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遠黛心中又怎麼好過得了,只是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她卻也不好多說什麼,反手用力一握蕭呈嫺的手,她低聲的道:“姐姐且隨我回屋說話!”
搖一搖頭,蕭呈嫺道:“好教妹妹知曉,我今兒來,卻是來求妹妹的!”她說着,已自掙開了遠黛的手,也不顧周遭許多人在,竟是一禮到底,驚得遠黛忙不迭的伸手將她扶住。
“蕭姐姐……”她急急的叫着,言下不無責怪。
站直了身子,蕭呈嫺道:“我想見他!”她語調平靜,面色卻是堅毅而執拗。
只看她此刻的神色,遠黛便知,她已下定了決心,便是勸說,只怕也是勸不回來的。微微一嘆,她道:“姐姐也知道,這事我說了是不算的!姐姐且隨我回屋,我這就令人去請王爺!”
蕭呈嫺這會兒外表看着雖還鎮靜,心中其實卻早如火如焚,但她也是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遠黛這話乃是正理,勉強壓下心中的焦慮,默默的跟在遠黛身後往澄懷居走。遠黛那邊早給了文屏一個眼色,示意她去請百里肇。文屏會意,也不耽擱,便匆匆的去了。
二人進了屋,各自坐定了,惠兒早知機的沏了茶來。蕭呈嫺雖是強作鎮定,心中其實卻還不免有些發慌,見送了茶來,便自擡手端了茶,慢慢的啜着。遠黛在旁靜靜看她,卻見她雙眸失神,心神不屬,端了茶盞的玉手也自微微發顫,便連茶水溢出滴在手面上亦是渾然不覺。
“蕭姐姐……”見她如此,遠黛心中卻不禁油然生出幾分歉疚之情來。伸手接過那隻茶盞,遠黛輕輕的叫了一聲。
被她這麼一叫,蕭呈嫺這纔回過神來。不無勉強的衝她笑了一笑:“倒讓妹妹見笑了!”
猶豫片刻,遠黛終忍不住問道:“姐姐家中……”她有心想問蕭燦與杜夫人對與此事的看法,然話到一半,卻還是收了回去。事實上,只看蕭呈嫺如今這樣,便知蕭燦夫婦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蕭呈嫺苦笑的搖了搖頭:“妹妹也知道,他們肯將這事告訴我,再不動聲色的放我過來妹妹這裡,已是做到了極致。我如何還能再奢望其它!”
遠黛爲之默然,半晌才又突然的問道:“事到如今,姐姐可曾後悔過?”
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蕭呈嫺道:“後悔?我既做了這個決定,自然就不會後悔?九妹妹,我如今只問你一句,嫁給睿親王,也是你從前的選擇。你如今可後悔?”
一怔之後,遠黛倒不由的笑了出來:“目前而言,我非但不曾後悔,而且深感慶幸!”
蕭呈嫺倒不料她會說出這話來,她原以爲,遠黛會答她一個不後悔已算不錯。卻不意遠黛的答案會是“深感慶幸”這四個字。深深看一眼遠黛,她忽然問道:“妹妹覺得,他會幫我嗎?”
對於這話。遠黛卻覺有些不太好說。事實上,到目前爲止,她也還是沒能完全的弄明白百里肇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更沒法子替百里肇承諾蕭呈嫺什麼。她這裡正自斟酌着言辭,想着該回什麼話纔是最後。外頭卻忽然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你想做什麼?”二女同時一驚,齊齊擡頭看時。卻見百里肇已到了門口,而那句話,正是從他口中問出來的。
問出這話的時候,百里肇已緩緩推動着輪椅,進了屋子。遠黛二人見他過來,忙自上前見禮,擺一擺手後,百里肇淡淡道:“免了吧!”
蕭呈嫺猶豫着是不是該大禮相求之時,卻已被遠黛強行的拉了起來。衝她搖了搖頭,遠黛示意蕭呈嫺不必如此後,這才轉向百里肇:“王爺……”
她才只說了這兩個字,卻已被蕭呈嫺一口打斷:“九妹妹……”
知她心意,遠黛也只得住口,卻在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蕭呈嫺平靜道:“我來,是想求王爺讓我入宮見羅起東一面!”她還待再往下說什麼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一個字:“好!”百里肇的應聲實在來的太爽快、也太突兀,以至於蕭呈嫺一時竟沒能會過意來,她只是繼續的道:“我也知道,這事於王爺,或者不無爲難之處,但……”
百里肇見她猶自喋喋不休,卻不禁擰了眉,一口打斷了她的言辭:“好!本王說好!”
“王爺曾答應過……”蕭呈嫺繼續的說着,而後卻忽然覺得不對,猛的睜大了雙眸,她吃驚的叫道:“王爺……這是……答應了?”一面說着,她已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遠黛。
抿脣莞爾,遠黛上前一步,握住蕭呈嫺的手:“蕭姐姐,你沒聽錯,王爺已答應你了!”
