不太顯眼,而且說起來也是陸家高攀,名聲上鎮南侯府自然要好聽些。二是陸家不僅父子雙進士,更要緊的是陸家還出了個王府側妃。不是光桿側妃,而是有兒有女有靠山的側妃。等將來孩子長大,王府分家,順利的話,緒哥兒也能封個郡王。即便得不到郡王的爵位,國公爺的爵位也是有機會的。等到那個時候,加上陸可信仕途上的前程,陸家自然不會是現在的陸家。那時候的陸家要將姑娘嫁到高門大戶去,只怕沒人會再說是陸家高攀了。
鎮南侯府的好算盤,用一個庶子結一門看上去不是那麼般配的婚事,爲的就是將來。即便鎮南侯府的打算最後落空,損失的也不過是個沒什麼前途的庶子,根本不值得什麼。若是誤打誤撞,真的如鎮南侯府想的那樣,陸家真的發了起來,那麼鎮南侯府就算是賺到了。
只是他們打錯了算盤,竟然打到陸瑾孃的頭上來了。陸瑾娘從心裡頭就不滿意這門婚事,一個是祝四這個女人,當然她可以忽略不計。最要緊的是大齊氏這個正經婆婆,瞧瞧那刻薄勢力的樣子,絕對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宓娘要是真的嫁到鎮南侯府去,若是立馬分家就算了。可是看看侯府的打算,分家只怕要等侯爺過世之後了。如此一來宓娘勢必要伺候在大齊氏身邊。得到大齊氏的喜歡就罷了,若是不得喜歡,那日子就難過了。看看大齊氏對自己的親兒媳婦都那麼個態度,又怎麼可能對庶子媳婦好。
不過世子夫人親自上門來,陸瑾娘也不好駁了人家的臉面,“世子夫人,此事畢竟事關孃家妹妹的終生大事,我一個出嫁女實在是不好做主。不過你放心,此事我會同大哥還有父母商量,若是他們同意,這門親事自然是可以的。”
“側妃說的是,那就多謝側妃了。我在府中恭候側妃的好消息。”
“好說。今日麻煩世子夫人親自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等到改日得閒,我親自上門叨嘮,屆時還請世子夫人不要嫌棄。”
“側妃說哪裡的話,我是求之不得,又如何會嫌棄。側妃留步,我叨嘮許久也該告辭。”
“那我就不留世子夫人了,鄧福,恭送世子夫人。”
“奴才遵命。”
送走了世子夫人,陸瑾娘只覺今日的事情真是太過夢幻了。鎮南侯府要同陸家結親,這門親事怎麼看都不配。陸瑾娘問鄧福,“鎮南侯府想同陸家結親的事情,王妃那裡可知道?”
“王妃應該是知道的。之前世子夫人不是說,原本是想同齊家結親的,齊家不答應,聽說這裡面就有王妃的意思。”鄧福小聲的說道。
陸瑾娘笑笑,是齊氏嫌棄大齊氏這個旁支庶出姑姑丟人了,還是因爲覺着鎮南侯府不靠譜,結了親會拖累到孃家魯江伯府?不管如何,陸瑾娘想着都要將鎮南侯府如今的情況打聽清楚,然後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於是叫來鄧福,如此吩咐一番,鄧福領命,跟着就出去了。
在沒有具體的消息來之前,陸瑾娘也沒打算將此事告訴陸可信和胡氏。
過了數天,鄧福打聽消息回來。鎮南侯府如今一切正常,不過有一點可能是關鍵。鎮南侯似乎已經站隊,選擇了要支持的人。同魯江伯府政見不同,所以即便只是打發一個庶女,魯江伯府依舊沒有答應這門親事。
政見不同?是了,如今最要緊的就是皇上的心意。雖然太子還在位置上,但是那麼多事情發生下來,太子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已經不復往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一場動亂髮生。此時選擇站隊,那完全就是在賭博,賭贏了,全家雞犬升天。賭輸了,則是死無葬身之地。也就難怪魯江伯府不肯結親,即便只是打發庶女,也不想因此留下把柄。
