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的四女兒楚月牙和右相的小女兒沈紅玉兩人將在藏書樓三樓比試書法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整個太學院範圍內傳開了,這一日之內,都是這個消息的討論。
除了討論之外,好事者還開了賭局,成立了雙方的後援團。
從聲勢上來講,沈紅玉顯然是遠遠超過了楚月牙的。一直以來楚月牙少於出現在衆人眼中,在整個信陽都都是默默無聞的(除開這兩個月);而沈紅玉很小開始,便如同楚月妍一般,各種展開交集面,到現在她的圈子已經不小了。
一邊是左相,一邊是右相,老爹的身份相當,一個是庶女,一個是嫡女,這有了偏頗,一個不懂得圈子是何物,一個苦心經營了數年的圈子,這高下便分了出來。
而少數支持楚月牙的還是出於杜博士看中了她的字,認爲她的字應當不凡。不過杜博士也頗有深意的發了話,說是他看中的不一定是大家所喜歡的。
爲了讓這比試公平公正,杜辰逸主動提出不參與評判,而讓書學院的另外一個聲望極高同時也是書法大家的莫蘭溪莫博士來擔任評判工作。
“嘖……那個貌不驚人的女孩就是楚月牙,楚家四小姐。”竊竊私語紛紛,“杜博士就是看了她的書法之後破例收她入太學院的,想必她的字該是不錯的吧。比其他的大約不行,可是若是比書法的話,她應當還是會贏的吧?”
“我覺得不會,她入書學院這事兒還有蹊蹺呢。前不久,我爹的生辰上,有幸請到了莫博士,我爹悄悄問過,莫博士說根本沒有看到過楚月牙的字如何。”
“對啊,也有說,在楚相的生辰上,楚月牙獻上了一副書畫。”另有人接口道,“楚相看了之後甚至不願意讓在場的諸人看到,想必其實是不太好的。”
“不管怎樣,明日就一定能見到了。”
楚月牙從一處迴廊路過,類似這樣的討論,她從昨日答應了和沈紅玉的比試之後,便沒有停息過,越演越烈。這般在旁邊議論的,還是好的情況,差的情況下,往往是嘲笑和惡語相向。
“她們真是……就不能安靜一點兒麼。”楚月牙掃過剛剛議論的三個女孩,“年紀輕輕的,一個個跟長舌『婦』一般。”
“月牙……”簡水柔一直陪在楚月牙身邊,不離不棄,和楚月牙一同接受惡意的目光和唾罵,讓楚月牙非常感動,“你別理會他們便是,讓他們說去吧。”
“嗯。”楚月牙嘆了口氣,“爲了那十分的學分,我忍了,拼了。”
“很快了,再有一堂課就可以了。”簡水柔道,“你可準備好了東西?”
“準備好了。”楚月牙點點頭,無視掉剛剛對她指指點點的另外一行人,又自我安慰道,“這樣的議論還是有一個好處的,至少轉移了對我是否在泰王府過夜的注意力。”
“確實是轉移了。”簡水柔的道,“我還擔心這兩日他們議論迎八方的事情,或者將泰王在鳳鸞宮前跪了兩天兩夜的事和你聯繫起來,這種傳聞比這書法比試的議論可要難聽嚴重得多。”
“是啊。”楚月牙點頭,萬幸,那沈紅玉這一舉動反倒是幫了她呢。
“對了,月牙,我有個問題。”簡水柔小心翼翼的問道,眼中閃動着好奇的光芒,“你的字究竟如何?”
