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看着面前哭得淚人兒一般的周姨娘,遠黛也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外頭鬧了這麼一出,她也實在無法再裝病安安穩穩的躺在牀上。嘆了口氣後,遠黛終究開口道:“他已走了!”
文屏只道遠黛會說幾句話來安慰周姨娘,卻不料她竟說出這話來,一時愕然無語。
周姨娘聞得此語,卻是哭得愈發哀切,單薄的肩一抽一抽,看着尤其可憐。遠黛對此卻似乎全無所察,她只是冷冷的繼續道:“他早走遠了,你覺得這麼哭有用嗎?”
到了這個時候,文屏哪兒還敢繼續留下去,默不作聲的便退了下去。
周姨娘仍在哭,聲音卻明顯小了許多。遠黛冷靜問道:“他有什麼好?竟值得你如此?這麼多年的冷落、無視,難道還不能讓你清醒過來?姨娘!!”她刻意的加重了那最後的兩個字。
哭聲漸漸轉爲抽泣,許久許久,周姨娘才顫聲道:“你……你不明白的……”遠黛回來也已將近三年,她自然明白,遠黛每每改換稱呼,喚她爲姨娘時,都是心中已自怒不可遏之時。
深吸一口氣,遠黛勉強按捺心中怒火:“姨娘若是無事,不妨回西院去吧!我這會子頭疼得緊,就不送了!”說過了這話,她也不問周姨娘的意思,便揚聲喚了文屏來。
文屏聽是讓自己送周姨娘回西院,不覺微微猶疑,有心想爲周姨娘說幾句好話,然擡眼時見遠黛面沉似水。眸色冰冷,畢竟不敢多言,便上前扶了周姨娘,輕聲道:“姨娘請吧!”
周姨娘心中本就懼遠黛幾分。這會子見她變了臉色,竟是連眼淚都被嚇了回去,默默站起身來。就要出門。纔剛走了幾步,遠黛卻又在身後冷冷道:“且叫惠兒打水伏侍姨娘洗了臉後再走!”文屏知遠黛這是不想周姨娘滿臉狼藉的出去引人笑話,忙答應了一聲。
遠黛沒有回頭去看周姨娘,只冷了臉一言不發的坐在屋內。過了一刻,外頭惠兒輕步的走了進來,低聲稟道:“小姐,姨娘已回去了!”
輕吐一口氣。遠黛忽而問道:“惠兒,我今兒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惠兒不意遠黛竟會問自己這個,怔了半晌,也還是沒敢接這個話。而遠黛問她,本來也就是心中鬱郁。倒也並沒指望能從她口中得到答案,嘆了口氣後,遠黛朝惠兒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惠兒被遠黛纔剛的那個問題問的有些心驚膽戰,見令她下去,便也不敢耽擱,退了出去。
遠黛獨個兒發了一回怔,畢竟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自己。又自箱籠內隨意翻了件斗篷披上,舉步出屋。惠兒見她忽然出來,不覺愕然,趕忙迎上,纔要說話時,遠黛已道:“走吧!陪我過去寧姑姑那裡坐坐!”
二人出了房門。沿朱廊一路緩行,走不幾步,便到了寧夫人所住的東廂房外頭。早有丫鬟瞧見她來,少不得快步進去稟了寧夫人。寧夫人既知遠黛過來,便忙迎了出來。
兩下里見過禮後,寧夫人便引了遠黛進屋,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她既不說話,那便是表明,主屋那裡發生的事兒,寧夫人已有所聞,因此纔會這般沉默的等待遠黛開言。
接過丫鬟送來的茶水,遠黛慢慢啜了一口,卻是直到這時候,她的心情才自稍稍紓緩了些。嘆了口氣後,遠黛擡眼看向寧夫人:“今兒之事,夫人見笑了!”
事兒既發生了,她也無意諱言,更不願諸人各自心知肚明的裝傻。
寧夫人微笑:“遠黛只管放心便是!”言下便是告訴遠黛,這事她斷然不會宣揚出去。
一手支頤,靜靜的出了一回神後,遠黛忽而擡手,揮退了屋內衆人後,這纔開口道:“我此來,是想問一問夫人,王爺對我娘可有什麼安排沒有?”
這纔是她此來的目的。對周姨娘,她恨她無能,卻又不能不同情她,更無法拋下她不理。而她之所以過來尋寧夫人,只是因爲昨兒寧夫人曾說過的四個字——母以子貴。
寧夫人神色寧靜的看她:“本朝泰昌帝寵妃靜妃之事,不知遠黛可曾聽過?”
輕輕搖頭,遠黛坦然道:“這事兒,我還真是不甚清楚!”
寧夫人對她不知此事,倒也並不如何奇怪,只解釋道:“說起來,靜妃與遠黛你的出身頗有相類之處,庶出且生母無寵。然她卻是個有福的,上巳節時,她偶遇其時仍是福王的泰昌帝。其後,她便入了福王府爲妾。三年之後,福王登基,她便成了靜妃。她的母親,也因此被其父扶正,成了正妻。”
微微揚眉,遠黛平淡道:“卻不知靜妃之父可在朝爲官嗎?”雖然寧夫人以靜妃爲例,給她指了一條路,但遠黛仍很明白,這條路未必便適合她走。
寧夫人見她神態平靜,全無一絲激動之色,心中不覺暗讚了一聲。嘆了口氣後,她道:“靜妃之父只是區區一介錦州知府,而且他的結髮夫人也只是一般人家出身!”
遠黛點頭:“那就是說,這種法子於我們其實並不適合!”莫說百里肇如今還只是親王,便是來日登基,此事也仍不好辦。畢竟凌昭乃世襲侯爺,凌家又是名門望族,若然當真做出這等事情來,只怕要爲千夫所指。而況陸夫人也非一般人家出身。
寧夫人頷首,卻道:“其實早在綠萼嶺之時,我便已與王爺商量過此事。古人常言道‘三妻四妾’,遠黛該是知道的吧?”
瞭然點頭,遠黛若有所思道:“姑姑的意思,我如今已明白了!只是此事……只怕行之也不甚易!”三妻四妾指的便是一發妻二平妻四偏妾,較之妾室,平妻地位雖仍不及髮妻,但名可入宗祠,且不必向髮妻行禮下跪,所出子女亦可算得嫡出。
若然依此行事,自是比讓陸夫人下位要容易太多。而遠黛此刻之所以提出質疑,卻是因爲凌昭的態度。凌昭身爲安肅侯,再娶一平妻自是無人可以置喙。然而也正因他乃是安肅侯,故而即便是百里肇,也無法強令他什麼,只能是他甘願而爲。
寧夫人又嘆了口氣,而後慢慢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此來凌家,正是爲了此事。先時我見老太太時,倒覺老太太該不會反對此事。倒是你那嫡母,性情執拗,只怕不易說服。而今再見了你父親,竟覺這事怕是難上加難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