要說站隊,齊氏出自魯江伯府,五王爺也是一個有力的競爭者,想想當初還是魯國公府的時候,齊家爲五王爺所做的一切。可想而知,魯江伯府支持的應該是五王爺纔對。既然是政見不同,那麼很顯然鎮南侯府支持的又是另外一方人馬。
如此一來,陸家同鎮南侯府結親的事情,倒是可做可不做。同鎮南侯府結親,似乎多了份保證。只是庶子沒分量,在家族沒說話的資格,這份保證其實什麼都不是。還不如不結親,免得惹禍上身,害了宓娘一輩子。
鄧福在旁邊伺候着,小心的說道:“啓稟側妃,此事竇將軍已經知道了。他讓奴才轉告一句話給側妃。”
“你說。”陸瑾娘一臉平靜,並沒有因爲聽到竇猛二字就失了冷靜。
“竇將軍說,若是側妃不願意陸家同鎮南侯府結親,倒是可以考慮竇家。竇家也有合適的庶出子弟,年齡也相當,說是側妃的妹子嫁過去,定不會受了委屈。”
陸瑾娘頓時笑了起來,“竇猛還真敢想,竟然想讓竇家和陸家結親。”
鄧福小心的說道:“側妃,奴才以爲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竇家那幾位小爺,奴才也打聽過了,有那麼一兩個也是有點出息的。年齡也就十七八歲,如今在軍中當值,有竇將軍提攜,將來未必不能有出息。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若是陸家姑娘嫁人竇家,將來側妃也有了理由去竇家走親戚。如此一來,豈不是有機會同念哥兒見面。”
陸瑾娘心頭一顫,“這也是竇猛的意思?”
鄧福點頭,“竇將軍知道側妃想念孩子,故此想了這麼個辦法,至少將來能夠光明正大的見面,不用擔心會有人懷疑。”
陸瑾娘緊緊的捏着拳頭,“此事我要好好想想。”
陸瑾娘並沒有貿然的做出決定。而是將這兩門親事寫信告訴了陸可信,其中利弊都寫明白了。當然,同竇家結親的好處上,自然是另外一番說辭,說的也是有理有據,畢竟竇家如今也是處於明顯上升勢頭,而且竇家的沒有明確的政治立場。若是真的要說立場的話,那就是堅定的皇帝黨。誰當皇帝就支持誰,不過當皇帝之前,那就抱歉了,誰都不支持。不要從龍之功,雖然看上去損失許多,但是卻可以長久的保持家族的傳承和延續。
陸瑾娘在信件也上也說明了自己的立場,她是看好同竇家結親,看上去沒那麼富貴,不過勝在穩妥,宓娘嫁過去,不用擔心遇到惡婆婆。
若是一般的人家,陸可信就可以替陸宓娘做主。可是如今牽扯到朝中的政治立場,陸可信同陸瑾娘一樣,不敢貿然下決定。於是寫信給陸長中,讓陸長中和秦氏拿個主意。等到陸長中信件到京城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冬月。
陸長中很明確的表示了,可以和竇家結親。至於鎮南侯府,不說政治立場,單是說同祝家那場官司,這門親事就不能做。得到答覆,陸可信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由胡氏出面,同竇家商議。然後竇家請媒婆上門提親,開始走一些列的婚禮程序。陸可信同時寫信給陸瑾娘,陸瑾娘得到消息後,就給了世子夫人回話,很抱歉的說,兩家不能做親,還請世子夫人見諒。
世子夫人接到信件後,很是失望。大齊氏怒斥,“陸家小門小戶的,我們侯府能看的上他們陸家,是他們陸家的福氣,竟然還敢拒絕,真是豈有此理。”
