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公公帶着莫常和另一個內‘侍’進了毓慶宮,柳絲出來接住了,餘公公笑向柳絲道,
“柳絲姑姑,這兩個是送來服‘侍’嫣妃娘娘的內‘侍’。--那一個苦着臉的是個新手,還不甚懂規矩,本不應送來娘娘這兒討娘娘生氣,但既是娘娘指名要的,那就辛苦娘娘和姑姑們多多調教了。若是還不好,就叫奴才領了他去,再換好的來便是。”
柳絲一聽傾城要的人到了,便也擡眼向莫常打量了幾眼,見他一副苦瓜似的臉也覺好笑,便向餘公公說了句,“有勞餘公公了,把他二人‘交’給我帶進去便是了,娘娘的賞賜待會兒便會送到內務府了。”
餘公公一聽喜笑顏開,千恩萬謝的走了。
餘公公一走,莫常便趕忙搶到了柳絲的面前,也不知道稱呼一句,開口便道,“細涓呢?我要見細涓,她是我妹妹!”
柳絲冷着臉盯着莫常,厲聲道,“放肆!你當這是哪裡?這是嫣妃娘娘的寢宮,豈容你在這裡又是‘我’又是‘妹妹’的‘混’叫?”
莫常一驚,這纔想起這幾日學的規矩,忙退後了一步,俯身低首的道,“這位姑姑好!奴才想見見……見見嫣妃娘娘身邊的……細涓姑姑,不知可以嗎?”
柳絲依舊冷着臉,轉過頭去不看他,只道,“細涓此刻正在娘娘跟前兒服‘侍’呢,你要見細涓做什麼?”
莫常一聽急得不行,幾乎帶了哭腔的道,“細涓姑姑是我,不,是奴才的妹妹,奴才進宮來全是她的安排,可結果奴才卻……嘿喲!”
柳絲忍住了笑,冷冷的道,“我與細涓一同服‘侍’娘娘,怎麼卻從沒聽說過細涓還有個哥哥呢?”
莫常急忙解釋道,“她真是我妹妹!不,細涓姑姑當真是奴才的妹妹。她原名叫莫雲嫣,入了宮後孃娘給她改名叫細涓,這是她親口說的。奴才叫莫常,是她的嫡兄……”
此刻毓慶宮殿內,傾城坐在前殿正座之上,細涓‘侍’立在一旁,二人聽着院中柳絲與莫常的對話,細涓笑向傾城道,“娘娘,那日聽娘娘說‘括囊’一詞,奴婢還不甚懂。可今日見了那縴夫這副慘樣兒,奴婢終於懂了,原來‘括囊’的意思就是收網。娘娘前段日子佈下的漁網,今日這可不是收網了?”
傾城微笑不語,聽着莫常在院內糾扯個不清,心中道:豈止要佈下漁網,我更要佈下個天羅地網,將曾經迫害過我的人一網打盡!
傾城擡手理了一下頭上垂下的金鳳翠‘玉’流蘇,轉首向細涓緩緩的道,“細涓,既然他指了名要見你,你就出去見見他罷了,也好叫他死了心。”
細涓應了一聲出去了。
這邊院中,莫常正與柳絲糾纏不清,細涓從殿內緩緩走出,向柳絲道,“柳絲,你和一個內‘侍’糾扯什麼?都驚着娘娘了,娘娘在殿內正問呢,說院子裡怎麼這麼吵鬧。”
柳絲還未答話,莫常一見細涓立時如得了救命稻草,一連聲的道,“對對對!是她是她!她就是我妹妹細涓經常派來給我們送銀子的宮‘女’!傳話說讓我進宮來當‘侍’衛長的也是她!”
這時細涓已行至近前,莫常一把拉了細涓,急切的問道,“細涓呢?我妹妹呢?我妹妹知不知道他們‘弄’錯了,他們不是讓我去當‘侍’衛長,而是……而是……”
細涓一把奪過被莫常拉住的手臂,隨後一揮手結結實實的‘抽’了莫常一個耳光,厲聲道,“放肆!宮裡豈容你‘混’拉‘混’扯的沒個規矩!誰給你送過銀子?誰給你傳過什麼話?誰又是你的妹妹?我就是細涓!”