怔然的立在原地,蕭呈嫺愣愣的,一時竟反應不過來。好半日,方張了張口,欲待說幾句道謝之辭,然而話未出口,兩行清淚卻早傾瀉而出。
微微不耐的偏過頭去,百里肇淡淡叫道:“徐青!”屋外候着的徐青聞得呼喚,早鑽了出來。擡手一指蕭呈嫺,百里肇道:“你帶她去內務府,見羅起東一面!”
聽得這個吩咐,徐青心下雖是詫異,但也並不言語,只上前朝蕭呈嫺一禮,低聲道:“蕭小姐請!”匆匆舉袖一抹面上眼淚,蕭呈嫺道過一聲謝,更不遲疑,便跟了徐青出去。
遠黛有心想要送她一送,然見百里肇紋風不動的坐在屋內,卻終於還是放棄了這一打算,上前數步,將百里肇推到桌前,又喚惠兒沏茶來後,這才向百里肇道:“今兒之事,多謝王爺!”
端茶輕啜一口之後,百里肇才平平道:“無須謝我,你該謝你自己纔是!”
“謝我?”失笑的搖了搖頭,遠黛道:“我卻有什麼可謝的?”
嘴角輕揚,彷彿笑了一笑,百里肇道:“遠黛,你可知道,本來我是不會答應她的!”
對於此點,遠黛自然是不知道的,怔愣之後,她不無好奇的問道:“可是王爺卻答應了!”
“本王之所以答應,只爲了你那一句‘深感榮幸’……”雙眸若含笑意的掃向遠黛,百里肇閒閒問道:“王妃覺得,本王這答案如何?”
乍然聽得這話,遠黛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及至明白過來,卻不覺雙靨生暈:“王爺竟然偷聽我二人說話?”她不悅道,只是面上雖則薄怒,心中卻不免的有些慌亂。
對於此點,百里肇卻是既不承認亦不否認:“偷聽?倒也說不上,本王不過是剛剛到了門口,恰恰的聽到了這麼一句而已!況且你若不想人聽見,又何必非要說出!”
這話若換了旁人來說,只怕不免便帶了幾分調笑的意思,但出自百里肇之口,卻只讓人覺得正經得很,彷彿這一切都是如他所言一般,倒弄得遠黛很有些無奈。
輕哼一聲之後,她索性不去理睬百里肇,而是轉過身子,收起了桌上的藥臼。
…… ……
將蕭呈嫺引到澄懷居側邊的一個小院內,徐青令人取了一套衣飾過來,親手捧了與蕭呈嫺:“這套衣服卻是咱家今年纔剛做的,還不曾上過身,小姐若不棄嫌,便穿了它入宮吧!”
蕭呈嫺一聽這意思,哪還明白不過來。她要見羅起東,自是不能以她蕭家大小姐的身份去見的,少不得得略作喬扮,而扮作一個太監,跟在徐青身後,卻無疑是個不錯的法子。
謝過了徐青,蕭呈嫺示意巧蘭接了衣裳,進了內屋,很快的換上了那套太監服。巧蘭心中其實是頗爲不安的,候着蕭呈嫺換衣的當兒,終是忍不住道:“小姐,您……可要想清楚呀!”
若不進宮探望羅起東,這事還可轉圜得,而若她家小姐冒天下之大不韙,當真進宮去見了羅起東,日後弄得不好,只怕這輩子真就這麼毀了。這讓巧蘭如何不擔心不已。
偏頭看一眼巧蘭,蕭呈嫺淡淡道:“他爲我板子也捱了,命也不要了,我若淡然處之,卻成了什麼了?巧蘭,你且記得,只要他羅起東敢擔着這事,我必陪他到底!”
對於自家小姐這脾氣,巧蘭如何不知道,這會兒聽得這話,再見蕭呈嫺的神色,卻也只得默默閉口,又請蕭呈嫺在屋內的梳妝檯前坐了,爲她重新梳理一頭烏雲般的長髮。
一時整理過後,蕭呈嫺在鏡中看一看自己,鏡中做太監打扮的她,雖則看着清秀異常,不似一般的小太監,但想來低垂着頭跟在徐青後走路,倒也不虞旁人發現。既收拾停當,蕭呈嫺便也不再耽擱,出門喚了徐青過來。外頭,徐青早備好了轎子,便請蕭呈嫺上了轎。
徐青原是宮中有些品階的大太監,百里肇雖則開府出宮,他進出宮的腰牌卻仍舊不曾上繳,因此進出宮門倒也無人敢攔。蕭呈嫺將帽子壓得低低的,垂了頭,緊跟在徐青後頭,一路進宮倒也順利得緊。二人進宮,走不得多少路程,便到了內務府。
而羅起東,如今正被關押在內務府的地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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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昨天的一章居然忘記發了,難道我真的老年癡呆了! 灰溜溜的爬走