“還行吧。”楚月牙吸了吸鼻子,“我這輩子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字了,那沈紅玉也不過十二三歲,怎麼也不會比我練的時間長吧,應當不是我的對手。”
“你……還不足十二歲呢……”
“哈?是哦。”楚月牙訕笑道,她計算的是她在現代的二十幾年,從兩歲開始到二十多歲,這練字的年齡怎麼都是超過沈紅玉的,她也自認天賦不差,除非那沈紅玉是書法天才才行。
“不過你有信心就好。”簡水柔給楚月牙打氣,“你一定會贏的。”
下午的最後一堂課,幾乎整個書學院都無人聽課,心情躁動,其他學院中對書法或者是對八卦感興趣的,皆是按耐不住的心情,這太學院裡頭,到底是一羣十二至十六歲之間的青少年,血『液』是沸騰的。
很快,時間便過了,楚月牙收拾好東西,再一次檢查筆墨等物品。
“呃……好像我帶錯了筆,我只帶了羊毫……”楚月牙查看着,今日她打算寫行書,這是她拿手的,但行書的筆要求用兼毫、狼毫,“我得回去拿狼毫。”
“會不會來不及啊?”簡水柔臉上立刻浮現了擔心的表情。
“不會的。”
“我擔心沈紅玉會藉此說事,或者事前耍什麼心機。”簡水柔道,眉頭皺得緊緊的,“這世上還是小人多的。”
“你先去藏書樓,幫我看着點,我拿了東西立刻就來。”楚月牙道,也不等簡水柔回答,便急匆匆的跑向寢房。
拿到了狼毫,楚月牙開始往着藏書樓小跑去,簡水柔也說得有一定的道理,她應當儘快去的,而且那莫蘭溪雖然沒見過,不過聽說他很在乎守時之類的禮節,他是評判,楚月牙不想還沒開始比,她就給莫蘭溪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在藏書樓不遠,楚月牙很快跑到了,深吸幾口氣,便朝樓上衝。
“碰”,一個樓梯轉角處,楚月牙猛然和一個身材高大,骨頭堅硬如鐵的人撞在一起,撞得她險些跌倒,東西差點脫手,幸好她也是有些練功底子的,身子骨比其他小姐要結實那麼一些,平衡感也好一些,這才穩住了身形,保住了筆墨等物。
“你走路不看路的?找死啊?”面前的是一個鐵塔般的青年,一臉兇相,惡狠狠的丟出一句,同時左手伸出,推向楚月牙右肩。
楚月牙身子一閃,險險躲過那青年的這一推,不過那青年似乎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手腕以一個奇特的、旁人看不出的角度一轉,追上楚月牙,猛然拍在她的右肩上。
“你給我小心點兒。“說罷,那青年步伐詭異的一晃,身形迅速的閃下了樓去,頭也不回。
他……是故意的?楚月牙眯起了眼睛,她想追,可是剛剛一動身體,便覺得被推中的右肩又麻又痛。不好,這人就是衝着她的右肩來的,傷了右肩,叫她如何寫字?
沈紅玉吧?楚月牙捂着右肩,輕輕『揉』着,卻不能緩解那麻痛之感,試着擡擡右手,不知是傷到那股筋了,手抖得厲害,別說拿筆寫字,就算是擡手也難得很。該死的,怎麼這些大家小姐一個個就會這種爛招害人。
“喲,月珠你看看,站在這兒發愣的不就是你妹妹楚月牙嗎?”正在此時,樓梯上又上來幾個人,爲首的是上官可,對她身邊的楚月珠笑道,“她今日不是要去和沈小姐比試書法嗎?怎會在這兒不肯上去了?”
“估計是嚇着了吧。”楚月珠捂嘴兒笑道,“不敢上去了,躲在這兒哭?哦……假裝手臂傷了?月牙,來,要不要姐姐給你『揉』『揉』?”
“哈……”隨行的數人立刻鬨笑開了,樓下原本想上來看熱鬧的人也塞了不少。
楚月牙的面『色』很平靜,因爲上官可的出現,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綁架上官可一事。
上官洪將軍是看到她寫字的,是認得她寫的字,當初杜辰逸讓她進書學院不就是爲了看看她真正的字跡如何嗎?
後來,她確實是向杜辰逸承認了一切,但那時候陸修雲已經不再幽院,杜辰逸的目標是陸修雲,他還等着利用她等陸修雲自投羅網,自然不會對她如何。
但上官洪應當還不知她坦白了的事兒,畢竟他和陸修雲目標是不一樣的,她大約還是處在懷疑他的階段吧,若是他知道自己便是綁了他寶貝女兒的那個,難保他不起心報復。
她不應當『露』出真實的字跡,免得被上官洪知道。
丫的,活得沒地位沒實力,真是件很悲催的事情,什麼都要千思萬慮,她不過是想賺十分的學分,忘了這茬,差點就帶來了『性』命之憂,好吧,看在上官可的到來提醒了她的份兒上,她就暫且不和她鬥嘴了。
楚月牙沒有理會一干人等,直接轉身上樓,留給後面的人一個背影。
藏書樓的三樓所藏着並非是書,而是字畫,皆是難得一見的名家手筆,掛在四面的牆上,沒有書架,整個三樓較之二樓一樓很空,現在這三樓裡三層外三層的坐了許多人,蒲團都是自備的,找了空位,盤膝坐下,中間一片空地有四張桌子,其中兩張相對,一張後面站了沈紅玉,另一張後站的簡水柔,正在焦急的望着樓梯口,見了楚月牙上來,才『露』出一絲放鬆的表情。
另外兩張桌上,一張坐了書學院的兩位助教餘竹南和黃仁,另外一張坐了杜辰逸和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他花白的頭髮很是整齊,臉『色』沒什麼表情,看上去便是那種很嚴厲的人,想必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書法能者莫蘭溪了。
“楚小姐來了……”楚月牙上樓之後,便有人竊竊私語,自動分開一條路來。
楚月牙走到桌前替換下了簡水柔,對兩位助教和兩位博士行了禮,將自己的東西一一擺好,示意已準備妥當。擡眼間,看了沈紅玉一眼,後者正盯着她右臂觀察着。
“開始吧。”莫蘭溪看了兩人片刻,便冷漠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