莫常本來身上的餘痛還在陣陣折磨着他,此刻又捱了細涓一個耳光,再次牽動了身上的痛楚,一時間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要被扯碎了一般,各種疼痛從四面八方震進身體裡,當真其苦萬狀!
他捂着被打的臉,齜牙咧嘴的忍着這場劇痛,同時被細涓的話驚得愣在當場,咬着牙勉強擠出話來,“你是細涓?不對啊,這不可能!我明明親耳聽到雲嫣說,嫣妃娘娘賜了她新名叫作細涓啊!怎麼會是你呢?還有那銀子,那口信兒,這是怎麼回事啊?”
細涓和柳絲對望一眼,覺得火候已到,細涓便向柳絲道,“不必在這裡與他胡扯聽他胡言‘亂’語了,娘娘已問起多次了,吩咐說新來的宮人一到就叫帶到娘娘面前呢。”
柳絲應了,與細涓一起將兩個內‘侍’帶了進去。
莫常和另一個內‘侍’小季子一起進了正殿,在嫣妃娘娘的上座之前俯首跪了下來,聆聽娘娘的訓誡。莫常心中‘亂’七八糟沒個頭緒,也聽不進娘娘的訓話,只低着頭跪在那裡想着這紛‘亂’的前前後後。
嫣妃娘娘訓過了話,叫進了小成子,並吩咐小成子將小季子帶了下去,卻獨獨留了莫常一人跪在當地。
柳絲見狀退了下去,並將殿內的其他宮人也帶了出去,只留下細涓在傾城眼前服‘侍’。細涓去將宮‘門’掩好,傾城這時方不再仿聲,用自己真實的聲音向地上俯首而跪的莫常輕輕喚了句,“哥哥!”
見小季子先被帶下去,莫常以爲因自己是新手,因此娘娘要留下他單獨管教訓誡,正低着頭苦挨着,忽聽到這一聲熟悉的招喚,不由得魂飛天外,下意識的便擡起頭向上座看去。
只見上座之上,他昔日受盡折磨欺零的庶妹,如今一身櫻桃紅灑金蝴蝶鳳仙紋氅衣,戴着一‘色’的鎏金翠‘玉’首飾並金鑲‘玉’明珠鳳翅釵,頭上垂下金鳳翠‘玉’流蘇,粉黛薄施,墨發照人,膚光更加容華勝雪,氣度更加儀態萬千,可神‘色’卻似寒冬一般‘陰’冷,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莫常一見大驚失‘色’,發出“啊”一聲呻‘吟’般的叫聲,整個人一軟隨即似一攤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
傾城嘴角噙了一絲玩味的笑意,欣賞着莫常的痛苦和驚訝,語氣柔和卻不帶絲毫溫度的道,“哥哥,你怎麼了?見了妹妹不高興嗎?”
莫常滿心惶恐,震驚無比,用一隻手指哆哆嗦嗦的指向傾城道,“你,原來,你,你就是,你……”
傾城微微一笑,擡手用帕子按了按腮邊的脂粉。細涓在一旁厲聲叱道,“大膽!嫣妃娘娘面前不得放肆!你膽敢再無禮的‘亂’說‘亂’指,我就將你先掌了嘴,再送去苦刑司剁了手指!”
莫常聽了渾身一凜,慌忙收回了手指,低了頭竟低聲啜泣起來。
他早前便聽說庶妹所服‘侍’的那位嫣貴嬪如今已經晉爲嫣妃了,據說是個寵冠後宮的厲害人物,可卻萬萬想不到,這位如今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後宮顯貴,竟然就是昔日被自己騙出去賣掉的妹妹!