世子夫人無話可說,哪有像大齊氏這樣說話的,果然是庶出,閨閣時候就沒學好,如今做了侯爺夫人,也是一個德行。世子夫人打心底裡是看不起大齊氏的。祝四卻高興的很,當初得知要同陸家結親,她可是緊張了好些天。想要反對,可是在大齊氏跟前,她根本就沒說話的資格。再說此事侯爺同世子都同意了,更是輪不到她一個女人來囉嗦。謝天謝地,這門親事終於做不成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
陸宓娘同竇家的婚事定在來年五月,有大半年的時間,足夠婚禮的準備了。而且秦氏在信裡面也說了,等到來年開春,她要回京城一趟。一方面是給陸宓娘送嫁,陸家嫁女,總歸要有長輩在場才合適。另一方面兩個庶子的婚事也要開始操心了。年齡都不小了,再拖幾年可就不太像樣了。外人還以爲她做嫡母的苛待了庶子。最最關鍵的是,秦氏想孫子了,同時想讓胡氏從家務中解脫出來,再給陸家添一個嫡孫。
陸宓孃的婚事塵埃落定,陸瑾娘也能專心教導緒哥兒。過了年,緒哥兒就要進書房讀書,跟隨伺候的小廝和伴讀都已經選好,是五王爺吩咐顧忠挑選的,陸瑾娘是半點手也插不上。陸瑾娘苦笑,她很清楚五王爺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陸瑾娘,緒哥兒在外面的安危他已經安排好了,用不着陸瑾娘來擔心。
陸瑾娘鬱悶,自己的孩子,不管安排的多好,她都會擔心。
見緒哥兒的字寫完了,陸瑾娘拿起來看了看,比起最初的時候的確有了點長進。陸瑾娘摸摸孩子的頭,誇讚了幾句。緒哥兒高興起來,“孃親,兒子可以去玩了嗎?兒子想去玩雪。”
“好。不過要注意安全,要讓人跟着,不可以一個人玩。”
“兒子曉得。”得到允許,緒哥兒高興的不行,立即從椅子上縮了下去,興奮的跑了出去。
陸瑾娘披上斗篷,也跟着走了出去,看着歡快的緒哥兒,陸瑾娘笑了起來。寒風蕭瑟,可是她的心裡頭卻是溫暖的。日子雖然有許多不如人意的地方,可是她依舊滿懷希望。兒子女兒就是她的希望,她的將來。
丫頭杏兒拿來手爐,“側妃,天氣冷,還是用着手爐吧。”
陸瑾娘笑笑,接過手爐,手心很快就溫暖起來。
緒哥兒很是興奮,拿起一團雪團,朝着小丫頭狠狠的扔了過去,見小丫頭被打中,緒哥兒咯咯的笑了起來。小丫頭們陪着緒哥兒玩,雖然不敢過分,卻也不太拘束。捧起一捧雪朝緒哥兒那邊扔去,雪花四濺,衣服頭髮上都是。緒哥兒笑的歡快,和小丫頭們你追我趕,快樂的不行。
陸瑾娘瞧着,心裡頭只覺着安慰。擡頭望天,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寒風凜冽,可是陸瑾娘並不覺着寒冷。屋頂上也積了一層厚厚的雪,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白色。反倒是她身上紅色的斗篷,顯得格外的豔麗。
鄧福就伺候在身邊,小聲嘀咕了一句,“又是一年過去,側妃該開心纔是。”
陸瑾娘笑了起來,“自然開心的。瞧瞧孩子們都大了一歲,我能不開心嘛。”
望着遠處,陸瑾娘這心中長長一嘆,不知何時才能同念哥兒再見上一面。也不知那個孩子如今可還好?竇猛一個男人,又如何將孩子帶好。放下重重的擔心,陸瑾孃的目光重新回到緒哥兒的身上,孩子跑着,跳着,笑着,那樣純真快樂,那樣的純潔無暇,在這樣的笑容中,再大的憂愁也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