傾城輕蔑的眼光厭惡的看着莫常,依舊柔聲道,“哥哥,這糊里糊塗就被人害了的滋味兒可好?想必也只有如此,哥哥才能體會本宮當年被你糊里糊塗賣入一品樓時的感受。”
莫常本已惶恐傷痛至極,聽了傾城這句似淡非淡的話不由得更加‘毛’骨悚然!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色’,結結巴巴的向傾城道,“原來,原來,你根本沒有失憶,你都知……”
莫常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細涓早已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莫常臉上!莫常捂着臉嚎叫起來。
傾城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沉聲道,“不錯,本宮根本沒有失憶。再說,被自己的嫡兄用那麼骨‘肉’情深的話騙出來賣入青樓,這份傷心‘欲’絕想來便是失憶的人也該記得吧。”
莫常此刻完全明白了,這個庶妹非但根本沒有失憶,更沒有幫襯家裡的意思,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復,報復她曾經所受的一切委屈和欺零。
‘欲’擒故縱!之前的銀子、探視和敘話,都只是她的計策而已!如今因了自己的貪心,已然被她算計落入了她的陷阱,將來的苦楚只怕還多着呢!
莫常心知求饒和抵賴只怕皆不中用了,他只有捂着臉愁眉苦臉的哼哼着。
傾城嘆了一聲,冷冷的向莫常道,“哥哥,別怪本宮事先對你們隱瞞,父親和嫡母那樣勢利的人,若是得知本宮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豈不要高興得瘋了?本宮也是爲他們的身子着想,怕他們樂極生悲罷了!”
莫常一聲不敢吱,依舊似一攤泥一般軟倒在地上‘抽’泣着。
傾城又道,“其實叫你進來當官倒也不是騙你的,只是‘侍’衛長的職位人已滿了,沒有空缺,而本宮這毓慶宮中倒正好缺了一個掌事內‘侍’。這掌事內‘侍’雖說是個宦官差事,但在這毓慶宮中也是個內‘侍’的頭兒了,還望哥哥不要嫌棄纔是。”
傾城說着,向前探了探身子,又繼續輕聲道,“哥哥,啊,不,以後本宮應該叫你小莫子了。小莫子,今後本宮這宮裡的一應事務可就要你多費心了,若有半點差池,仔細你的腦袋!”
莫常渾身一個‘激’靈,‘抽’泣得更悽慘了。這時,殿‘門’一開,柳絲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行至傾城座下,回道,“娘娘,您要的東西已經制好了。”
傾城聽了,擡手指了指下面的莫常,面無表情的示了示意,柳絲便端着托盤向莫常走了過去,將托盤舉到莫常面前。
傾城冷冷的向莫常道,“小莫子,你初到本宮宮中,又是本宮的熟人,本宮也應送你一份見面禮纔是。這是宮中難得的滋補品,用十幾味名貴‘藥’材配製而成,本宮知道你剛受了淨身之刑身子正虛,便賜給你補補身子吧。”
莫常此時是真害怕了,他膽顫心驚的偷眼向柳絲端着的托盤中瞄了瞄,見托盤中有一個白瓷碗,裡面是一碗漆黑如墨的湯水,散發着濃濃的刺鼻的‘藥’味。莫常曾是縣尉公子,也算見過些東西,因此他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是一碗滋補品,便猶豫着不敢去接。
細涓在一旁喝道,“不識擡舉的奴才!娘娘賜你的補品,你竟也敢不謝恩接受?”
莫常心裡一驚,忙忙的端起那碗,硬着頭皮喝了下去。隨後,柳絲叫來小成子將莫常帶了下去。
莫常一走,細涓悄向傾城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盯着他?免得他暗中生事或尋死覓活?”
傾城想了想,道,“不必,他如今再也沒有生事的‘精’力了。至於尋死覓活嘛……”
傾城頓了頓,‘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輕笑,道,“若他真有膽量去尋死,倒也是一個不錯的解脫。只是,本宮太瞭解他了,他這種沒有骨頭的人,是絕不會去尋死的。”;--34858+dsuaahhh+265936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